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一如之剑》葬剑

28、Chapter 28

　　莱戈拉斯从未想过有一天父亲会亲自讲述那段历史。
　　一把神奇的剑，一只被传唱的歌谣，一次心血来潮的离家出走，一场延续数年的残酷战争。
　　随着父亲的讲述，他仿佛看见两个精灵波澜壮阔起伏跌宕的前半生。所有这些比起儿时那些故事书上的故事全部加起来还要更精彩，更加惊心动魄，也更加悲痛而真实。

　　“除了我之外，现在的伊姆拉崔可能只有格洛芬德尔知道那把剑的事情，但那个家伙从来只会顺着埃尔隆德的意思，我不能指望他。”
　　瑟兰迪尔看向埃尔隆德卧室的方向。
　　“我希望你能在我离开的时候帮我看着那个家伙，他恨不得为了中土大陆回到过去抱着埃西铎跳下末日火山，根本不会在意拔出那柄剑之后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这本来就是他打算要交给他的绿叶王子的任务，他训练他成为最出色的战士，他看着他拥有最美好的心灵。
　　他希望在和黑暗的战争开始的时候，有一个能够代表瑟兰迪尔的精灵来阻止埃尔隆德为了那扎根在他心底的对抗黑暗的大业而献身。
　　他希望对抗黑暗的时候，他最爱的两个精灵能互相看顾。
　　就如他曾经承诺过诺多至高的星耀之王。
　　——不管未来多么艰难，他绝不允许任何种族用埃尔隆德的灵魂去换取胜利。
　　这份跨越三千年的誓言，永远有效。

　　“Ada，埃尔隆德大人真的永远无法回到维林诺吗？”就算生长于眷恋森林更胜大海的西尔凡族群中，莱戈拉斯还是偶尔会听到来自大海的召唤，那是精灵们永远的故乡。
　　年轻的精灵想象不出明知故乡在那却永远无法回乡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悲伤。
　　“梵拉的意志总是反复无常，莱戈拉斯。”瑟兰迪尔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王子，他并不想这么早让他的孩子眉间拢上忧愁，但埃尔隆德的伤势改变了一切。
　　这是他和索伦的战争，以他所爱的那个半精灵的命运为战场，他将倾身一战！

　　“不是埃尔隆德无法回到维林诺，而是在索伦被彻底消灭之前，他都不可能踏上灰港的那条船。虽然他选择了精灵的命运，虽然他对埃西铎甚至人类都失望至极，骨子里却还是半个人类，努曼诺尔的命运，人类的命运，都和他息息相关。”
　　精灵王子表示不解，他是一个精灵，就算游历中土，就算与人交往，还是无法想象自己用人类的方式去思考，去感伤。
　　因为人类的一生实在太短暂，仿佛首生子的眨眼之间，他们就已白发冉冉。
　　但他明白那份和黑暗的对抗之心。
　　他尊敬埃尔隆德领主，那个温暖而威严的精灵长者是莱戈拉斯打从心底景仰的第二个精灵，甚至和他的父王不相上下。

　　所以他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出口。

　　“Ada，你和埃尔隆德领主，是不是……”即使年轻的精灵，在出门游历见识过许多之后，也明白他父亲话语中的情感并不单单只是昔日同袍之情。
　　“你会介意这点吗，我的儿子，莱戈拉斯？”瑟兰迪尔抚摸着他的儿子，自从跟着埃尔隆德家的双胞胎在整个中土大陆冒险之后，他的绿叶变得更加活泼开朗，不再像密林终日不见日光的幽草，反而像是瑞文戴尔阳光之下的闪闪发亮银叶树，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不会。不过我想我输了。”莱戈拉斯看起来有点沮丧地说，“埃拉丹和埃洛希尔说得时候我还不信他们。”
　　瑟兰迪尔挑眉。
　　埃尔隆德家的双胞胎确实看起来就是一副鬼灵精的样子，和他们的父亲、妹妹都不相同——倒像是活泼了一倍的金花领主。

　　“那么莱戈拉斯，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多向博学多闻的埃尔隆德领主多请教请教吧。”

　　※※※

　　瑟兰迪尔走的时候只通知了格洛芬德尔。
　　因为伊姆拉崔之主的病况而显得有些沉郁严肃的金花领主站在瑞文戴尔的门口，看着即将破晓的天际。
　　“瑟兰迪尔王，我知道您要去罗斯洛立安，不多带一些护卫吗？”
　　“你当那些丑陋的家伙是什么？十天不到就能生出一个军团？”瑟兰迪尔一身戎装，翻身骑上大角鹿，傲然而不屑地说。
　　“格洛芬德尔，杀死炎魔的英雄。”在离开前，瑟兰迪尔最后看了一眼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却将所有事都藏于心中的金花领主，“你从曼督斯归来，就只是为了目送他们一个一个离去吗？”

　　瑟兰迪尔飞驰而去。
　　他不需要金花领主的答案，因为不论答案是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他执意要留下这个半精灵，那么就算是魔君索伦也别想夺走他的命运！

　　哪怕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黑暗为敌，瑟兰迪尔也坚信自己可以获得胜利。

　　※※※

　　埃尔隆德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们。
　　魔剑完成了它的使命就此消散，他的房间也不再禁止孩子们的进出。但身为中土闻名的智者，埃尔隆德轻易从孩子们的目光中看到了过重的忧虑。
　　仿佛已经知道了真相……
　　不用猜就知道整个瑞文戴尔有谁会将这残酷的事实摊开到孩子们的面前。

　　埃尔隆德撑着自己的身体依靠在床榻边，对他的孩子们温柔笑着。
　　“埃拉丹、埃洛希尔、阿尔温、埃斯泰尔，你们难道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吗？”
　　“Ada……”
　　埃尔隆德将手在双胞胎的头上一一拂过，懂事的长子半蹲在父亲的床前。
　　“不必为我担忧，我的孩子，你们应该坚信你们的父亲并不会轻易败于黑暗。”精灵的言语宛如誓约，埃尔隆德坚定的态度令他的孩子们微微舒展了眉头。

　　埃尔隆德转向站在后面的两个孩子，埃拉丹和埃洛希尔乖巧地退开，将父亲让给弟弟妹妹。
　　“阿尔温，我的安多米尔，你的笑容能治愈父亲的伤痛，而你的眼泪会令我痛心。”埃尔隆德轻抚女儿的脸庞，那略带红肿的双眼令他眉头微皱，“如果爱我，就不要为我而哭泣。我美丽的暮星，你难道不爱我吗？”
　　从精灵领主嘴里说出的精灵语总是优美如歌，那流淌的音调真的能够安抚心灵。
　　“Ada，我不会再哭泣了。”美丽的阿尔温抹干眼角的痕迹，表情坚定，“我要像哥哥们那样变强，我要保护你。”
　　埃尔隆德最后转向他的养子，他伸出他的手。
　　“埃斯泰尔，我的孩子，很抱歉我错过了你二十岁的生日。”
　　已经成年的人类孩子连忙上前握住养父的手。
　　“Ada，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您能好起来。”
　　精灵领主握住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抬起头，示意埃拉丹和埃洛希尔带着阿尔温先离开。

　　待到房间中只剩下他和埃斯泰尔的时候，精灵领主郑重地看着他的养子。
　　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明亮，又那么的悲伤。
　　“埃斯泰尔，我早已决定在你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就告诉你关于你的一切……”

　　※※※

　　埃斯泰尔，或者应该叫他阿拉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养父的卧室。他只知道他必须去到那里，那个描绘着黑门之战的壁画面前，那个放着纳希尔圣剑碎片的地方。
　　他在那里坐了一夜。
　　埃尔隆德并不曾和他讲述最后同盟里的战役、同袍。但埃西铎在最后背叛同盟执意留下至尊魔戒最终遭致身死的故事早就在精灵们之中流传。
　　他从未想过自己身上流着那抵不过魔戒诱惑的被诅咒的血脉。

　　他知道在末日火山的熔岩面前，是埃西铎亲口拒绝了他的养父，无论埃尔隆德怎样坚持。
　　他知道是埃西铎在面临自己遭受的恶果之时命人将纳希尔圣剑的碎片送到瑞文戴尔。
　　阿拉贡更想知道的是，被埃西铎拒绝时，他的养父对人类是如何的失望，当纳希尔圣剑的碎片和埃西铎的死讯一同传来时，他的养父是自责懊悔，还是心痛不已。又或许，两者兼备。

　　埃斯泰尔，希望。
　　为何在面对了人类的软弱和背叛后，选择了首生子命运的养父还是将希望寄托于人类？仅仅因为他们的血脉来自于他的双生兄弟，传说中的人皇塔尔明亚特吗？【注】
　　阿拉贡想到养父虚弱的病容，在内心否定了这一点。
　　他其实心里很明白，那是这个半精灵对中土大陆的爱。
　　他爱着精灵，也爱着人类，爱着所有喜好光明和自由的种族，精灵领主埃尔隆德倾尽全力地爱着这片土地，而他的埃斯泰尔却不知道能否爱自己，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职责、自己的血缘。
　　就算养父深信他能够超越伊兰迪尔以来的历代君主，阿拉贡却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统领登丹人。
　　养父认为他成年之后，就能成为阿拉松之子阿拉贡，但他却觉得自己还是埃尔隆德的养子，那个会围着养父打转的埃斯泰尔。

　　【注】塔尔明亚特：埃洛斯加冕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