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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关一龙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拄着黑金掐丝手杖。站在他身边的是一袭黑色狐裘大衣的孟二奎,同样孟二奎的神色也丝毫不敢松懈。
      “好,现在你俩把我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看在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少年,关一龙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想此时二奎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跪在堂中的正阳和华照朗声道:“第一,不能练下三滥的把式;第二,不得与花旦苟且;第三,不得与其他武生比武。”
      “要入我余家班,这些规矩是一定要记住的。本来这些规矩是要到你们出师时我们才告诉你的,但规矩这种东西还是先说好后不乱,以免像我跟你二师父一样破了规矩误了终生。”说完一龙侧脸看了看二奎,二奎只是温柔的冲一龙笑了笑。
      而这样的场景正阳和华照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跟华照一样,正阳的父母死于军阀混战,他是被大师父和二师父在路上捡到的。而他的这两位师父与一般的武生师父有些不一样,两人是无论怎么也不可能在舞台上演出的。并不是说两位师父的功夫不到家,而是他的大师父腿有残疾只能拄着拐杖行走,二师父是个哑巴。但就算是这样大师父的唱腔,二师父的武艺都让正阳和华照佩服得五体投地,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们学戏。
      “现在你们是余家班的弟子了,记住以后要将余家武生发扬光大。今天你们也累了,就先回房休息吧。”喝过拜师茶,完成了拜师的仪式,一龙也觉有些乏了,他挥挥手示意两个徒弟可以回房了。两个徒弟朝二位师父叩首后,手牵着手离开了。
      一龙拄着拐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二奎马上上前扶住了他,两人徐步走出了大厅。
      “又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的从空中飘落,纯白无暇,“记得我们离开这里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一龙还记得才出师的他们血气方刚,满心只想着夺回那块写着“武生泰斗”的匾,却将师父的教训抛在了脑后。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和二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一切看似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但却已是物是人非。
      二奎抬头看了看飘落的雪花,这深山里的冬天要比城市里冷上许多。一手扶着一龙,二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一龙的腿,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不碍事的。”只要天气一变化一龙的腿就疼得厉害,但一龙一直都在忍耐,因为他知道二奎一直都在愧疚,在自责,甚至有想过打断自己的腿来赔罪。可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再也不想尝试失去的滋味了。
      “好冷啊,我们还是快点回房间吧。”说着一龙将脸往衣领里缩了缩,二奎点点头扶着一龙走回了房间。
      雪就这样下了一天,直到晚上才停下。停雪的夜空出奇的明净,顾不得外面依然寒冷,一龙拄着拐杖走出了房间。屋外的地上、栏杆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白雪。用手扫开一片积雪,一龙一个翻身借着拐杖的力道,顺利的坐在了栏杆上。趴在栏杆的立柱上,一龙抬头看着明镜一般的夜空,千头万绪。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分散了一龙注意力,不用想一龙也知道是谁来了。
      将厚实的银色的貂绒披风轻轻的搭在一龙的肩上,二奎有些哀怨的盯着一龙,像是在无声的控诉一龙为什么不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面对自家师弟的指责一龙只能抱歉的笑笑。
      “来,这里坐。”一龙拍拍自己身边空出的位置对二奎说道。
      见一龙没有要回屋的打算,二奎也只好奉陪到底,轻巧的一跃就稳稳的坐在了一龙的旁边。两人又像小时候一样并肩坐在栏杆上,天南地北的聊着。
      “有时我在想命这种东西,果然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吧。”就像如果那天没有跟师父去菜市口看行刑,也就不会遇到二奎。要是自己没有逞一时英雄,师父也就不会在比试中失败,也就没有为夺回一块匾而发生的那么多事。
      或许吧,不过现在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二奎伸出手去将一龙冻得发僵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怀中,现在最重要的果然还是眼前人。
      手中的传来的热度,让一龙的脸蓦然一红,想收回手,却发现手被二奎紧紧握住,“二奎,你……”想了半天一龙也找不出一个让二奎放手的理由,最后一龙问道:“你……这样不冷吗?”
      二奎轻笑着摇了摇头,这让一龙更觉得自己刚才问的问题有多愚蠢。手被二奎握着,一龙的心里乱成了一团。有些事情一龙永远不想让二奎知道,就像在看见二奎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即将上断头台却还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孩一样。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就算与世俗的观念相悖,一龙却已欣然的接受。二奎不知道这十几年一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守护在他身边的。二奎也不知道当他满心装着的只有一个席木兰的时候,一龙是抱着怎样一种矛盾的感情。一龙不惜勾搭上了冯司长的女人,目的也只是为了引起二奎的注意。一龙也知道自己的方法也多么的愚蠢,效果有多么的相形见绌,甚至一龙有时觉得二奎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鄙夷,二奎在鄙视自己的轻浮,看轻自己用意。那时的一龙除了纸醉金迷来麻醉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今晚夜空的颜色像极了那个人眼眸的颜色,直到现在二奎还是会想起席木兰,那个让他爱极了又恨极了的女人。她有真正的爱过自己吗?如果真的爱过自己为什么还会抛下自己独自离去?席木兰无疑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为了报仇她知道利用自己周围一切的男人,包括他、一龙还有卢局长。但要是她不爱自己,那那一夜的深情又算什么呢?逢场作戏亦或是假戏真做?
      “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用力的从二奎怀中抽取手,突然失去了的二奎的温度让一龙心里一阵失落。跳下栏杆,靠着拐杖一龙勉强站住了。见一龙这样二奎忙上前去搀扶,却被一龙轻巧的避开了。
      “没关系的,就这样一点距离我自己还是能行的。”对就这样,不要有留恋一龙告诉自己一定要结束掉这段荒唐的感情。无视二奎伸出的手,一龙独自朝房间走去。就像当时自己出手杀掉七王子一样,不能让二奎有多余的负担,利落的解决掉这一切,这才是关一龙。只要过了今晚,到了明天他又可以再用师兄的身份面对二奎了,单纯的以师兄的身份跟二奎开玩笑,单纯的以师兄的身份照顾二奎,单纯的以师兄的身份为二奎找给好女人,然后看着二奎穿着新郎装迎接新娘……明明不远的距离一龙却觉得走得举步维艰。
      看着一龙一脚深一脚浅艰难的行走着,二奎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不管是自己身怀的仇恨还是席木兰的仇恨,在这两场疯狂的复仇中伤害的除了报仇的当事人外,最无辜的人就是一龙了,一龙背负了本来不属于他的伤害。在二奎的印象中除了师父外,他最佩服的就是一龙了,不仅是因为一龙与他年纪相当却有着过人的戏剧天分,也源于一龙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都听师兄你的”这是那时他最喜欢跟一龙说的话,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凝视的高大的身影变成了现在这样步履蹒跚?二奎的视线渐渐开始模糊,他还记得是在谁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握住自己的手鼓励自己,他还记得是谁在自己想起席木兰而伤心落泪的夜晚默默的守在一旁安慰自己。视线越来越模糊,一龙的身影就快像要消失了一样。“不能让他离开!”这样想着身体已经先于思想做出了反应。
      “二奎?”一阵不算强烈的冲击让一龙一时反应不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抱在他腰间二奎的手越收越紧。
      二奎抱着一龙将脸埋在一龙的颈间,呜呜的抽泣了起来。
      二奎的抽泣让一龙刚刚才驻好的心理防线瞬间就崩溃掉了,那个在看着自己家人行刑都强忍着眼泪不哭的少年,却在自己的身后哭得像个孩子,这让一龙怎么下得下心去拒绝?
      “二奎,不哭了。”掰开二奎的手,一龙转身面对着二奎,像哄孩子一样,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拭去二奎脸上的泪珠。
      二奎哭得眼睛和鼻头红红的,抓着一龙的衣服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却只能是一些嘤嘤嗡嗡的单音。怕一龙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二奎急得脸都红了,张着嘴继续尝试着。
      二奎着急上火的样子太犯规了,看着二奎的小嘴一张一合,一龙最后的一丝理智也断了线,扣住二奎的头狠狠的吻了下去,而二奎发出的刚才所发出的音节,全部消失的喉咙里。
      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二奎,眼睛睁得很大,很快唇上的温度就消失了。只听到一龙的一声抱歉的“对不起”,只看到一龙仓皇想离开而要跌倒的身影。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抓去一龙,却没想自己反到没站稳,一阵天旋地转后,二奎发现自己被一龙护住正压他的身上。原来这个时候,他还想着要保护自己……
      被二奎压着强迫与二奎面对面的一龙尴尬得要死,别过脸去一龙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颜面面对二奎。一双带着一龙熟悉体温的手,捧住了一龙的脸,将一龙的脸扳正。
      “二奎,那个我……”一龙的话全部融化在了二奎的吻中……
      雪又开始下了,落雪成白,一切的恩怨情仇都随着这场雪慢慢的沉淀了下来。都说人生如戏,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而镜中花水中月谁是谁的缘分,又有谁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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