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八十）又是一年冬来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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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桑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年历刚翻过秋时不久，便迎来了第一场雪。初雪过后，天公便像是爱上了银装素裹的感觉般落雪不断，使得莫桑全境几乎没有地方能够脱离这等寒冰天气。沁雪站在玄楚阁内院，扶着柱子抬头仰望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禁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也道不明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她负责的公交车项目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因此也不需要像之前那样日日紧盯，再加上莫筇最近的任务都极为简单琐碎，三两下就可以解决，相对之前的忙碌时光，现在的她自然是多了大片空闲。
青翾依旧被那不可一世的王者带在身边学习着为王之道，帮助处理零碎的政务。他虽有说过自己无心也无意为王，可目前并没有明确的诏书和口谕，甚至为表示公平其余三位皇子也被叫来一同从政，也让人实在找不到推辞的借口，青翾便只能暂时顺着他的意思权当汲取知识充实自己。可是从莫筇那边领到的课业却无一例外地日渐严苛繁重，先前不过是协助整理奏折，时不时地在旁提出些自己的意见，现在却已然开始接手一些批阅的工作。
令沁雪最不解的是，明明只是皇子们初参政事，为何书房四周需要刻意布上重兵把守？如此一来，她能够见到青翾的时间更为稀少。最初的时候至少还可以在每日傍晚碰个面，可到后来就变作三五日无法说上一句话也是家常便饭的境况，最长久的一次两人九日都未能见上一面。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最近她和青翾之间的交谈已经不似从前，虽然他依旧清清淡淡，温文尔雅，可总让人感到几分暗藏的疏离和冷淡。这些细小的变化让沁雪没有缘由地紧张起来。
团圆节后素丞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就官升三级，从一介礼部及应一跃成为了信部的一品督司，主管莫桑与他国的外交事宜与国史的记载。相对于礼部这样的闲职，信部的工作显然是忙碌又繁重，就算他再精明能干也无法将那堆积成山的任务顷刻间解决，于是原本来去如风的狡黠男子此时此刻也只能闷在信部不大的议事阁中与卷轴文书们斗争。细细想来，这突如其来的升迁并不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借着前任年老离职的机会升迁官位看起来万分合理，可从礼部调人出来本就于理不合，何况素丞当时只是个小小的及应。这要信部的众人如何信服，又要叫其他跃跃欲试的高位之人情何以堪？只怕他此时已是逼不得已地投入官场的尔虞我诈，分/身乏术了。
身边亲近的人被无形的力量渐渐拉远，沁雪感到恍惚间又回到了初到莫桑的时刻。那时她无依无靠，满心惶恐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可至少心中还有回家的念头可以支持。但眼下后路已断，她看似和以前没有变化依旧孑然一身，心里的念想却已经被别的事占了去。
或者说是……别的人？
若不是因为他，她怎会日日驻守在这玄楚阁院门？怎会因为许久不见而生出莫名的悲凉？又怎会在得知无法回到现代后依旧留在了这是非之地？
她看不清自己的心，看不清自己的想法。他是那样温柔，那样包容，那样宠溺着她；而她呢？是否与他一样的心情？对她来说，莫青翾这个人究竟是一时的遮阳伞，还是一世的避风港？一直回避的问题毫无保留地袭来，让人不得不去思考。不过事到如今，这个问题似乎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只因为，他不在。
沁雪并不是没有主动到皇宫探寻过。无奈每次快要接近青翾的书房的时候就会被侍卫拦住，一句“王上有令，御史婢女翎沁雪不可入内”便将她的所有的话语都硬生生地打入冰窖。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只有她不可以见他？思索着不得其解，可这样的待遇既不能反抗也不能和青翾诉说。两人本就只有极少的时间可以共有，沁雪很怕最后一丝底线会因为她的不谨慎而断裂。
与其那样不如缄口不言。说不定忍过了这一段，一切就海阔天空了。
一日复一日的等待，三个月的时间转瞬消失在指尖，彼此间的接点非但没有增多反而变本加厉地模糊不清。冥冥之中两人错过在交点，再度回首只怕已经走上了平行线。
能够经常腻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没有意识到青翾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觉得那已经成为了习惯。可世上就是有很多事情没有道理可寻，一旦离开了，无法触及了，便忽然怀念起来。原先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愿望和心情渐渐剥离，无比真实地摆在了面前，不得不实感——她是如此想念他。
“沁雪姑娘，外头冷，还是回屋里坐吧。”忽闻身旁传来动听的女声，沁雪转过头去。说话的是玄楚阁婢女中最为年长的寒嫣。初来乍到的时候她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个长相与个性都不出众的女孩，可在这孤独寂寥的冬日若不找谁诉说些话，只怕会憋出病来。于是在日日拜访玄楚阁等候青翾的过程中，寒嫣便成了沁雪最好的听众。她从不打断沁雪的话，也鲜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偶尔被反问的时候便简单地用几个字来回应，软软地笑。这样的对话在他人看来或许有些异样，可对于现在的沁雪来说却是莫大的救赎。
听闻寒嫣的话，沁雪微微点头，视线却还锁在天上。洁白的雪花洋洋洒洒，铺陈下来将整个地面染成无边的白。以为沁雪是被什么稀奇的物件吸引，寒嫣悄悄探出头去眺望，只看到阴沉的天色，便收回视线狐疑地盯着对方。
“若是真的能变成雪就好了。”
没缘由地道出这么一句，沁雪感到自己正异常努力地勾勒笑容，可牵起的嘴角没能支撑多久，残破的笑意依旧摔得粉碎。寒嫣并不吱声，刚才那句话又何尝不是她所想的呢？如果真的能够化成随风飘摇的雪花，她便可以翻越这厚重的宫墙，去往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身边了吧。经不住自嘲地伏下眼去暗自唏嘘：一别就是七年，不知他现在怎么样。
回过神来发觉沁雪是真的沮丧，寒嫣也无心眷恋自己的事情。收起那一抹苦笑，她故意玩笑般地戳了戳沁雪的腰：“我劝姑娘还是别有这念想。要是您变成雪花飞走了，四殿下怪罪起来我们谁都担不起！！”
偏眼看那憨厚女孩儿拼命装出敬畏的神色，沁雪只觉得滑稽，吃吃地笑出了声。而看到她终于笑出来，寒嫣也松了口气，自然而然地放松了神情。一时间两个姑娘相视而笑，银铃般的笑声隐隐传出，可谁人能够明白背后暗藏的是怎样的悲伤。
恍惚间感到门口似是有人影，沁雪在寒嫣的提示下抬起了眼，本应回归平静的心湖一瞬被搅动，再度凝视之时已经翻涌不止。见她呆然地立在原地，寒嫣浅笑着退下，不大的内院此时就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怀揣着一份思绪。
你来了。
好久不见。
我在等你。
你……可曾想过我？
一时间万千字句充斥在脑中，搅乱着理性的思维，沁雪颓然地垂着双手，双脚定定地扎在地上，只有眼依旧纹丝不动地凝视着那披雪而来的清瘦男子。五日，毫无音信的五日，不长不短的五日，却也是完完整整的五日。原以为经过那段时间的磨练，应该已经习惯了分别，也习惯了他行色匆匆地消失在自己视野。可当青翾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沁雪才明白，她根本就没有习惯。
……也不可能习惯。
忽然提起裙摆冲了过去，青翾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到沁雪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撞击的力道迫使他稍稍后移了两步，终于站稳身子时，察觉胸前已是一片温热。慌张地弯下身子想要拉开两人距离看个究竟，沁雪却只是低着头，微微颤动着肩膀。
刚想要开口询问，忽见她举起拳头敲在他胸前。
“都怪你！”一拳。
“恩。”微微地皱了皱眉。
“都是你的错！”两拳。
“……恩。”不自觉地抿起唇。
“究竟躲到哪里去了！！”三拳。
这次青翾没有应声，只是淡淡地伏下眼睫，径自染上几片愁云。
“你知不知道我会……”
第四拳没能如期捶下，沁雪紧紧地抓住青翾胸前的衣料，力道之大竟将那厚重的夹袄都捏出了褶皱。这么多天她从未因为这件事而哭泣过，可今日不知为何却很想大哭一场。漫无边际地想着，泪水就落了下来。
温温热热的，湿湿咸咸的。
顺着青翾的臂膀无力地滑坐下来，沁雪感到自己被紧紧地抱在怀里，腿脚上的冷意逐渐消去，她环上他的颈项，接续言语：
“你知不知道我会……很想你？”
（TBC）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八十）又是一年冬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