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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武松:嫂嫂请自重 ...

  •   次日武松早起,金莲也慌忙起来,与他烧水净面。武松梳洗裹帻,出门去县里画卯。金莲叮嘱道:“叔叔画了卯,早些来家吃早饭,休去别处吃了。”

      武松应的去了。到县里画卯已毕,伺候了一早晨,回到家,金莲又早齐齐整整安排下饭。两人并武大三人吃了饭,金莲双手便又捧过一杯茶来,殷勤递与武松。武松但觑着茶杯,匆忙接了,喝了半杯,思量着不可在与这妇人再过亲近,便道:“教嫂嫂生受,武松寝食不安,明日便拨个土兵来使唤。免教嫂嫂辛苦。”

      只听得金莲连声叫道:“叔叔却怎生这般计较!自家骨肉,又不服事了别人。就是拨了土兵来,那厮上锅上灶不干净,奴眼里也看不上这等人。”

      武松听这一说,无奈只得道:“恁的却生受嫂嫂了。”

      当日,武松便取些银子与武大,买饼馓茶果,请那两边邻舍。邻舍们见武松人物非凡,打过大虫,又是军官身份,眼中虽瞧不起武大与金莲二人,但看武松份上,也都斗分子来与武松人情。武松又买下一匹彩色段子送与嫂嫂金莲做衣服,口中道:“俗语有言,长嫂如母,我这哥哥向来懦弱,连日里多亏嫂嫂看觑,武松只得这一个哥哥,哥哥也只我一个弟弟,千言万语,感激不尽。武松又是个粗卤汉子,日后若有言语冲撞了嫂嫂时,万乞莫怪。”

      金莲脸上堆下笑来,便道:“叔叔说得哪里话来!武大又不是旁人,乃是奴家的夫君,我不看觑他,谁看觑他?你既是奴的叔叔,我不看觑你时,却看觑谁?这缎子既然赐与奴家,不敢推辞。”只得接了,放在一旁的桌上,又将两只尖尖小手叉在胸前,腰如弱柳弯折,深深道了个万福。

      自此武松只在哥家宿歇。武大依前上街挑卖炊饼。武松每日自去县里承差应事,不论归迟归早,金莲顿茶顿饭,欢天喜地伏侍武松,武松倒觉过意不去,另一面又时时忆起那夜的绮梦,虽不知那美艳的妇人是谁,但那做张的神情、水灵灵娇怯怯的双眼、款摆的柳腰却似与嫂嫂金莲毫无二致,这不能不让武松对金莲有所提防,也不得不对自己有所警觉。

      连日来他便一直不敢再看她的眼波,也无心去回她的话语,因着在听对方说话之时,不知是出于那日的梦自己多心了,还是对方真个想要勾搭他,总觉得她是话里有话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仿佛只要他一接过话头,就定然会一发不可收拾。

      晚上虽也偶然有梦,发梦初时虽也有些隐忍不得,但一想到那可能是自己的嫂子,武松那一腔野火似的欲|火,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一旦想到嫂嫂金莲或许并无那种意思,只是天生就一副媚态,并不是对他有意,更觉应该收敛心神,要将嫂嫂当做亲娘一般尊重孝敬。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看看十一月天气,连日朔风紧起,只见四下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天瑞雪来。当日这雪下到一更时分,却早银妆世界,玉碾乾坤。次日武松去县里画卯,直到日中方才放归。

      武松便踏着乱琼碎玉归去,将近门口之时,只见门前帘下早立了一双小小的红绣鞋儿,那金莲一只手扯着帘子,露着半张白玉脸庞,正向外张望着,活像个候着征人归来的思妇。见得武松归来,那露在帘子外边的那半张似乎特意匀了胭脂的红唇便悄悄轻轻地笑了一笑,那同脸一般白净的小手顺手就掀开了帘子,然后她便弱不胜衣地扶住了一边的粉壁,对他笑道:“叔叔寒冷?”

      武松牢记着自己前日暗下的决意,也无心看她打扮的花团锦簇,送笑流盼的一弯秀眉星目,便低了头道:““感谢嫂嫂挂心。”入得门来,便把毡笠儿除将下来。那金莲跟在身后,正要将手去接,武松道:“不劳嫂嫂生受。”自把雪来拂了,将毡笠儿挂在了墙上。

      进了里屋,武松因见屋子里燃起了火盆,有些热不过,便又将缠带解了,脱了身上鹦哥绿紵丝衲袄,放在一边。正思忖着武大何时回来,却见那金莲挨了过来,对他道:“奴等了一早晨,叔叔怎的不归来吃早饭?”

      武松便暗自向后踏了两步,方道:“早间有一相识请我吃饭,却才又有作杯,我不耐烦,一直走到家来。”

      那金莲睒了睒眼,偏了偏脸,耳饰便亮晶晶地闪着,接着调笑道:“相识?莫不是相好?”说了又不等武松答话,径直道:“既如此,请叔叔向火。”

      武松本在她调笑之时,内心便是一阵烦躁,但不想她又收住,便只得当那是一句玩笑的疯话。转念一想,若真个将嫂嫂当做亲娘,这疯话又算怎的?做亲娘时,媒都做得,亲都定得。当下只觉得自己未免多想了,于是只顺水推舟地道:“正好。”

      武松便脱了油靴,换了一双袜子,穿了暖鞋,掇条凳子,自近火盆边坐地。一边坐,一边将冷冰冰的两手烘着,却听得前门“嗑”的一声,便知那门已被上了栓,心中顿时有些不快,回了脸去看那妇人时,却见她笑嘻嘻进来里屋,手上托了些煮熟的菜蔬,摆在桌子上,又拿出一坛子酒,一并放在桌上。

      武松心中惊愕,不觉问道:“我的哥哥哪里去了?”
      金莲却只顾将菜肴果蔬杯碟碗筷摆放齐整,然后才道:“你哥哥出去买卖未回,天气这般寒冷,我和叔叔自吃三杯。”
      武松见她有些不是样,心中又记挂着未归的哥哥,便道:“一发等我哥哥来家吃也不迟。”
      那妇人却道:“我和叔叔边吃边等,也没什么打紧。”说着,便也掇一条凳子,近火边坐了。自筛了一杯酒,擎在手里递到武松面前:“叔叔,请满饮此杯。”

      武松瞧她还未喝酒,脸已红了半边,不知是被火光映的,还是被心火激的,那白嫩的脸上晕出一片粉艳艳的酡色,更兼坐过来时,白色的衣裙上不知道熏的什么香,一径地往鼻孔里钻入,不由得又焦躁起来,偏偏她又从未真的做出什么事,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也寻不出理由不去喝长嫂的酒,于是接过酒去,一饮而尽。

      金莲看他喝了,抿着嘴又笑了一笑,那双眼向他又钩子似的睒了一睒,再筛过一杯酒来,说道:“天气寒冷,叔叔饮过成双的盏儿。”说那“成双”二字之时,舌头情不自禁,往唇上稍微扫了那么一扫,随即娇羞了似的一吓,便收回一只手来用袖子掩住了口鼻,只把一双多情的眼眸望定了武松。
      武松道:“嫂嫂自请。”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她敬多少酒,只喝便了,接过来又一饮而尽。想了一回,筛一杯酒,递与金莲。

      金莲接过酒来呷了,却拿再斟了一杯酒放在了武松面前。一面也不看武松,自道:“不道这酒性忒烈了些,吃它一盏儿时,身上便热起来了。”一径将系在直领对襟襦裙腰间的丝绦轻轻松开些,微露着□□和那裹着□□的翠绿色裹肚儿,一面用手扇着招那风来,一面又问武松道:“我听得人说,叔叔在县前街上养着个唱的,有这话么?”

      武松听她说得蹊跷,又见她解了衣裳,不伦不类地,全失了礼数,只觉前日里那一片对她形貌而生的倾慕犹如汤泼雪似的消散了大半,连那红唇玉手也突地刺目起来,心中焦躁已到了四五分,一时又走不得,只得耐着性子回道:“嫂嫂休听别人胡说,我武二从来不是这等人。”
      金莲就“咯咯咯”地笑了一阵,那□□便似鸟头一般乱抖,嘴里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头不似心头。”
      武松道:“嫂嫂不信时,只问哥哥就是了。”
      金莲道:“啊呀,你休说他,那里晓得甚么?如在醉生梦死一般!他若知道时,不卖炊饼了。叔叔且请杯。”
      武松见她又不说那话,只一味要他吃酒,便只道是自己疑神疑鬼,倒有些羞臊起来。

      待到连筛了三四杯饮过,金莲也自饮了三杯,却又开始疯言疯语,激他说那“县前街上养着的唱的”什么品貌,做得什么针线,又如何服侍的他,武松何曾干过那等事?干过时,也不做那梦了。但这话跟金莲如何说得,只得又低了头,随便应付了几句,但听她渐渐说得不是话,心中的焦躁便有了六七分,嘴里也不接她的话了。

      金莲见武松不言语,便起身去烫酒。
      武松自在房内却拿着火箸簇火。良久听得有人自身后来,想是嫂嫂已暖好了酒,走近时,武松但觉一只手在自己肩上只一捏,又听金莲在背后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寒冷么?”心内便明白了五六分,那焦躁已到了七八分,只仍然不理他。
      金莲见他不应,抢步过来,匹手就夺火箸,口里道:“叔叔你不会簇火,我与你拨火。只要一似火盆这般热便好。”武松便有八九分焦燥,但看是哥哥面上,恐怕嚷开了不好看相,只不做声。

      金莲也不看武松焦燥,便丢下火箸,却筛一杯酒来,自呷了一口,剩下半盏酒,看着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武松稍一抬首,见那杯口还有淡淡的胭脂印,想到一开始还当她贤德,想不到竟是这般淫|妇,勾搭自己之时,如何便想不到自己的哥哥武大?还剩的三分思慕之心顿时全然不见,所有的只有十分的焦躁而已。便将那酒杯匹手夺过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不要恁的不识羞耻!”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她推了一交。又见她羞红了面皮,但还睁着两只似梦似醒的双眼,半响作声不得。

      武松便瞪起眼来说道: “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的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伤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羞耻,为此等的勾当,倘有风吹草动,我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是嫂嫂!”
      一边说,一边收了先前脱在一旁的缠带并袄子,又到外屋取了毡帽,开了前门,气咻咻地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武松:嫂嫂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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