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三千》红糖

2、孺子不可教

　　七白彻底养好伤是三百年后的一个秋天，大白很有本事，借着这次助他疗伤，顺带劝说他修出了人身。
　　即使大白不劝，他也是要修的，因为肚子被那人捅了一剑，漂亮的红色花纹不再完整，即使养好伤也多了个漩涡样的伤疤，丑极了。变成人身就好很多，脐下半寸仅是个红色的凸点，四白说：“唔，这在人身上，叫痣，痣长的位置不同很有讲究的呐，来让四哥看看……唔，你长这个位置叫寡妇痣哈哈哈哈——”
　　“你别欺负老七，”三白拨开四白，也凑头看了一眼：“红色的，很美呐，这叫朱砂痣……”
　　“你们真讨厌！”七白最不乐意别人评价这个，他把身子一蜷，仍是蜘蛛的做派，直着嗓子吼：“美什么？哪里美？有我原来的红色花纹美吗？”
　　“又不是一码事，有什么可比较的。”三白摇摇头，觉得孺子不可教。
　　七白真心觉得人形不好使，尤其是在山里，身体光秃秃的，还要用两条腿走路，个头大，动作蠢，哪像原来，俯低身体一声不出瞬间就从树顶悠到树下，而且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如何用人身出丝，去请教三白和四白吧，他俩又不约而同的三缄其口，让七白自己体会。
　　七白偶尔化作人形也只会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他试着用双手抓起东西，攥紧，再放下，这感觉很奇妙，原来抓沙土和水流的感觉不同，虽然都是攥不住，但砂子流泻的速度却比水缓得多，也咯手一些，摘花和摘果也是有区别的，花朵要拈住茎，轻轻去掐，果子尤其是桃，毛烘烘沉甸甸往手里一滚，香甜的味道不用闻凭手感就能体会得到。
　　当年就是因为这种东西而分神，否则也不会轻易被那贼道伤到！想到此，几百年也未能平复的怨恨涌了上来，那道士冰冷盛满厌弃的眼神像梦魇一样无时无刻不包围着他，腹下的伤疤即使过了三百年也隐隐作痛。
　　不行，他要找他报仇！
　　他要把他抓来，用自己现在这副身子问他：我到底哪里丑？——然后不管对方答什么，他都会狠狠的给他一把毒针，再用三股蛛丝绞死他！
　　这便是他这些年修炼的动力，但终于可以灵活运用人身，意气风发准备出洞寻仇时，大白却告诉他：“没用的，三百年了，那人早就死透了。”
　　“人是会转世的！”
　　“转世的就不是原来那个了。”大白淡淡的答：“上辈子的事算上辈子的，人死了就什么都结了，无论仇怨你都不该再找他。”
　　“这不公平！”七白激动的喊，大白没搭理他，径自梳理爪上的刺毛，过一会只听七白小声咕哝道：“什么上辈子算上辈子，你还不是死守在这洞里……”
　　大白闻言猛的转过头，八只眼睛一齐慢慢睁大，一字一顿道：“我留在这，只是因为此处风水好，你有什么意见？”
　　“没、没有……”
　　大白看他一眼，道：“去城里玩玩倒是可以，但是人形的时候记得穿衣裳。”说完，大白踽踽朝洞穴深处行去，七白还想问他有关穿衣裳的事，但大白却闭关似的，整整一个月都没露面。
　　无法，他只得去问见识和修为都很高的三白。
　　“怎么穿衣裳？为何要来问我？”三白在池里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把头靠在池边，漆黑精湿的长发像芭蕉的叶子，呈扇形铺开。
　　“因为你见识多。”七白不假思索的答。
　　三白是他们兄弟中唯一在人间有产业的，当年七白刚修出人身时三白还曾劝他去自己的馆里帮忙，顺便学些做人的道理，七白不知道所谓的“馆里”是什么地方，但还没等他发问，三白就被大白拎着耳朵踹出洞了，然后三白就生了大白的气，这些年即使回山里也只在福寿池泡一泡，
　　“我不管。”三白闭目养神，嘴里悠悠念道：“这须得你自己去悟，只有人才穿衣裳，你要学穿衣裳就得去看那些人是怎么穿的，什么人穿什么衣裳，颜色，穿法也不一样。”
　　这话有道理，七白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
　　跑出两步，三白在身后不放心的招呼道：“哎——千万记得用蛛形去，你现在这样子真是不成体统——还有，不要去远处，最近的镇子就好——”
　　七白脆生生的答应了，心里默念着：我不去远处，就去山顶那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