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临•诀镜》闭楼妆

24、交 涉

　　微风乍起，院子里盛开的夹竹桃送着浓浓烈烈的香气，在墙壁上投出参差迷离的花影。我绕过拢香苑往北侧去，现在正值凌晨时分，为了保持内院安静，护院一般不再巡逻，只在各个固定站点看护。走了约莫半小时，我在一座院落前止步。
　　跟上次一样，院门是虚掩着的，可以看见里面灯火未熄，我推门而入。
　　窗子上原本徘徊的身影因为我的进入停了下来，行至门口时房门洞开。
　　“你终于还是来了。”，低沉的语调中透着意料之内的自信。
　　“紫玉坛究竟在哪里？”很不情愿的对上那张表象慈悲的脸庞，不想与她多做攀谈，我直奔主题。
　　两天前香穗陪我前来拜访乌祠萨满，原是想对中蛊之事探个究竟，却发现所谓德高望重的大萨满居然就是对我下蛊的老妇人。她虽然不似那日般可怜衰老，但轮廓样貌还是清清楚楚的。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的条件了？”，眼角淡淡的鱼尾纹勾起了一抹笑意。
　　攥了攥五指，我伸手从头上取下碧玉簪，捏在手里。
　　那天本来打算当着香穗揭发她的真面目，但她居然暗示我说知道紫玉坛的下落，我只能遣退香穗在外头等候，而她开出的条件便是要我将碧玉簪借给她。
　　“它是你在那个时空唯一的依托，也是开启古今命门的另一把钥匙，万不可丢失！否则非但带不回向蓝，就连你也难逃滞世的命运哪！”
　　甄伯的话一直在耳畔提醒着，可是我真的找不到紫玉坛，阿玛就快回来了，我和多尔衮的关系也日渐微妙起来，我必须尽快结束在这里的一切。
　　见我迟疑着没有给她，乌祠又开口道：“要紫玉坛的下落还是守着这支簪子，你来这儿之前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真的只是拿去七天？”，我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我没必要为了支簪子得罪摄政王的心肝宝贝。”，她盯着我胸前的玉佩，略有深意。
　　由于刚才走的有点急，麒麟佩被巅出了衣外，被她这么一看，我立刻将它塞了回去，朝她挑眉道：“你就不怕我告诉王爷，是你对我下的蛊？”
　　“比起这件事来，我想他更有兴趣听听你来府里的目的。”
　　“你……”，原来还想试着恐吓她一下，却反被压住的我一时语塞。
　　“那好，我不光可以告诉你下落，还能带你去寻它，这回买卖再实惠不过了吧。”，她开出的新一轮条件的确更为诱人。
　　事以至此，不如放手一搏，横了横心将碧玉簪交到她手里。
　　“现在可以说了吧。”
　　“今天辰时来这儿找我。”，她转身开门对我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此刻我有一种被拐骗后突然醒悟的感觉，恼火的拽着她道：“喂，你，你怎么能不讲信用呢？！”
　　乌祠安抚一般拍了拍我紧拽着她的手，凑进我耳边，“我带你进宫。”
　　“进宫？你是说紫玉坛已经在宫里了？”，向蓝姐姐被挫骨扬灰的一幕又闪现在脑海，难道这件事会提前发生？
　　“盛京搬来以后，它就从未离开过紫禁城。”，乌祠肯定的回答我。
　　原来这些年紫玉坛一直都在孝庄的手里，甄伯说的查抄摄政王府邸所得根本就不成立，这是为什么？
　　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快亮了，照原计划我是要陪多尔博他们出猎的，可乌祠说辰时就要跟她会合，所以绝对不能跟他们出去了。
　　闹肚子什么的骗骗多尔博还说得过去，但对象是多尔衮，找什么理由呢？回去的路上我反复琢磨着各种突发事件，可几乎没一个是站得住脚的。
　　直到回到房里，那件披风再次映入眼帘，顿时计上心头。
　　“姑娘，该起了。”，香穗隔着薄被轻拍着我的身子，这会儿已是天色大亮。
　　“不要，香穗，你去告诉他们，我不去了。”，我闹脾气似的抽起枕头把自儿埋了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呀，王爷他们都等急了。”
　　“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我……”
　　“您到底怎么了？”，香穗好声的询问着
　　“回来了，那个回来了……”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掀开被子一角，然后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又立刻安慰我道：“姑娘别担心，这种事奴婢也是有的，我这就去回了王爷他们。”
　　实在难以想象多尔衮知道以后是个什么表情，为了这个杰作我的食指还在隐隐作痛呢。
　　出猎之行算是躲过了，看着日头差不多的时候我便借故支开了香穗她们去找乌祠。
　　她将一袋准备好的包袱递给我，里面是一套跟她一样的萨满服和一个面具，可她好像并没有带什么随从徒弟。看出了我的疑惑，乌祠示意我穿上解释道：“一会儿宫里会派人来这里接我，你穿戴好了跟他们走就是了。”
　　“那你呢？”，总见得让我一个人进宫吧。
　　“他们会先把你送去我的别院和我徒儿们会合，我在那里等你。”
　　既然她都安排妥当，我也没再多问，至于她是怎么出的王府，倒是成了个谜。
　　没过一会儿果真有个太监打扮的人将我请入轿内，途径一处拐角时，四溢的花香款款而来，风吹帘动，一瓣飘零的木香落在膝上，我将它收入掌心细细的嗅着。
　　不禁挑帘回望，那些来不及说再见的人和事，那些来不及认识的人和事，都已经随着轿夫的步伐渐行渐远。
　　我忍不住在想，拢香苑的秋千架，银安殿的落地窗，这府里的曲室阿房，崇楼杰阁，经过历史的尘风岁雨，将来还会留下多少。
　　今日光景，一别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