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之光·灵犀》青无冥

3、夜幕·萤火

　　（三）夜幕·萤火

　　夕阳的光泽渐渐从西面的山峰后褪去，轮船的航行也平缓下来靠在了一边的河岸上，四周开始可以清晰的听到入夜后的虫鸣。

　　少羽谁在床铺上，单手枕着头侧脸望着窗外的些许光亮。

　　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他翻身坐起来打开门却见是高月似乎刚才什么地方回来，正要回房休息，屋子里面也就还是一片漆黑。

　　“少羽，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嘛？不习惯谁在船上吗。”高月停下推开门的动作，听到声响回头望着他。

　　“没有。在想些事情，所以...”看到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少羽有几分诧异的问，“兰儿呢？”

　　高月侧过身指着走道的另一侧，“之前我们在夹板的顶上看夜色，兰姐姐说还想多呆一会，所以我先回来了。”她解释道露出一丝笑意。

　　“哦。”少羽应答着，目光向着走道的另一边望去。

　　高月收起钥匙，走进屋里小幅度的合上门扉，像是提醒的说道，“要去的话可要快点！”还没等少羽回过神来回答，高月已经将门关上了。

　　在片刻的愣怔之后，少羽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自己总是这么容易被看穿么。他带上房门向着夹板的方向走去。

　　一天的航行似乎旅人们都很疲累，很早就休息了。此刻的夹板上也不同白天时的喧闹，只有船员偶尔走过。在一片沉默的星空之下，唯一一个单薄的身影还坐在夹板的顶层上。

　　石兰发丝在轻微的湖风中小幅度的翻飞着，裙摆的末梢也铺在夹板面上，她双手环着自己的膝盖，此刻她抬着下颔仰望着星空，就像以前她也常常坐在天文台的顶端，而且一坐就是很久很久。夜间的细弱光亮照在她刘海下的脸颊上，带着有种迷蒙的感觉，虽是仰着头，她的视线却有有几分略施焦距，更像是在深思什么。

　　看着这样的她，少羽停驻了脚步在片刻后还是顺着有一定斜度的帆板走了上去，停在了她的身后身后微微前倾。

　　上方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原本能看到的星空突然被遮挡，熟悉的脸慢慢出现在了石兰模糊的视线中，少羽从上方看着仰着头的她，视线在瞬间连接在了一切，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她。

　　这样奇怪的对视角度，少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阴影投在了石兰的脸庞上，她上翘的睫毛也格外的浓密，带着少有的妩媚气息。而石兰的眼眸转向上方，看着他越发硬朗的下巴轮廓，此刻在带着阴影之下更显得成熟柔和。

　　同是一愣。

　　石兰先做出了反应，她慌忙底下头，转而看着前方，“少羽...”她选择转过脸庞去看他，眨了眨眼睛。其实原本她并非太过惊讶，已经很习惯他这样的突然出现，可刚才却突然觉得气氛有几分异样，让她从第六感上不自主的闪躲。

　　而少羽也收回身直起腰，原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的，结果自己却呆住了不知开口说些什么。他顺着石兰的视线在她身旁蹲坐下来，支起一膝陪她一起看着面前的夜色。

　　“那个...我刚才碰到了月儿，她说你在这里。我也睡不着，所以就过来了。”他的视线转向石兰，简单的解释着。

　　石兰平视浅浅的微笑，“恩。月儿说这里的晚上会很美，所以想多呆一会。”她合起双手，用指尖顶着下巴保持着之前仰头的动作。

　　视线始终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少羽盘膝在她的另一侧坐了下来，对于这样的距离似乎已经很是习惯。这一幕就像是从前很多次陪着她。每次这种时候无论有什么烦心事，都会全部静下来，连少羽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也一同望着天空，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在这里似乎连星星也变得格外明亮，多的几乎有些数不清了，或明或暗都有着各自的光芒。

　　总觉得美好的不大真实，简直就像是文人笔墨里才会描写的赏月观星。少羽的唇角不由露出笑意，“之前我和天明住在月儿家隔壁的时候，就听她提起过很多次。说是想来镜湖这里看看。想不到我们毕业后既然真的有这样的机会了，她应该也为这次旅行安排了很久了吧。”他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以前从来没觉得会真的来了呢，还能够与石兰一起。

　　“哦，对了！”少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白天那个点心还有嘛？”突然开始怀念那个味道，白天因为高月的调侃她也一直没敢动口，此刻却很强烈的想要尝一下。天明和高月刚巧都不在，能和石兰一起吃着点心看星空应该会更好吧。

　　石兰露出不解的神色的望着少羽，“哎？我没有拿回来，应该还在天明那里吧。”她揣测的说道。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少羽扶着额头，露出失策的表情，“...我早该想到的，到了那小子手里怎么可能还有的剩。”他弯起食指敲着额头。

　　“其实...”正在少羽很是懊恼时，石兰将一个比之前那个小了一倍的盒子递到了面前，“还有这个。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少羽接过盒子，“我的！”他翻动了一下盒子，看着里面整齐排列的点心，足以见制作者的用心。

　　轻点了点头，石兰扣起双手，“之前怕小泷他们看到，所以一直没敢没给...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的。”她真挚的说着。

　　原来她对于白天高月说的话还是很在意么。少羽看着她此刻有几分紧张而刻意的解释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他扬起眉头像是征求意见问，“那...我可以理解为有特殊含义么。”收敛了笑意，少羽露出很是郑重的神情。

　　“我...”石兰有几分踌躇的样子，晃着头，刘海随之晃动。因为渐显低垂的下颔，稍长的刘海有几分遮住了她的侧脸，显得有些许凌乱。

　　像是一个很不经心的举动，少羽抬手轻轻撩起他的额发，可就在同一个时刻，石兰也不经意的握住了少羽的手，片刻的迟疑后少羽转而反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因为手被牵着，石兰也不得不靠在了少羽的肩旁。少羽拿起一个点心塞在了她的嘴里，细细碎碎的碎末落了下来，她忙用手挡着，看着少羽尽在咫尺的笑意。

　　她微微有些发愣，“还记得第一次吃这个点心的时候吗？”少羽自己也捡起一块咬了一口，也没顾到碎屑的落下。

　　石兰点着头，“恩。在黄浦江边。”她也清晰的记得。继而用手指轻轻拨了拨唇角的残余，一如平时的细致。

　　“感觉和现在这幻境挺像的。”他的语调中带着欣喜的色彩，“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男的呢。还想着男生居然也会做这么细致的点心，当然丁大叔除外。”他带着调侃的语气，想着此刻不知在何处的丁胖子估计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话而打个喷嚏。

　　少羽低下头，看着手心中石兰的纤弱手，“不过...大概那个时候就有点察觉了吧。大概没有那个男生会有这样细的手腕了吧。如果真的烫伤的话多可惜。”他翻转了一下她的手，查看是否真的毫发无损，“不过你甩开我的那一下还真的挺重的。”他点评道。

　　听到少羽的话，她挣扎了一下，却无法挣脱，还是拍在了他的的掌心之中，“你才是，那个时候还一个人傻乎乎的冲出去买药了。”她回忆着那是少羽拿着药膏追上来后气喘吁吁的样子，或许那就是最初的动容之处吧。

　　少羽似乎也有自嘲意味的笑了笑，“但是...现在却可以像这样握着你的手呀！以后也...”说道这里他不由顿了一下，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像是犹豫了一会他尝试性的问道：“石兰...你应该打算去什么学校吗？”

　　“恩。城西的乐理学院吧...”她感觉到少羽握着她手的力道打了一些，就像之前那时一样，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又是一阵的缄默，“...也是。”少羽很是理所当然的说着，眼神流转了一下，“所以，我们以后会离得很远了。”尽管有演示，可是石兰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不安。

　　“少羽。”她很清楚，少羽或许很早之前就开始想着这件事情了，只是他竟会在现在就开口。

　　少羽微微紧闭了一下嘴唇，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其实，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这次旅行后，无论我们是不是还会见面，我们都得和对方告别了。我想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什么去和彼此道别。不过呢！我觉得还是由我来开口...”

　　眼前突然越过一个晶莹的亮点，带着黄晕的光芒。

　　突然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精灵’打断了话，“这是...”少羽不由追随着那光亮。

　　两个人回头的瞬间却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岸边已经有着许多同样的光点，像是星星悬浮在临近的身边，以不同的速度与角度飞舞着，伸手即可触摸。

　　“萤火虫！好多呀。”石兰开口道，露出惊喜的神色，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可爱的事物了。她不由的抬起食指，看着飞的悠哉的这小昆虫，伴随着盈盈作亮的微弱灯火。

　　少羽看着一侧随风摆动的黑色阴影，“应该是靠近河岸芦苇丛的关系吧。”看着那星点的微亮徘徊在石兰的身边，他只是静静注视着，很是珍惜这样的情景的时刻。

　　“好小的光芒哦。”萤火虫落在了石兰的手指尖上，忽明忽灭的亮着，“少羽你说他们这么小却飞翔在这么大的世界里，会不会感到害怕或者迷茫。”她看似天真的问道。

　　少羽凑到另一侧，看着那像是随时会消失的微光，“即使微小，但它们的光芒应该可以让伙伴清晰看到吧，即使没有语言也可以...”他突然觉得作为一只萤火虫或许生命短暂，却似乎没有那么多的负担与理由，一定可以与同伴，家人一直在一起的吧。

　　“可是我们却没有那样的光芒。”石兰流露出些许惋惜的语调，她舒了一口去，轻轻对着指尖吹了一口气，看着那萤火虫向着岸边飞去，“可是现在，即使知道就要分离，我也没有害怕或者迷茫。因为我知道即使没有语言，不能够一直见面，可是有些事情也能够互相了解的。就像萤火虫的光亮一样。”她有几分凉意的指尖触到少羽手的另一侧，同样怀着珍惜。

　　她远远地望着成群飞舞的萤火虫，“所以，我不会想说‘再见’，或者别的任何分别得话。我不说，少羽你也不要说。”

　　愣了一下，“我不说。”少羽回复了一个微笑，了解的点着头。

　　如此了解对方，那说分别得话到底说不说出口并无什么分别。最了解的只会是那个人，那么何必再要点破，而强求非要正式的道别。不需要这些，也能理解彼此，无论远近都会像是永远在身旁那般清楚。

　　没有再多的交流，所有的话语全化为了此刻的凝视，萤火虫的光芒依然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