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记》夜烬沙华

22、第十七章 父亲

　　你三岁那年被嫉妒你母后的尹美人害得落水，从此染上了无法根治的寒疾。每次看到被病痛折磨的你，我们都心痛欲碎，恨不得能代替你承受痛苦。八岁那年，你又为救明辉坠马，险些落下残疾。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了，我这样想着。可是怎样才能做到？尤其是在你还生在皇家的条件下。只有成为王一条路了吗？你毫无疑问具有成为明君的资质，可是曜岚，你太善良了，一个明辉就已经让你这样，将来你为了一个国家又将怎样牺牲自己？我不敢想象。

　　我曾问过你，曜岚，想成为王吗？小小的你这样回答：只要能治理好这个国家，谁当皇帝不是当呢。我不由得大笑，我的曜岚真不是一般的孩子。多少人争破了头皮想要得到的位子，在你眼中却如此随便。但是曜岚，虽然你没有成为王的野心，不代表别人没有。你太优秀了，文武百官早已把你当做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你的皇兄皇弟和他们的母妃早已把你看做了眼中钉，甚至其他国家也在打你的注意。他们无数次从暗中向你伸出黑手，但都被父皇和母后阻止了，只要我们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但是，我们终究会老去，皇位总要有人来继承，到时候你怎么办？父皇必须找一个能够代替我们保护你的人，父皇必须确保燕周未来的王不会伤害到你。可是你的那些皇兄皇弟有哪一个不是嫉妒你到了发疯的地步？

　　就在父皇一筹莫展的时候，明辉出现了。本来他的母亲那样伤害了你，父皇决定一辈子都不会管他，可是作为受害人的你不但没有恨他，反而把他当做亲弟弟来疼爱。父皇不得不说，明辉的出现让你得到了成长，从一个被父母捧在手心的骄子成长为富有责任感的兄长，每当看到你张开尚且稚嫩的羽翼保护明辉时，父皇都会感到欣慰。

　　同时，父皇也发现了明辉的潜力。他是在冷宫出生的皇子，相比其他皇子锦衣玉食的童年，他少了一分骄躁，多了一分坚韧。而这份坚韧足以成就他日后的大业。人有了欲保护之物就会变得坚不可摧，明辉也一样，父皇知道他很看重你，但必须让他意识到这一点。接下来的日子里，在父皇的考验下，明辉渐渐地成长起来。

　　然而一切都来得太急了，在你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命运的脚步就要悄然而至。你十二岁的那年，你的母亲去世了，没有任何疾病，毫无预兆地离开了我们，只有父皇知道其中的原因。你的母亲在她去世前不久告诉了父皇一件事，凌氏一族的预知能力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父皇听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同时也心疼得要死，早知如此，就不会让她将那种能力用在国事战争上，那每一次的胜利都是她的生命减损换来的。可是你的母亲却笑得无比幸福，她说与其像摆在神殿里的神像一样接受族人的供奉，为家族祈福，不如效仿凌氏一族的祖先，将这种能力献给最重要的人。

　　你的母亲去世时很幸福，因为她这一生不是一个人，她有我和你。唯一令她遗憾的是她再也不能保护你了，前方的灾难还有很多，她的预知能力也随着生命的消逝走到了尽头。那一刻，我向她保证，接下来的日子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你，直到生命的结束。然后，我看着你的母亲微笑着离开了人世。

　　只是我没想到，我的承诺很会就兑现了。在你母亲的葬礼上，你伏在她身上放声大哭，我心痛地看着你，突然注意到你戴在身上的荷包。不动声色地接近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装饰品，而是被下了诅咒的巫蛊。在皇宫里挣扎半生的我一眼便认出那巫蛊是属于延赵的巫术。我只感到一阵寒意席卷全身，他们下手太快了，快得让我们都来不及喘息。怎样才能救你？悄悄地把它从你身上解下，我冥思苦想。巫蛊一旦被施便不可能解除，据你母亲去世只有三日，诅咒还未深入，应该还有转移的可能。但转移也是有条件的，只有以血亲为引。那么，就让我这个父亲来吧。

　　于此同时，我还发现了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在看到因丧母而悲痛欲绝的你时，明辉觉醒了。虽然现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只有星星火苗，但我相信不久之后它们便可以拥有燎原之势。这就够了，一切还不晚。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成功地将诅咒转移了。看着它们一点一点侵袭着自己的身体，父皇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这残存的生命还可以为你抵挡灾难，难过的是年幼的你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而父皇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就在父皇的身体渐渐衰弱时，又有人来陷害你了。几个皇子连同忠于他们的大臣告你谋反，我听着都可笑，我的曜岚是嫡皇子，本就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只要你想当皇帝，我就会把皇位给你，哪里用得着篡位？

　　可是转念一想，这未免不是一个好时机。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你的皇兄皇弟们视你为眼中钉，只要你在宫中一日，他们就一定会对你下毒手。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开始，不妨将计就计送你出去，从此远离纷争。于是父皇顺着他们的意图查处了你，将你流放边境离襄。只是父皇漏算了一点，父皇忽略了你的感受。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告诉你实情，而对于幼小的你来说，父皇的行为形同背叛。当我看到你清澈的眼睛闪过落寞与受伤时，父皇的心碎了，但是为了保护你，我不得不狠着心冷酷下去。

　　“曜岚谢皇上恩典。”你讽刺地说着，向我深鞠一躬。那一刻，我脸上的冰冷险些破裂，看着你离开时瘦弱的小小的背影，我攥紧了拳头。曜岚，对不起，父皇这样做可能会让你恨我，但没关系，只要你安全就好。离襄那边父皇已派去了人手，到时他们会把你保护起来。而明辉，历练他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那时你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回到你的家乡，父皇相信那时的他会接替父皇的责任，全心全意地守护你。

　　父皇的大限已到，就要不久于人世了，不过父皇不会让他们发现的，父皇的遗骨会在这里等待着新帝的到来。

　　一滴泪自绝尘眼中落了下来，他将信纸叠放在胸口，仰望天空。他并不惊讶于母亲的身份，母亲是凌家宗主之女的事情，他在被老宗主带回来时就知道了。深深震撼了他的是，父皇没有抛弃他，那个男人一直爱着他，不惜被他误会，也要为他设计打点一切，甚至为了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惜事情并没有按照父皇的希望发展，人心险恶，谁又能料想到流放的途中会发生那样的事呢？多年来的心结终于解开，绝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不经意间捏了捏那本该空了的信封，发现信封中似乎还有什么，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纸条。

　　“春光无限好，长夜漫漫时。悲从心头起，惟盼佳人回。皇兄，明辉好寂寞，陪我共度良宵好不好？”看到最后一句话时，绝尘瞬间将纸条撕得粉碎。他的弟弟变白痴了吗？满脑子都在想什么？看了眼仍低头跪在地上的太监，绝尘气不打一处来。

　　那太监听到上方纸张被撕碎的声音，心中大骇。在来之前福总管就对自己千叮万嘱，皇上对王爷的感情不一般，见了面一定要加倍小心，不能有一丝怠慢。现在这王爷连皇上的信都撕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就听绝尘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给我一字不差地转告你们皇上，把心思都放在他该做的事上，要是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休怪我不客气！”听了绝尘的话，太监虽觉得惶恐却也不敢拒绝，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然后在绝尘刀子般的目光中告退。

　　望着太监离开的背影，绝尘这才慢慢消气，这个明辉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敢找到凌家来了，看来连城也不能待了，免得惹气生，还是去哪里散散心吧。绝尘在心里思索着外出的地点，长庚他们要去庆楚，瑾枫又在华陵，不如就去那里吧。这样想着，凌家的宗主留书一封，离开了本家。

作者有话说

　　父爱如山~~~~(>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