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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好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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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瑾瑜足足蹲了一小时整的马步才获准起身,袁可杰开始想着有难同当所以也学着像模像样地蹲着,结果没几分钟腿就开始抖。本来他还想逞强,结果被回来的许安薰用脚轻轻一挑就跌了个屁股墩,小脸涨得通红。
许安薰对这个小孩子还是挺喜欢的,见到他就仿佛见到了平安福利院的八字宗旨“自尊、自强、友爱、互助”,袁可杰虽然只比许瑾瑜大一岁,但是在福利院长大,自然比起他成熟许多,鬼心眼不少。
但是这个孩子性格乐观,热心仗义,待人真诚,小家伙跟他待的时间长了,受到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而且都是让人心喜的变化。所以看出他心底的渴望,许安薰便想成全他。
她走到许瑾瑜身边,用脚勾了勾他的脚踝处,不动,再使了点劲,他还是蹲得稳稳的。袁可杰眼前一亮,赶紧爬起来走到她身边,目不转睛地看。
“我让小瑜扎马步,一是锻炼他的腿力,下盘稳了,无论是站是坐是静是动,都稳稳的,打起架来自然也方便,二是培养他的耐性。”她说完看向袁可杰,他把她刚才的话回想了一遍,提了个问题:“什么是下盘?”
“下盘是指身体腰部以下的部分。”许安薰伸手在他的腰间比了比,然后说道:“小瑜今天被二胖偷袭成功,你知道为什么吗?”
袁可杰偷偷睨了眼许瑾瑜,见他脸上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才有些迟疑地回答:“因为二胖偷袭他?”语气是疑问句,显然不太能确定。
许安薰肯定了他的回答:“没错,小瑜太大意了,还有吗?”看到她鼓励地看着自己,袁可杰努力地开动脑筋,可惜想了好一阵子都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原因,本来灰心地想回答说不知道,眼睛扫过许瑾瑜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想到许安薰刚才的那句话,便略带些急促地说:“是下盘,下盘不稳!”
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许安薰心里确实高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只不过稍稍地暗示了一下,就能前后贯通起来。“没错,小瑜下盘不够稳,如果不是这样,二胖也没那么容易就把他推倒在地。”
许瑾瑜听到这话,脸上有些失落,不过他也知道姐姐说的是事实。袁可杰张了张嘴,想要帮他说什么,许安薰却先一步说了:“不过呢……”故意把尾音拉得长长的,等许瑾瑜抬起头来才接着说道:“才学了一年就有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许瑾瑜听到自己被夸奖了,忍不住露出笑容来,惹得许安薰大笑,“臭小子,别光着高兴,要记住今天的教训才好,下次看你还敢不敢大意!”
许瑾瑜被她笑得脸臊,见状袁可杰也吃吃地笑了起来,这幅样子可没有刚才把二胖揍得鼻青脸肿的那股狠劲。待他笑完,许安薰问道:“怎么样,小杰,有兴趣学吗?”
袁可杰乍然惊喜,“可以吗?”见许安薰肯定点头后,连忙喜滋滋地站到许谨瑜旁边,学着他的样子张开双腿屈膝下蹲。
许安薰把他拉起来,摇着头说不急,接着便当场示范了一下扎马步的步骤。袁可杰不像小家伙跟她练了一年,所以每个步骤每个动作都要跟他细细说明,免得基础打不好就废了。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慢慢来,不要急。”示意袁可杰跟着自己做,等他蹲下后便伸手纠正他的姿势,“要挺腰不挺胸,压得太低了,膝盖不能超过你的脚尖,欸欸,脚尖不能这样,要这样直着向前,很好!”
一番下来,袁可杰是蹲稳了,但是没多久也开始疲累。马步虽然对身体有很好的锻炼作用,但是初学者站上没多久就会呼吸不稳。不需要许安薰提醒,袁可杰便想起她刚才说的关于呼吸的作用,慢慢定下心来。
五分钟后,许安薰示意他停下,“好了,你刚开始学,五分钟就够了,久了对你的身体不好,起来吧。”
袁可杰两只脚已经抖如筛糠,许谨瑜看到他这样子忍不住抿嘴偷偷笑,许安薰哼了一声,提醒他自个儿一年前也是这么菜鸟。
“好累啊!”站着都嫌累,袁可杰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上简直汗流雨下,背后也湿透了。许安薰连忙把他拉起来,“不要马上就坐下,绕着院子慢慢走两圈,放松一下。”
走了几圈后,袁可杰感觉没那么累了,情绪倒是很兴奋,他牢牢记着许安薰那句“下盘稳了,打架也方便”的话。要是他能像小瑜今天那样厉害就好了,这样下次遇到什么事也可以保护好院里的兄弟姐妹们。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了个想法,不过看了看许安薰又不敢确定,于是便走到她面前,想要开口又觉得不好意思。
许安薰见他脸上兴奋的神色有些淡了下来,对着自己欲言又止,眼神还不自觉地飘向对面,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想法。对于福利院的孩子们来说,无论他们本身多么优秀,这个社会还是会赋予他们诸多的歧视与不公平的。在某些时候,武力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工具,甚至是助力。
于是干脆地应道:“你问问你们院里的人,有谁想学这个,集合起来,晚饭后我过去一个一个教。”
“谢谢许姐姐!”袁可杰马上朝她深深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就往门外跑去,只留下一句;“许姐姐我不在这里吃饭了,要赶紧回去告诉他们才行!”
许安薰简直哭笑不得,这个鬼灵精,连他一向的有礼貌就顾不上了,好像深怕吃完了晚饭她就会立刻反悔似的,要马上去造成既定事实呢。
袁可杰飞一般跑走了,许安薰看看天色,是时候煮饭了。看到许谨瑜已经汗流浃背,她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往下俯视他,“那个二胖受了什么伤?”
许谨瑜这下学乖了,从善如流地回答:“左眼青了,右脸颊肿了,鼻子被我打了一拳出了鼻血,手臂跟大腿都踹了几脚。”
许安薰暗暗咋舌,小家伙第一次跟人家打架就战绩辉煌啊。二胖她也见过,就是个小胖墩,腰围比她的都粗。看来他是把小家伙给惹急了,不然不会下这样的狠手。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倒是不显,她没说什么就喊了伍鑫一起进去厨房。
二胖的伤势听起来很夸张,但实际上都是皮外伤,不重不轻,将养几天就会好。不过毕竟是小鬼先动的手,所以她还是让伍鑫去二胖家送了点吃的以及铁打酒跟伤药,当然顺便也要适当说明来龙去脉。
没想到伍鑫却原封不动地把东西给带了回来,不等许安薰询问,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二胖姓梁,大名叫做梁涛,伍鑫去到梁家的时候,正看到梁大娘正拍着桌子问二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二胖便说是许谨瑜动的手。
梁大娘一听就火冒三丈,可是等伍鑫说明了来意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后,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随手就拿起墙上的鸡毛掸子往二胖身上抽去。她这边要打,二胖那边就溜,于是满室追逐,最后还是伍鑫把她拦下来的。
她说这件事是二胖挑起的,就算被人打了也是他自找的,错不在其他人,所以坚决不肯收下伍鑫带去的东西。伍鑫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拿她没辙,硬是被他连人带东西给推出了门。
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自家孩子的道理?许安薰明白她不是不疼二胖,但是村里的人就是这样,个性淳朴是非分明,错了就是错了,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是应该的。
在这里两个月,她对这里也算是有了些了解。村里以前就是穷困潦倒的山沟沟,山路颠簸交通不便,车子也进不来,跟外面的交流也少。镇政府也穷,自顾不暇之下根本爱莫能助。因为穷,村里的女孩子知根知底都不肯嫁同村的,别村的也不肯嫁进来,汉子找不到媳妇,于是很多人都趁着年轻出去外面打工去了,好几年也不肯回来。
人口少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农田也荒废了,村里越发沉寂。后来许氏慈善在绿城镇选址建福利院,考虑各种因素后便选了大树村,把路被修好之后,村里的情况也慢慢好转起来。村里人觉得自己沾了福,对福利院里面的小孩很好,对冯昙芸也很尊重,院里那些帮忙的阿姨就是村里的妇女。
在收获的季节,福利院门口还经常放着各家各户种的东西,有碾好的米有五谷杂粮,平时还会有家养的土鸡鸡蛋,村里人宰了猪也会送些猪肉过去。
她跟小家伙在这屋里住了两个月,村里人都知道这屋子是属于许氏慈善的,所以许安薰转眼想了想,就知道为什么许谨瑜把二胖揍成那样,梁大娘都不肯把那些东西收下了。
吃过晚饭,许安薰给许谨瑜上了药,便带着他过去对面,履行诺言。她一进门就看到大大小小孩子们都排好了队,一见到她就一起喊道:“老师好!”居然无一遗漏,连女孩子们都要学。
冯昙芸看着她满脸困窘的样子,几乎要笑出声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孩子们的一片心意,不要嫌弃。”
许安薰无奈地看向朝她挤眉弄眼的袁可杰,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难以应对这样的真诚,她忙不迭开始讲解以及示范。等大家都听明白并开始尝试后,她便一个一个地纠正,还指使许谨瑜当起了小老师。
无意中看到那个得了小儿麻痹症所以坐着轮椅的孩子,发现他满眼的温柔,并不因眼前的这幕感到自卑,脸上只有自豪。那个孩子好似感觉到她的目光,看了过来,她便朝他笑笑,也收获了一枚温柔的笑容。
这笑容真美,比天上那皎洁的月亮还要美得多,她这样想着。
之后她还把接下来的那些步骤都一一演示,毕竟扎马步要循序渐进,等习惯了一开始的姿势还要协调其他动作以及呼吸。另外她选了几个比较大的孩子,教了他们一些简单而实用、适合在打架时候用的招式,当然跟许谨瑜学的有所差别,至少没那么狠。许谨瑜可以闯祸,因为有她在有许家在,但是这些孩子不一样,所以留有余地才是最好的。
小的那些孩子们便趁机围在许谨瑜身边,毕竟大家下午是一起玩的,他们却是先回去的,只留下他跟袁可杰,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带了伤,大家都很关心。
听说是二胖造成的,一时气愤填膺,等袁可杰说了二胖的惨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梁大娘最不喜欢二胖惹事了,这下子他的屁股肯定要开花。”引来哄堂大笑,连许谨瑜也咧开了嘴。
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早上,四人吃完早餐,就收拾好屋里的东西,把东西放上车后,便打算去对面告别。
一开门就看见孩子们都挤挤挨挨地站在门口,袁可杰笑出一口大白牙;“我们是来送你们的。”两个月下来,大家都成了好朋友,现在他们要走了,孩子们都很不舍,有些女孩子还在偷偷地抹眼泪。
说好彼此要努力学字写信后,许谨瑜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车子渐渐离开,他趴在后座上,红着眼眶却没让眼泪掉下来,隔着车后窗的玻璃使劲跟他的朋友们挥手。
许安薰转过头去,看到有些孩子低着头,袁可杰还举着手不停地挥着,等到离得远了,仿佛还看到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她问许谨瑜:“你想把他带回家里吗?”即使这么不舍,他都没向她开口。
孩子们的身影已经变成了小黑点,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许谨瑜转身坐好,看着她认真地摇了摇头,答道:“不想。”
“为什么?”
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不想这么做,他想了想,说:“他说很喜欢这里,这里就是他的家。我们家里,不好,别人来,不好。”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许安薰却明白了,他说的不好就是指周巧琳。周巧琳当初在他们家,给他带来了很不好的印象,这样的印象影响他很多。虽然年纪小小并不明白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家以及寄人篱下,但是他知道像周巧琳那样的存在是尴尬的。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无父无母,但是有院长妈妈,有不愁吃穿的生活,他们过得单纯而快乐,即使离开福利院,那也是因为他们有了自立的能力或者有人愿意收养他们,给他们一个真正的家。
如果袁可杰被她们带走,那就是许谨瑜的附庸品,他的身份永远是尴尬的,也许会有良好的教育跟优渥的生活环境,但是这对于自尊自爱的袁可杰来说,是以夺取他的自由为代价的。
许谨瑜活在这样的家庭里,聪慧而早熟,虽然才五岁,并不会想得这么深远,但是他隐隐约约明白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许安薰很欣慰,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
她要教给许谨瑜的东西,他已经学会了,还交到了很好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