《伏龙记》夜烬沙华

35、番外 患难之交（上）

　　“长庚，活下去，岳家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岳天行垂下了握着儿子手腕的手，闭上了眼睛。

　　“父亲！父亲！不要丢下孩儿！呜呜……”

　　趴在浑身是血的尸体上，十二岁的岳长庚放声痛哭。他的父亲岳天行是戴国有名的侠士，一生锄强扶弱，义薄云天。几天前，混迹江湖大半辈子的父亲金盆洗手，并带着一家老小退隐江湖，不料被曾经得罪的盗匪组织杀刀狼半路截获。那些人把他们掳到了自己的地盘，当着他和父亲的面先是玷污了母亲和姐姐们，接着把她们残忍地杀害。父亲奋起反抗到最后一刻，终于惨死在刽子手们的脚下。

　　“这还剩下个小鬼，哥们要怎么玩？”长着一双三角眼的杀刀狼邪恶地打量着长庚，向同伙问道。

　　“爷只对女人感兴趣，你还是自己留着玩吧。”满脸横肉的同伙撇了撇嘴，带着几个手下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忘回头提醒：“首领那儿办着庆功宴呢，你玩得差不多直接弄死算了，别耽误正事儿。”

　　“知道了知道了。”三角眼不耐烦地应付着，等人都走光了，看向长庚的眼神充满贪婪。血红的舌头舔着嘴角，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三角眼淫/笑着说道：“小子，我们先从哪里开始？”

　　“畜生，还我全家的命来！”长庚怒骂着，捡起地上陪伴了父亲一生的银枪，像一头发疯的小兽般冲向三角眼。

　　“不识抬举！”三角眼朝地上啐了一口，躲过长庚的攻击，飞起一脚踢向长庚的小腹。

　　长庚被踢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令他站不起身来，即使如此，他依然咬紧牙关，将呻/吟压抑在喉中，一双眼狠狠地瞪着上方的人。毫不畏惧的眼神激怒了三角眼，他疯狂地踢打着长庚，企图让猎物求饶。但他并没有如愿，倔强的少年即使将嘴唇咬得鲜血四溢，也没有发出一声哀求。

　　三角眼踢得失去了耐心，伸手掐住了长庚的脖子，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如铁钳般的手不断收紧，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早知道你小子这么没劲，就应该一刀了结了你。” 见长庚因呼吸不畅变成绛紫色的脸，三角眼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看着眼前那张越来越模糊的丑陋脸孔，长庚的心中无比悲戚。父亲，孩儿不孝，今生也许不能完成您的心愿了……

　　就在长庚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隐约感觉扼住咽喉的力道变小了，睁开朦胧的双眼，眼前是那名杀刀狼放大的瞳孔，还有从胸口刺出的一截白刃。下一秒，长庚摔在了地上。

　　长庚挣扎着从地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他抬头望去，只见那截白刃被外力抽走，三角眼的杀刀狼倒在地上，一个举剑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窗外灌入的晚风撩起了少年额前的碎发，他看见了少年精致的五官，寂静如夜的黑瞳，以及嘴角那抹嗜血的笑意。长庚感受到少年身上散发着惨烈的杀气，那种令人绝望的压迫感胜过杀刀狼中任何一个人，他只觉得毛骨悚然，身体被震慑得不听使唤。

　　被滴着血的剑尖直指眉心，长庚本能地觉得如果再不想办法，自己就要命丧剑下。

　　“我不是杀刀狼的人！”长庚大声呼喊着，身体因紧张变得僵硬。

　　他的话似乎产生了效果，少年的眼神一震，放下了剑。

　　“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用没有起伏的声调丢下一句话，少年消失在长庚的视线中。

　　次日清晨，掩埋完家人尸体的长庚在雪地里发现了少年。放眼望去，杀刀狼的大本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长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全是他一个人做的？眼见着躺在雪地里的少年一动不动，长庚心中暗道不妙，急忙赶了过去。

　　单薄的衣衫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浸透了鲜血的布料在隆冬的天气里变得坚硬，紧贴在少年的皮肤上。长庚甚至不知道少年受伤了没有，他身上的血太多了，已经分不出哪里是别人的，哪里是自己的。

　　“喂，醒醒！”长庚边喊边摇晃少年，这次发现少年身体的温度冰冷得与死人无异。他心中大惊，急忙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在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时，松了一口气。昨天这个人救了自己，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不管。这么想着，长庚背起少年向外走去。

　　戴国的百姓对杀刀狼唯恐避之不及，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家。长庚只能背着少年沿着官道走，希望能有幸碰到一位过路的好心人，救救这个奄奄一息的人。直到中午，他才远远地看见一辆马车驶来。

　　“停车！停车！”长庚横枪挡在路中央，对着渐行渐近的马车大喊道。

　　“吁——”车夫拉住缰绳，马车停在了长庚面前不远处。车帘一挑，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跳下马车。见长庚一副你不答应就不放行的模样，笑着问：“小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求求你救救这个人！”长庚指着背上的少年大声恳求道。

　　老者向长庚背上看去，暗自心惊，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会落得这般模样，简直就像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不经意间看到长庚手中的银枪，老者眸光一闪，对长庚问道：“仁义大侠岳天行是你什么人？”

　　“正是亡父。”长庚说着，悲痛地垂下双眼。

　　“岳大侠去世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老者似乎不敢相信，声调也变得不再沉稳。

　　“就在昨日。我全家在迁居的途中被杀刀狼劫持，惨遭毒手，只有我一人幸免，对亏了这个人。”说着，长庚调整了一下背上少年的位置，郑重说道：“他歼灭了整个杀刀狼。”

　　老者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还没等他继续深问，就听车内响起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嗓音：“金长老，发生了什么事？”话音未落，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走下马车，虽须发皆白，周身却透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宗主。”被称作金长老的人对着老人施礼说道。

　　“我刚才好像听到杀刀狼被全数歼灭，真有此事？”老人问向金长老。

　　“岳大侠的公子是这么说的。”说着，金长老指了指长庚背上的少年，“就是那个孩子消灭了他们所有人。”

　　老人顺着金长老的指引看去，在看到少年的一瞬间睁大了眼睛。颤抖的手拨开少年额前的碎发，老人的眼泪夺眶而出。

　　“岚儿……”一把将少年抱起，老人细细地抚摸着那张精致的面孔，看向金长老，激动得嘶哑了声音：“这是岚儿的孩子 。”

　　“恭喜宗主。”似乎明白了老人所指，金长老的神情也变得激动，说着，将抱着少年的激动老人请上马车。

　　稳定好情绪，金长老转向不明所以的长庚，微笑着说道：“刚刚误打误撞让老爷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小少爷，这还多亏了小兄弟。不知小兄弟有没有可去之处，老朽可以送你一程。”

　　长庚苦笑了一下，语气中透着哀伤：“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老者听了长庚的话，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很仰慕岳大侠的为人，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我收你为徒，可好？”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长庚说着拜倒在地，热泪盈眶。

　　后来他才知道，他遇到的竟是传说中的凌氏一族。他的师父是凌家白虎堂的金长老，而那个救了他性命的少年正是凌家宗主的外孙。从此，长庚开始了他的新生活，而凌家则多了一为名叫绝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