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颜若曦

9、计划

　　仙道抱着流川走到车子旁边，正要伸手去拉车门，流川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放我下来！”
　　仙道低下头，流川黑亮的眼眸正定定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依言将他放下。
　　藤真看了看他们，异常沉默的坐上了驾驶座：“我来开车！”
　　牧随着他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仙道拉开后面的车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间一阵刺眼的车灯从他们停车处的背面照过来，三辆三菱越野闯入他们眼帘，仙道心中一凛，条件反射般将身边的流川猛的推进车里，拔枪，同时冲着藤真大喊：“开车！”
　　藤真在看到车灯的同时已经发动了车子，三菱越野车中射出子弹的“哒哒”声伴随着车子的轰鸣声一阵紧似一阵的传过来，牧开始拿枪还击，被仙道推进车子的流川翻身爬起，抓了车子里的MP5冲着三菱车一阵扫射，同时对着还没来得及上车就被子弹压制住的仙道喊道：“上车！”
　　仙道趁着越野车中的人被流川和牧的还击稍微压制住那一刻，抓住门边的扶手，跨上了车子。一直等着他上车的藤真在仙道上车的瞬间加速，立刻将后面刚被打懵了的三菱车远远甩在了后面，朝着他们来时的路冲了出去，仙道还没有坐稳，一头栽倒在流川身上，闷闷的哼了一声。
　　流川将他扶起来，只觉摸了一手腻腻的湿，他抬手一看，只见自己满手的鲜红，心中不由往下一沉，朝着仙道看过去。
　　此时仙道满头已布满细细密密的汗，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左边衬衣下摆几乎完全被鲜血浸湿，流川伸手去解他的衣服，低声急问：“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仙道伸手握住流川的手，喘息：“枫，……伤在左边肋下，没事，……子弹从腰侧穿过去了，没伤到要害！”
　　流川紧握了他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冲着藤真说道：“健司，看到24小时药店停一下！”
　　藤真答道：“我知道，刚才我们去兵工厂时路过一家，待会我去买药，然后回宾馆处理伤口！”
　　仙道说道：“不行，宾馆回不去了，……买完药之后另寻落脚的地方！”
　　藤真沉默下来，仙道想了片刻，又问：“你们在宾馆里有没有落下东西？”
　　流川摇头，藤真答道：“没有，本来也没带什么东西！”
　　牧犹豫了一下，说道：“下午复印的资料……，我带回去看的那几份，留在房间里了……”
　　仙道靠在流川肩上，深深吸了口气：“那没事……”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流川已打断他说道：“你少说点话……”
　　仙道看着流川，牵起嘴角笑了笑，乖乖的闭上了嘴。
　　车子在路边一处药店停下来，旁边正好有一家通宵营业的7-11，藤真下车进去买药，同时吩咐牧去7-11买些吃的和生活必须品。
　　几分钟之后两人回到车里，仙道低声说道：“往南走……”
　　牧奇怪的问道：“南边有什么？”
　　仙道答道：“清水正德在南郊有一处渡假用的别墅，位置相对偏远……他家人失踪之后，他的房产都被S市的人认为是被诅咒的地方，……所以那栋房子也一直没卖出去，咱们今晚正好……，借住一晚……”
　　藤真发动车子一言不发的朝着南边开过去，流川疑惑的问仙道：“你怎么知道的？”
　　仙道微微笑道：“今晚行动之前我一直在查这个清水正德的资料……”
　　流川点头，失血过多让仙道开始觉得头晕，他安心的靠在了流川并不算强壮的肩上，流川身上那一抹独有的幽幽薄荷香味轻柔将他萦绕，他在这倍觉温暖熟悉的气息包裹中，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仙道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在移动中，睁开眼一看，流川正小心翼翼的将自己从车里抱出来，他撑起身子轻声笑道：“枫，我自己来！”
　　流川手上动作顿了顿，慢慢的将手撤回去：“你小心！”
　　仙道点头，慢慢从车子里下来，看了看四周：“果然位置比较偏……”
　　藤真拿了刚才买的药说道：“牧刚才打破玻璃进了屋，我们进去吧，我给你看看伤！”
　　几人朝着大门走过去，牧从屋子里把门打开，将他们让进去之后，又将门锁好。
　　底楼大厅的装饰华丽高贵，流川扶着仙道在厅中宽大的沙发上坐下来，藤真沉默着解开仙道的衬衣，被鲜血染红的麦色肌肤依然线条优美而富有弹性，左胸上一枚比血色还要艳丽的枫叶和枫叶下方冰蓝色手写体的英文字母微微刺痛了藤真的眼睛。
　　Senru——
　　藤真盯着那片枫叶，有一瞬间的失神。
　　流川清凉而略带焦虑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健司，仙道的伤怎么样？”
　　藤真的目光顺着仙道健美的身材看下去，正如仙道自己说的，伤在左肋，子弹穿过身体，从弹孔的部位来看，应该没有伤及要害。
　　藤真一边验着伤，一边答应道：“伤势不算严重，这儿既然没有断电，也就应该还通着水和燃气，你们去厨房看看能不能烧一壶热水，我要先给他清理伤口！”
　　流川站起身来去找厨房，不一会端着热水回来，藤真示意他将水放在身边的茶几上，将刚才买的酒精纱布医用棉花还有消炎药之类的东西拿出来，看着流川，沉声说道：“枫，楼上应该是客房，你和牧先上楼洗澡休息去吧，我需要给仙道动个小手术，旁边有人我会分心。”
　　流川站在藤真旁边有些犹豫，仙道躺在沙发上看着他微笑：“枫，有藤真给我处理伤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流川的眉皱了起来，不发一言的朝楼上走去，牧朝着藤真和仙道点点头，也跟着上楼去了。
　　楼下大厅瞬间沉寂下来，藤真拿纱布浸了水，小心的给仙道清洁伤处，又拿出吩咐牧在7-11买的薄薄的刀片，用酒精消了毒，非常仔细的清除了伤口周边的皮肤碎屑，然后用酒精棉签消毒，再倒上消炎药粉，用纱布层层将伤口裹好。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半个小时，仙道躺在沙发上一动没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过，只是他紧紧攥在身侧的手，消无声息的泄露了他所承受的痛苦。
　　包扎好伤口之后，藤真额上已见汗，他抬起头来，看着仙道煞白的脸色，琥珀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仙道看着他微笑：“你把枫和牧都支开，不只是为了给我处理伤口这么简单吧？”
　　藤真在铺着厚厚羊绒地毯的地面上坐了下来，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直视着仙道：“我要说什么，你其实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仙道沉默片刻，点头：“咱们开门见山吧，今天在兵工厂里那个让枫突然间头痛的圆形徽章，是你藤真家族的族徽，我说得没错吧？”
　　藤真叹息：“不错，我真没有想到，……从枫的反应来看，他头痛的原因必定是这个族徽引发了他记忆中被封闭或是被残留下来的部分，”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再响起，已平添几分沉重，“换句话说，他必定见过这个徽章！”
　　仙道没有说话，藤真勾起嘴角，脸上的笑容无奈至极：“所以，从现在看来，让枫失忆这件事，必定和我的家族有关，……或者，我可以说得更确定一点，这件事，和我父亲有关！”
　　仙道盯着藤真看了半晌，垂下眼，低声说道：“藤真，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
　　藤真悚然一惊，仙道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开口：“你以为我是怎么认得你们藤真家族的族徽的？……你们藤真家族，你的父亲藤真久贺议员，一直都是Viper最大的赞助人之一，……本来这是Viper天大的秘密，但我曾奉命保护过你父亲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一点消息。”
　　藤真震惊的盯着仙道，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仙道苦笑着低声自语：“没想到竟然是你救了枫，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命中注定……”
　　大厅里又一次沉寂下来，过了好一会，藤真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我们明天动身去R市找我父亲，看看能不能查到点什么……”
　　仙道摇头：“不，藤真，你去找你父亲，我和枫不能去！”
　　藤真微一挑眉：“你什么意思？”
　　仙道坦然道：“藤真，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你父亲在整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枫被组织追杀的事究竟跟他有没有牵扯，……我信得过你，但恕我直言，我信不过他！”
　　藤真轻咬了咬下唇，沉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仙道答道：“兵分两路，你和牧去R市查你父亲这条线，我和枫留下来，查清水正德这条线，事情已经有了突破口，我相信只要我们合力，一定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藤真沉默良久，往楼上走去：“我自己去跟枫把事情说明！”
　　仙道看着藤真的背影，脸上一直保持着的那种自信而掌控一切的神情慢慢的黯淡下来，他低低的，以并不指望着藤真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对不起，藤真，现在情势所逼，我们只能这样，……就算我只跟你相处几天，我也清楚的知道，你爱他胜逾自己性命……”
　　藤真正往楼上走着的步子一顿，他背对着仙道，以一种怅惘无奈的音调叹息着说道：“胜逾性命的爱，……你仙道彰，又何尝不是……”
　　仙道一愣：“你说什么？”
　　藤真淡淡的话轻飘飘的传过来：“同样的枫叶纹身，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手写体字母，Senru，Sendoh和Rukawa，……别再跟我说你们是搭档，你们曾是恋人，这一点，无论你怎么忽略不提，我也能看得出来……”
　　仙道彻底怔住，藤真再也没有任何停留，径自上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