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一如之剑》葬剑

13、Chapter 13

　　杀死博格，瑟兰迪尔无声地拍拍儿子的肩膀。莱戈拉斯确实已经长大了，不管是战斗的经验还是身为一个战士的勇敢他都不缺少。
　　但他还没来得及跟儿子说上一句话，就看到上方冰壁处战斗的熟悉身影。
　　当他看到战斗结束埃尔隆德走向比尔博·巴金斯的时候，精灵王眯起了双眼，以一种其他种族难以企及的轻灵借助各种危险落点纵身跃上冰壁。
　　看到那把令他心悸的短剑，瑟兰迪尔不假思索地扬手掷出手中长剑，大声喊出半精灵的名字。然后趁着埃尔隆德错愕的一瞬间冲上前压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旁边。
　　——那双手上空空如也，既没有银色的护手，也没有维雅之戒。

　　“别做出这样残忍的选择，埃尔隆德。”瑟兰迪尔用精灵语说道。
　　他觉得漫长的两千多年的时光仿佛从未过去，他还是在诺多的营帐中等待黑发精灵醒来的巨绿林王子。不同的是他此刻的心境，不同的是这次诺多如果拔剑，恐怕就不会再醒来。
　　“黑暗再次来临了，我的朋友。”埃尔隆德回以精灵语。
　　“黑暗从未远去，埃尔隆德，你和我都知道这一点。”
　　“我可以终结这个命运……我早应该终结这个命运。”
　　见到安纳塔的第一面，或是在伊瑞詹的那个晚上……他离结局曾经如此之近。
　　“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狂妄，埃尔隆德，你智者的头脑哪里去了？魔戒自有其命运，就像你当年阻止不了埃西铎。别忘了吉尔加拉德王的话，别忘了你的瑞文戴尔还需要你。”瑟兰迪尔并不想提起死去的埃西铎，他明白埃尔隆德必定将人皇的贪婪记到如今，但他还是提起，因为他曾和半精灵的至高王谈过，觉得冥冥之中，一切都已注定。
　　光明注定会胜利，精灵注定步入黄昏，人类注定会崛起。但这绝不是以埃尔隆德的灵魂作为代价。
　　他最后将压住的手改为执起，轻声说着。
　　“别忘了你的责任，别忘了你的誓言，埃尔隆德。”
　　他指的是半精灵对诺多至高王“不再拔剑”的承诺。

　　埃尔隆德看了一眼已经跑到索林身边去查看伤势的比尔博·巴金斯，将剑重新放入怀中，轻声说着：“我不知道这次选择的是对还是错，但我并未放弃。”
　　吉尔加拉德陛下已经因此而陨落，那份誓言并不会困扰他。
　　然而埃尔隆德看着他的朋友，回忆起诺多营地中那黑暗的营帐里，沉眠六年后醒来时，几乎令他窒息的拥抱……他并不想让瑟兰迪尔看着他拔剑。
　　他还有时间，他可以等待。

　　精灵、人类和矮人的联军取得了胜利，阿佐格、博格以及他们的半兽人军团大都死在这片战场，零散逃窜者不足为惧。
　　托林谷援兵的福，虽然有很多同胞长眠于此，但他们的伤亡还不算惨重。
　　他们打扫了战场，找了个空地，将伤员们安置在一起。如果林谷的医官束手无策，还有天下闻名的埃尔隆德领主可以帮忙医治。
　　矮人和人类设宴狂欢——用瑟兰迪尔带来的物资和孤山内矮人的珍藏。所以密林的精灵们在瑟兰迪尔王难得的默许下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宴会，他们还顺道拉上了林谷的精灵。不过格洛芬德尔不需要任何精灵去拉他，他非常自觉地加入了欢宴，反正埃尔隆德肯定不会对他说不。
　　火光中，星空下，经历了大战的人类、精灵、矮人、霍比特人和巫师在一起欢歌乐舞。

　　两位长寿的精灵坐在空地一角。
　　从渡鸦岭下来的时候，埃尔隆德有询问过霍比特人戒指的下落，比尔博翻找了一番后发现戒指丢失在乱军之中。一如之剑的光亮已经消失，瑟兰迪尔终于松了一口气——即使埃尔隆德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次是至尊魔戒主动回避了与剑的相争，它想要回到主人的手里。

　　“Ada。”莱戈拉斯和陶瑞尔走过来，女西尔凡的身后跟着年轻的矮人。
　　奇力的伤势在埃尔隆德的医治下几乎没什么大碍，他腆着脸跟在女精灵后面，来到两位精灵领袖面前，跟精灵领主道谢，然后又犹豫着缩了回去。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让儿子坐在他的身边，又示意陶瑞尔自便，就转头对埃尔隆德说，“这是我密林的王子，我的绿叶，莱戈拉斯。怎样，埃尔隆德？我听说伊姆拉崔有颗星星，就和露西安公主一样闪耀。”
　　“埃尔隆德大人。”莱戈拉斯直到此时才能仔细观察这位伊姆拉崔的主人。
　　褪去铠甲卸下剑刃只披一袭立领锦袍的精灵领主宛如褪去了身上所有的锐气与棱角，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其中有细小的发辫缠在脑后缀以银冠。他的眼神沉静而优雅，湛灰的眼中布满沧桑，与得天独厚精致容颜永不变的父王相比，时间在半精灵身上刻下的痕迹，却好像只是令他变得更加可靠、沉稳、富有底蕴。
　　这位存在于传说中的智者即使坐在空无一物的土地上也仿佛坐在瑞文戴尔明亮的厅堂中。就像是瑟兰迪尔王不论坐在哪里都像是坐在密林的王座之上。
　　莱戈拉斯没有去过伊姆拉崔，却因为这位瑞文戴尔的主人而觉得那应该是一个无比美丽、令人心向往之的地方。
　　埃尔隆德对莱戈拉斯回以礼节，只是脸上的神情因为瑟兰迪尔提到他的阿尔温而黯淡了下来。
　　“埃尔隆德？”
　　精灵领主摇摇头，岔开了话题：“瑟兰迪尔，你的儿子很好。只是我觉得好像看到了欧瑞费尔王和他光辉灿烂的巨绿林王子。”
　　莱戈拉斯的眼神亮了一下，他从未听说过祖父的事情，更不要说年轻时的Ada。
　　瑟兰迪尔则是眉梢一挑：“哦？我遇见你的时候已经比莱戈拉斯大了不少。”
　　“那可完全看不出来啊，瑟兰迪尔。”格洛芬德尔抱着矮人的酒桶走来，大笑着打断了瑟兰迪尔的话。
　　埃尔隆德和瑟兰迪尔立刻觉得眼前的场景充满了浓浓的即视感，除了酒桶大了三倍不止以外。

　　在瑟兰迪尔准备对金花领主予以回击的时候，奇力终于壮着胆子走过来，几乎是闭着眼睛大声吼道：“瑟兰迪尔王，我喜欢陶瑞尔，我想跟她在一起！请您准许！”
　　虽然陶瑞尔被逐出了密林，但这位西尔凡心中还是以密林为家，以瑟兰迪尔为王，所以对密林之主简直要绕道走的矮人才会借着道谢的借口凑在这堆精灵中间。
　　吼完他偷偷睁开一只眼，却看到密林王阴沉的表情，吓得他立马站直了身形。
　　然而他又听到瑟兰迪尔缓慢地说：“陶瑞尔，精灵的心是自由的。但你必须明白，你们之间没有永远。”火光映照在精灵王俊美的容颜上，仿佛在为可以预见的分离而叹息。
　　“吾王，感谢您。”陶瑞尔深深地向这位看着她长大的长者躬身，刚才的话已经意味着默许。
　　然后奇力拉着她回到矮人那边报喜。

　　错过了回复格洛芬德尔的最佳时期，瑟兰迪尔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永远只有看上去喝多了却还能一直不停的喝喝喝的金花领主又转战到别的地方去。
　　绿叶王子见火堆边只剩下他们三只精灵，便也和Ada说了一声，就起身跑到密林和林谷的精灵中间，听林谷的精灵们描述他从未见过的伊姆拉崔，和中土大陆上的其他许多地方。

　　“莱戈拉斯很好，他的本领不比那时候的你差。”埃尔隆德为老友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慢声说道。
　　“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何忧心，埃尔隆德？”瑟兰迪尔没有忽略方才半精灵脸上的一抹愁色，“难道我密林的精灵王子配上不上你的暮星？”
　　埃尔隆德轻饮一杯酒，双眼直视火光未曾照亮的远处。
　　即使他们分别千年，对瑟兰迪尔，他总是无法拒绝给予答案。
　　“瑟兰迪尔……”他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仿佛美酒变质呛在喉头，溢出浓浓的苦涩，“我早已预见到永远的离别。”
　　“……你没有看见原因。”如果埃尔隆德看见了原因，怎么能不用尽一切去解决这个痛苦？
　　“本来没有，但我看见陶瑞尔与奇力，已渐渐感觉到了答案。”
　　“你收养的那个登丹人，你双生兄弟的后裔，阿拉松之子。”
　　瑟兰迪尔在回答的时候为眼前的精灵感到心痛，命运为何总是分外苛待于埃尔隆德？

　　这个话题已到此为止，没人比瑟兰迪尔更清楚地明白埃尔隆德为那个人类孩子取名为“希望”的含义，所以即使将与女儿永诀，埃尔隆德也无法拆散这段命运，伊姆拉崔的星辰注定将会陨落天际。
　　何况，精灵的心是自由的，告诉他这一点的埃尔隆德绝对不会强硬地扼制女儿的自由，哪怕他将再度被亲爱的家人留下。

　　瑟兰迪尔拉过埃尔隆德的左手，数千年之后，这位从王子成为王的金发辛达似乎变得更不客气。
　　“你没有带维雅。”瑟兰迪尔说的是精灵戒指，想着得却是自己送给埃尔隆德的护手，，那个礼物在这千年间不知是否早已被遗弃。
　　“我本是下定决心来的。”
　　瑟兰迪尔霍地抓紧半精灵的手，力道大得会在上面留下红印。
　　“下定决心？”
　　他伸手托着埃尔隆德的侧脸，轻轻用力让那双蕴藏着星光的眼睛对上自己的。
　　“下定决心？埃尔隆德，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来到我所在的这片战场却不见我一面就要去送死的决心！”
　　“瑟兰迪尔，我的朋友，我来是因为那枚戒指在这里。”埃尔隆德平静地说，“而我不找你，是因为我以为，你也早已从我生命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