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之选》飞壶

22、第 22 章

　　“封公子，应该是这里了，小师妹一定寻来了这里！”高墙外是陈师姊的声音。

　　找伙计问东家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厉无痕想得到，别人当然也想得到。

　　封毓已掠入院中。

　　他的身法依然让人赞叹，轻烟般点尘不惊。

　　陈师姊旋即也跟进来。她仗剑往院中扫了一眼，忧心忡忡地道：“糟了！如今秋梵身边已请了‘赤炼法王’来，小师妹一定报不了仇的，说不定反而已经——”

　　封毓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不必太忧心。”

　　他这样说，只不过既安慰陈师姊又安慰自己罢了，他的心里又何尝能比她轻松半分？

　　他们掠下的院落正是厉无痕见到秋梵的地方，但现在这里早已不剩半个人影。

　　方才的一幕简直如皮影戏一般，一收了场，便再也寻不到一点踪迹。

　　墙角的一株海棠后却忽然有“悉簌”声传出。“什么人？！”陈师姊一剑将海棠花齐齐斩断。

　　后面居然躲着一个人，一个极瘦小的人。但看来已经吓得快要昏死过去。

　　陈师姊一把揪起了她的衣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躲在这里？”

　　那瘦小的女孩子战战兢兢地道：“我……我只是这里的丫头……刚才有位姑娘来杀少爷，我不小心看到了，怕被他们灭口，就、就一直躲着不敢走出来……求你们千万不要杀我——”

　　陈师姊大喜过望，忙道：“我不杀你，你只需告诉我们，方才那姑娘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那女孩又连连摇头，“少爷身边有一个老先生武功很高，他把那位姑娘制服了……然后……然后他们就把她带走了。”

　　陈师姊厉声道：“他们把她带去了哪里，你难道没有看见？！”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女孩已惨白了一张脸，“我看不清楚，他们就像鬼一样……少爷走在前面，那个老先生抱起了那位姑娘，后来吹起一阵风，我眼前被花枝一挡，他们、就不见了。”

　　她惊恐的神情不像假装的，显然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封毓已走去她指的方向。

　　那是一堵墙，用石砖砌成的高墙，年深日久，上面甚至已长满了青苔。

　　人怎么可能在墙壁面前消失？

　　陈师姊也走了过来，疑心道：“封公子，这墙——”

　　封毓没有答话，他正在专心地端详那堵墙。

　　忽然间他伸出手，在一处青苔上施力，缓缓地推按，旋即却低喝了一声：“跃开！”

　　在他推按之处的正前方，原本长满了茅草的泥地竟移开，无声无息，现出了一个圆洞。

　　洞口有阶梯，显然是一条地道。

　　陈师姊低头睁大了眼，“小师妹一定被他们带入了这条地道里！”

　　封毓轻轻“嗯”了一声，“下面很可能还有机关，我下去，你留在上面吧。”

　　陈师姊咬咬牙答应。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了什么，但却很相信他的话。

　　封毓这样的人，岂非总是会让别人轻易地生出信赖感？

　　他走下地道时脚步放得很轻，既为了不被发现，也可以避免触动某一类机关。

　　幸好等他走到尽头，也没有其余的机关发动。前面已有亮光传出。

　　不仅有亮光，还有人声。秋梵的声音。

　　这里居然是一个地下宝库，收藏了几乎所有他打算和别人做买卖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也只有找对了买主，才能显出它们“宝贝”的价值来——秋梵正站在这些宝贝前面，对厉无痕说话。

　　“这一尊便是你们峨嵋派的宝物，家父当初也是费尽心力才弄到手，你们若有银两，大可以从我手里将它买回——不过我也知道，峨嵋同武林其余六大门派一样，平常的花销全靠一些田产的租金，一百万两绝不是小数目。”他顿了顿，“所以你师父她老人家就算很生气，也只能和我订立契约。”

　　厉无痕冷笑：“你们父子的野心真不小，前一次用圣王坠出名，这次就想逼别人卖命了！”

　　烛火下，秋梵的脸色却根本不变，“没有大志的人，又何必存活于天地之间？”

　　他说完忽然转回身，目色古怪地看向厉无痕，“无痕，天亮之后我就要用你的血来祭‘伽兰神’，你难道真的不后悔？”他的目光中终于忍不住又流露出怨毒，“……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这些人都不识好歹，宁愿跟别人燕好也不愿跟我——哼！所以只有等我爬到最高，你们才会跪在我前——”

　　他的“面”字尚未出口，已被杜炼海的声音打断：“什么人？！”

　　但他在眨眼之间便被封毓点住了穴道！

　　他跟“鬼尊者”的功力不相上下，后者既然在四招半内毙命，对付他又岂会是难事？

　　封毓已步入了那地下厅堂中。

　　秋梵收敛了怨毒的神情，笑得比哭还难看：“居然是封公子……你、你一定是为无痕而来？”

　　封毓颌首，缓缓地道：“放了她你就可以走。人若不犯我，我也不愿杀人。”

　　“好——好——”秋梵忙不迭地答应，“无痕只不过被点了穴，我绝没有多伤她一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已慢慢地移向厅堂的入口处。而封毓信守诺言，并没有阻拦他半步。

　　但他尚未及逃出地道，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呼！

　　紧接着下来的人，居然是铁宁师太，后面跟着的，自然是陈师姊。

　　铁宁师太一下来见到封毓已将厉无痕搂在怀里，面色紧绷，冷冷地道：“像那种小畜生，一掌劈死了事，你居然还和他讲道理！哼！封小子，你这脾性还不如你父亲年轻时对我的胃口。”

　　封毓替厉无痕解了穴道，放开她，才道：“晚辈知道前辈生平嫉恶如仇，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原则，别人若是没有危及我的性命，我往往也并不喜欢杀人——还请前辈见谅。”

　　铁宁师太冷“哼”了一声，不再答话。

　　陈师姊已指着前面的一张檀木桌道：“师父，本门失窃的祖师玉雕！”

　　桌上有一只长木盒，盒盖翻开着，里面正放着一尊白玉的雕像。

　　铁宁师太道：“剑萍，既然看见了，还不快去拿回？”她待陈师姊取回木盒后，即转身踅返厅堂的入口处，“本门的宝物既然取回，随为师出去——”

　　“师父——”厉无痕站在原地有些犹疑。

　　铁宁师太停下步，冷冷地道：“无痕，你怎么不走？莫非忘了本门的规矩！”

　　她疾言厉色，厉无痕不敢不从，但封毓就陪在她身边，她又如何舍得就此和他分别？

　　何况峨嵋派失窃的宝物既已得回，铁宁师太必不会再滞留苏州，也许星夜就要启程赶回。一旦回到了峨眉山上，她和他之间能再相见的时机，实在不知还有多少。

　　这原本就是多情的人都尝过的一种滋味，离别的滋味。自古多情伤离别。

　　铁宁师太一拂袖，目色已含冰！“无痕，你到底走是不走？！这般恋恋不舍——哼！你难道要和你母亲当年一样，背叛师门么？”

　　厉无痕咬牙朝前走了几步，“弟子绝不敢——”

　　她的话虽然这样说，但每一步却似有千钧重，双眸盈盈，几乎快落下泪来。

　　封毓呢？

　　他又能怎么办？

　　铁宁师太终究是厉无痕的师长，他知道，她是绝不会背叛师门的！所以，他只有一声不吭，眼睁睁地看她跟随她们走出地下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