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然往事》老历

11、第十一章 风花雪月

　　他没对她说过一句情话，即便是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也没有说过。因为他坚信自己没有资格对她讲这样的话。

　　北院，在潇怡馆里是凄凉的。但他喜欢，没人来搅扰她，这样自己就能多照顾她一些。
　　他照顾她，虽然只有送饭的时候见上一面，但是时间还是相对宽裕的。他很知足，甚至还有点幸福的感觉。

　　过了一个秋天，她已经有些意识了，懂得该梳洗打扮了。有一次，她竟主动地与他说话：“给我弄把梳子好吗？”

　　他听后，高兴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但是，心跳过后，他又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梳子得用钱买，而他恰恰没有工钱。他是买来的奴才，老鸨只管他两顿饭和一个睡觉的地方。

　　一把梳子……他得想辙了。他偷了些木材，自己去做。做出来的成品，他非常不满意，恨不得把它摔在地上——样子实在太糙了，梳齿又粗细不一。他不好把这样的东西送给她，可又没办法补救；于是，他开始在别的地方动脑筋。他向师傅要香料了。

　　师傅自然怀疑，说他现在连香臭都不分了，要香料做什么？糟蹋东西！

　　他没办法，把心里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师傅听后，哈哈大笑：“她又不会谢你，也不能和你搞，费这劲做什么？明儿，我跟老鸨将，让你回去。那些个粗活累活不是你干的。”

　　话说得多脏，气得他满脸通红，抢了包香料就跑了。如若不是看在他们师徒一场的情分上，他肯定是会痛揍他一顿的！

　　后来，这件事竟然不了了之了，而他的师傅也从此不再理他。

　　梳子给了花魁，她没什么表示，可天天都在用。这对他来说比一千句“谢谢”都来得管用。

　　然而，梳齿不一，钩下了她不少的头发。他心疼，偷偷地把它们全都拿了回来，捋好后都收了起来。他搜集着，日积月累，最后头发成了一撮。他将它们用红绳缠好，每天带在身边。他带着它，将它贴在自己的胸口；干活累了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闻闻。很香，很香，这种香味一直沁入他的心脾。

　　他就这样照顾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很知足，真的。甚至，有时候他想就这样过下半辈子吧，虽然与她不能朝夕相处，但每日都能见上几面……多好。从前，他要等上三天，甚至更久才能见到她的“一晃而过”，而那段时间，他却能那么近地看她，而且一天能见上几次……这难道不是上天对他的眷顾吗？

　　别人笑他，说给个疯子送饭竟还能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他不答话，因为这其中的快乐无人能理解。

　　她已经老了，眼角上都起了褶皱。在所有人看来，这个往日的花魁已经是毫无诱力了，养她纯粹是浪费粮食。他们开始盘算把她赶走。

　　而当时的老人不相信，不相信日进斗金的潇怡院会为了一个人口粮而把她赶出去。

　　可是，事实不容许他心存幻想的，她真被赶走了。他则站在门口看着，看着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连推带搡地把她往外赶。而她则是面无表情，宛如一个木偶。

　　然而，在经过他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有了点光彩……她竟朝他这里看了一眼，随后就是微微一笑。当时，他的心都快碎了——原来，她都明白！

　　泪模糊了他的眼睛，也令他低下了头。他不敢看她，直至大门关上。

　　此后，她怎么样了？他不知道。

　　“可能早走了吧……”老人说时，眼睛有点湿。

　　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还是个年轻人。那时，我哭了。现在，我已经是个老人，回忆起来时，我还是发现自己落了泪。

　　故事讲完了，我很累。外面的风有些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几片白色的花瓣儿随风而舞，风花雪月……的确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