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漉烟波（上）》忆游红月

12、黄昏遭劫（一）

　　自那之后又行了两天，迎亲队伍行到了芜桑地界最边的一个小镇附近。那次溪边交谈后，漉筝与晁晔两人虽对先前的误会已冰释前嫌，但两人之间相处却又有了新的不自在，每每四目交投总会让人感到灼热的目光，这时两人中必有一人马上回避开来。
　　众人都忙着赶路倒也没人察觉有此异样同，但这却没逃过一个人的眼睛，每每看到两人热烈却又逃避的目光，她便不由自主的银牙紧咬，将双拳握得咯咯作响，眼里迸射出寒光。
　　这天，大队人马沿着官道缓缓的行进，众人在戈壁上连行两天早已劳累不堪，此时天色已是黄昏，眼看夜幕正一点点的席卷大地，大家都盼望能早一点看到市集村镇。
　　晁晔骑马行在前面，他看看渐渐黑下来的周围和队伍缓缓慢行时的样子，再看看四周一这荒凉的戈壁，他里着急得咬牙皱眉，心想‘若在这荒地过夜可不怎么好’，不一会儿，队伍更是停了下来，他心里更是着急，抬头向前张望，却因天色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靳南，你去看看，怎么前面停下来了”晁晔见队伍停了下来，面露疑色，向马下的随从吩咐说。
　　“是，殿下”只见答话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好几的中年随从，他得令后飞快的向队伍前面跑去。
　　半晌他又飞快的奔至晁晔马下“殿下，前面是一片胡扬林,刚才前面的兄弟，看见，看见…”他这时有些迟疑，脸上带着些恐慌。
　　“看见什么？”晁晔见他吞吐，便着急追问，一种不好的预感由心底升起。
　　“看见，看见胡杨林里有一团团的火在晃动，有人怀疑，怀疑…”他说到这里脸上的恐惧之色更甚，脸上的冷汗已凝成汗珠，心有顾虑不敢再往下说。
　　“靳南，你跟随我多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晁晔从未见过此人如此，那股不好的预感更在心里扩大。
　　“此地是与大漠交界之处，荒无人烟，怎么会有火，所以前面有人怀疑、怀疑那是鬼火，是大漠里的冤魂在作祟”那人终于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
　　“荒谬，这等怪力乱神之说怎么可相信，吩咐下去，继续前行，违令者杖责二十”晁晔听完后，觉得甚是荒堂，玄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些。
　　“殿下，常言道“敬鬼神而远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听前面有几个在边关长大的抬箱子的脚夫说，这‘贾什’在胡语中原就是‘魔鬼’的意思，每年不知有多少来往商旅在其中丧生。再说咱这是迎亲的队伍倘若真在其中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怕，只怕不太好吧”那个叫靳南的随从向晁晔进言说。
　　“荒堂，这…”，“啊，那是什么…”正当晁晔再想说些什么，只听前面有人叫了起来，众人全都向后退，一时间碰撞声，众人的惊叫声，马匹发出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前面顿时哄闹起来。
　　“前面怎么了”晁晔边抬头往前面望去，边问旁边的靳南。
　　他抬头只见前面众人乱作一团，抬箱子的脚夫拼命的往后退，箱子被扔得一地都是，拉车的马也因慌乱受了惊狂嘶乱吠，牵马的马夫只得拼命的拽住缰绳。更远处是一片黑乎乎的胡杨林，此时里面有几点火星忽明忽暗很是诡异。
　　晁晔心中暗叫不好，一个翻身下了马，急忙向前面奔去。靳南见主子上去也紧随其后。
　　很快他便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抓住一个慌乱退后的脚夫“何事如此惊慌”。
　　“皇子，皇子殿下，不，不好，快逃，你，你看，那是索命的鬼火来啦…”那脚夫一脸的惊慌失措，已被吓得口齿不清，手慢慢抬起，擅抖着向胡杨林里指去。
　　“秀碧，你听到什么没有，怎么队伍停下来了”在后面坐在马车里的漉筝撩起马车的珠帘向外望了望，问身边的秀碧。
　　“没有啊，郡主，您听到什么了吗？”秀碧似乎没听到什么，向漉筝摇摇头。
　　“不对，刚才我听到有人惨叫，还听到马嘶，你没听到吗？不知道是不是出来什么事？”漉筝有些疑惑头探出头向马车外看了看，但又没发现什么异样。
　　“郡主放心，不会有事的，三皇子殿下会保护咱们的，不用害怕”秀碧冲漉筝甜甜的一笑，脸上一副幸福的表情。
　　“不对，我还是觉得前面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漉筝没有理会她，自言自语道，一股担心袭上心头。
　　晁晔顺着那脚夫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几团火更是明显了，晃晃悠悠，飘浮不定。在火星的下方几点白影若隐若现，看上去好像在树林中荡来荡去，“呜、呜、…”这其中不时夹着有男、有女、有小孩低泣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回荡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显得恐怖异常。
　　晁晔平日里虽不信鬼神之说，但面对此景也觉得恐惧感在心里快速地升腾，一股寒气从背心直凉到了心坎上。
　　他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对身后惊恐的众人大声说“大家镇定一点，不要慌”。
　　说完，他侧过头对站在身旁的靳南交待“你快到后面去保护漉筝郡主，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离开”。
　　“可是殿下您…”靳南担心地望着晁晔，半天没有挪动一步。
　　“照我话去做，快点”晁晔提高了声音向他吼道。
　　“是，属下遵命，殿下请小心”说完躬身一揖，留恋的望了晁晔一眼飞身向后面跑去。
　　那火星越来越近了，把附近的林子照得亮堂了起来，众人可以隐隐约约的看见约有十几个人正行这边行进，这十几人都身着白衣，高矮不一，行动又不整齐，有些快有些慢。
　　待他们走近了一些，众人便听见了好似大风卷着落叶的“哗、哗”的声。那一团团的火也更明显，透过那火光可看清，那些火原来是十几个白衣人手上拿着的火把，这些火把将附近照得更亮了些，便可看见那十几个人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地上。这时刚才那些忙着向后退的人都停了下来，重重的叹气，紧张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那十几个人越走越近，约摸还有几丈远的距离，众人瞧得更清楚了，原来这十几个人都身着白布和粗麻布做的孝衣，走在最前面的两个背着两个大竹篓子，从篓子里掏出大把的纸钱一边走一边撒，走在后面的四个人抬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四个抬棺的人都是骠形大汉，走在后面的是几个搭拉着脑袋的人，个头比较小，看样子应该是女人和孩子。
　　这一行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没走多久便穿出了胡杨林，走到了大伙的面前，众人这才明白刚才所见的火光与白影不过是这一群送葬的人，不由得都感叹虚惊一场。
　　只见一边走一边撒纸钱的是两个中年汉子，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精壮的汉子，他满脸的胡子很是粗诳，另一个男子稍稍年轻一些，身形精瘦，尖嘴猴腮，脸色蜡黄，一双眼睛东瞧西瞧。
　　“这位大叔，请问您是哪里人士，家里何人病故了，怎地晚上出殡？”晁晔看着那一行人经过，走上前向那粗诳的汉子问。
　　只见那汉子停了下来，后面的人也停了下来，那汉子抬起手在眼角擦了擦说“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小人是前面五十里外富阳镇人，在镇上做些小买卖，前些天隔壁的镇上闹瘟疫，我家老父不知，去赶了一趟集，哪知回家后就身染重病不起，今天下午亡故了，镇上的人得知他老人家是得疫病死的，不让我们久待非逼得我们连夜下葬，这不，我们才大晚上的为他出殡，呜、呜”说完他哭两声，抬起手往脸上抹去。
　　“人死不能复生，大叔请节哀”晁晔看着这粗诳的汉子劝慰道。
　　“交待下去，让出道来，让这位大叔他们先走吧”他转而又向身边的侍从吩咐。
　　“小人在此谢过公子”那白衣汉子很是感激地向晁晔作了一揖。
　　“不用，大叔快上路，让死者早点入土为安吧”晁晔伸手将他一扶，但觉此人双臂结实有力，往下一看他稳稳的扎了一个马步，心下不由一惑，但还是慢慢地放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