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临•诀镜》闭楼妆

17、接 近

　　第十九章
　　夜幕初临，烛火燃得满屋子亮堂堂的，几块雪肌糕被我码了又拆，拆了又码，整个人都沉浸在晏宁的故事里。
　　“第一次见王爷时我十六岁，母亲早逝我自幼寄养在朝鲜皇宫里，那年军队和清兵打得不可开交，而宫里却仍旧一片祥和。那天晚上的星空特别灿烂，我睡不着去荡秋千，突然院子里蹿出一个人捂住我的嘴，让我别说话。外头的熙熙嚷嚷的人声，像是在抓什么贼人，我当时害怕极了，一口咬在他的手上，可他却没松开只是用一双眸子盯着我，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祈求，我居然顺从的松了口。”
　　“后来朝鲜兵败，我被指给大清国的九王为妾，虽在宫中可也听说过墨尔根戴青的名号，却没料到居然是他。他带我回了盛京，对我极好，之后我才知道，那不过是为了报答我的相助之恩。”
　　“如果当日我没有放走他，或许我的家乡就不会那么快就沦为藩属国，年年朝拜，岁岁纳贡，我怎么还有资格心安理得的待在他身边。”
　　“终于我如愿以偿的失了宠，兴许这样才能爱的坦荡些。”
　　真搞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为什么非要掺杂着这么多人和事。就连一个简单的关怀都要藏着噎着，晏宁怎么会不知道多尔衮要出征的事，这雪肌糕分明就是做给他的。
　　“姑娘，糕点多吃了对胃子不好，奴婢这儿洗了些樱桃给您尝尝。”，香穗将装着樱桃的果盘摆在我面前道。
　　鲜红的樱桃与雪白的糕点摆在一处，红的如火，白的如雪，我一时间灵感大发道：“香穗，会不会做雕刻？”

　　我端着托盘在门外等了许久，终于被管事太监荣贵带进了屋子。多尔衮正在处理折子，荣贵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等待后便退了出去。
　　不是明天就要出征了吗？怎么还有政务要忙，大权独揽果然是人前风光，人后艰辛。
　　他干咳了一声，端起杯子却见茶水已尽，无奈的摇头继续批阅奏折。好在香穗帮我在托盘里沏了一杯蒙顶甘露，说是多尔衮喜欢的，我瞧他这会儿刚巧口渴便递了上去。
　　他头也没抬就接了过去，喝过一口后才察觉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想来应该是茶凉了吧，我忙向他请了个安。
　　多尔衮撂下笔，打量着我托盘里的点心，笑道：“这口饭赏的值了，还会做点心，说说这叫什么名堂？”。
　　点心自然不会是我做的，至于这华丽丽的包装嘛，我跟香穗可是功不可没的。
　　翠绿碟子里雕成梅花状的樱桃参差点缀在雪肌糕上，娇艳欲滴，四周零零散散撒上的一层椰蓉粉如安然落地的雪花，素净清灵。
　　“奴婢可没这么好的手艺，是宁主子做的，名字叫‘踏雪寻梅’。”，既然读懂了晏宁的心愿，没理由不帮她一把，不过我也的确有自己的私心在里头。
　　“她素日里连自个儿都懒得打扮，哪还有心思装饰点心。”，原想替晏宁说两句好话，却已被他一语道破，这样看来多尔衮也不算完全忽略晏宁，至少对她的品性还是了解的。
　　我不经意瞟了一眼案上的折子，批复着歪歪扭扭的满文下笔很重，笔划也很粗，但总体看来却是凝重匀称的。学书法时听人说笔划粗重的人极重感情，或许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铁骑铁血的摄政王也一样。
　　“想看就凑近点看。”，果然是观人于微，就连一瞬的偷瞟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好奇心，该死的好奇心，没事干嘛瞎瞄奏折，这下被怀疑上偷窥政务了。
　　我很识相的退后了几步，却被他一下子拎到跟前。
　　他拍了拍手边的两大堆折子，对我说道：“这折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你既然已经看了，就看到底为止吧。”
　　那两堆少说也有个四十来份，这不是拖我熬夜吗？
　　“奴婢不识字，还是给王爷沏杯热茶吧。”，虽然说到现在为止多尔衮都没有盘问过我的来历，但也绝不可能对我毫无戒心。
　　“你不识字？可我听说有人随口就能给匹马取个“媲卢”的名字，自己怎么到不识起字来了。”，多尔衮狐疑的看了我一眼，纳闷道。
　　‘媲卢’就是我前些日子伺候的马大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材相对矮小，在马厩里老是垂头丧气的，我一时无奈，就给它取了个霸气的名字，涨涨士气。
　　“王爷可曾听过‘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这句话，不识字不代表我取不出好名。”，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不迭，光顾着推脱不识字，却暴露了更多的信息。
　　多尔衮那双极富洞察力的眼睛盯得我无处闪躲。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不识字不代表没念过《焚书坑》了？”，看来今天他不问点究竟出来是不会放过我的。
　　继续否认是没有用了，我只好半真半假的回道：“王爷明鉴，奴婢确实不认得满文，因母亲是汉人所以只在幼时习过几个汉字。”
　　多尔衮终于没再往下问，示意我沏茶后埋头看折子。
　　悬在嗓子眼的心算是落下了，看来关于身世的说法得好好琢磨琢磨，既不能连累阿玛也不能编的太离谱。
　　正准备退去时，多尔衮又抬头对我道：“以后就来这儿当值吧。”
　　我心里是又喜又惊，喜的是多接近他一分紫玉坛的下落就多一分，惊的是在这么个目光锐利的政客眼皮底下打探消息该要怎样的小心谨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