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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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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松点点头随云潜把这人弄到舱里去。将他之前穿过的那些粗布糙衣又拿出来,云潜亲自动起手来替他更衣。衣服黏糊糊粘在身上很不容易脱,还要一边擦洗,才将外袍退下,刚解开里面月白里衣的衣襟,“啪”的就见一巴掌哐到云潜脸上,云潜愣住抬头去看,玄冥正怒目咬唇瞪着自己,还骂作:“走开!”
其实那一巴掌没有什么力气,声音也是极小的,玄冥竟意外苏醒了过来,不过还是极度虚弱的。又见云潜愣住不语,看看自己,再转头看看问松,终于明白有些不对劲,撩了一眼沉重的眼皮,张了半天口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云潜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想要发作,对着这失而复得人又实在不忍,憋了一口气硬是撑了下去,转身将干净衣服朝玄冥脸门一扔转身甩袖出舱去。问松也识趣的把洗具一放出去了,临走时还说:“你也不看看是谁救的你,就算不是他,也轮得你来放肆么!”
玄冥恍然入梦,今日虽没死,且不知南子还有几多手段在等着。
浑浑噩噩间,又沉沉睡去。
睁开眼时舱内已点上了灯,玄冥见无人,爬起来将衣服通体换了,又将那些泡湿了的要抱出去清洗。一出舱便看到蹲在船舷边埋头丧气的云潜,终是觉得良心不能安,上前又在身后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说自己误会了。
云潜侧过半张脸上下看了几眼又回了头去,冷漠决然。
玄冥心里不好过,压了巨石一般,越想越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神色间又哀伤起来。
“云潜,我、我一时看花眼了,没反应过来,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有。”
“你明明就是,还不肯接受我的道歉,你就是想着以后来找我算旧帐。”
云潜又侧了半边面相回来,褶着脸问:“在你心里,本王竟如此不堪?”
玄冥垂首摇头。
“什么时候醒来的?有没有什么不适?我去叫问松来看看。你抱着这些湿衣服做什么?”
看着云潜一下子问出好多问题,也不知回答哪个,玄冥心虚道:“我没事,不用了。这衣服要拿去清洗。”
“看不出司空大人还是四肢通勤呐!”关心的脸一下子又变回冷漠讥诮。
“不要喊我司空大人,我不是。”玄冥见那人小气得不肯谅解自己,便也赌气将语气加重了几分。
云潜心中一阵怒火烧过,心道你是要同我划清界限吗,正要爆发又转念换过一副浪子模样调笑道:“玄冥是嫌这样太分生了么,也是,我们刚刚才...直接唤玄冥岂不是更亲近些。”
“刚刚怎样?”玄冥听着这故意暧昧不清的话,在风里顿起一身鸡皮疙瘩。
“刚刚?怎样?大家都看到了的,你去问他们好了。”
玄冥面对这人的调笑却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压低声音发出警告:“云潜!”。
云潜知道箭已到弦端上,不敢再撩,回头又换了嘴脸佯装怒道:“我还没原谅你呢!”提到这里,玄冥又哑口不能言。又见云潜煞有介事道:“要想本王原谅你,你就乖乖答应本王一件事,本王姑且不作追究。”
“你还有什么花招要耍?”玄冥不耐烦道。
云潜一下子欢快不少,明眸亮齿地笑起来:“玄冥你先随我去翼轸山吧!”
玄冥望起天去,吸着鼻子瓮声道:“果然刚刚下手太轻了,如有下次,再不给你翻身作乱的机会!”
已达西海南岸。一边是琉毓国境,一边通往杳杳无音的昆仑山脉,翼轸就在那通往昆仑的途中,那山远远望去重重叠叠,又几面环水,似一尊天降的莲花宝台,玄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猜想大概是因为这山造型脱俗奇特,所以才会误以为是天界神峰。
问松脚下生风,顿忘疲倦,熟稔有余再前头带路。这一路下来耽误过不少时间,如今已是五月多了,连荼蘼都要谢了,头顶的太阳比以前要烈许多,可怜问松还要背个书篓子爬山,累得气喘吁吁。玄冥曾被问松施救几次,有心交好,便要同他换着背篓子,云潜瞪了一眼说你一个病秧子装什么好人,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玄冥理直气壮回过去说你不也是个瘸腿的么,凭什么瞧不起我。
云潜气得不说话,拉过问松背上的篓子几经折腾终于绑在了自己肩上。问松一时看得傻了,觉得实在破天荒,又连忙将手帕掏出来上前替云潜擦起汗来,唯恐哪里打点不周。南子这里从包里翻出丝巾来遮在头顶上。玄冥则无视此幕,只管眼观鼻,鼻观口,口观眼。
几日风餐露宿,终要登顶到问松所说的那山。那山名曰太和山,也并不是翼轸山群里甚起眼的山峰,但是是师傅带他来的,他总觉得除却翼轸之太和山外,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地方了。云潜问比我净乐泱泱大国如何?问松淡笑摇头,南子也笑,说云潜你这里肯定是比过的,人人心中都有着一个藏着故事的仙境,你的故事在皇都,他的却在这里。
云潜又回头问玄冥:“你觉得呢?”语气清淡,实则高深莫测。
玄冥不过掸着衣袖点头道:“南子姑娘所言极是。”
云潜一愣,说既然你也这么觉得,你觉得最美的地方在哪里?玄冥恍惚一瞬走了魂,他心里的仙境在哪里?他的故事在哪里?那日光里蓝天白云绚烂至极,玄冥遥遥望去,出神道:“大约是在太微垣里。”
问松好奇问:“太微垣?是哪里?我怎么没听过,你们知道吗?”
南子与云潜两人均对视古怪一摇头,三人又齐齐望向玄冥。玄冥璀然生笑道:“却是在某人的梦里。”
玄冥见三人似信非信,忙转移话题问:“古兄可知昆仑走向?”
那问松眯着眼朝各方望了一阵,指着一方回身说:“师傅曾跟我讲过,昆仑山脉一带在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应该在西北方向的。但那里炎火之山颇多,万难阻险,除非仙人过不去,唯有西南方出自穷石的弱水河外无这多炎火山,但弱水也是深不见底的。说来也怪,虽然外有炎火,但那山终年积雪如玉,传说能登昆仑食玉英者,可与天地同寿,日月齐光。反正是极远的寒苦之地。”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述说完,问松玩心升起打趣道:“听闻仁兄一心要去昆仑,莫非是要修仙而去?”
此话一出,全体大惊。纷纷张口瞪目地望着玄冥,玄冥忙摆手说误会误会,我去并不是为了修仙。南子歪着头问:“你是真要去?我还以为说着玩的。”
“玄冥,你有什么非去不可吗?不能另想办法?”云潜也皱眉扶额担忧道,察觉这可能并不是玩笑。
玄冥一怔,他去是因为曾经朱雀要东岳来传过话,大抵好像是说云潜的元神遗落在昆仑太虚,但真相如何,也没有准确说法。遂左右难答,只能含糊推辞:“这个我自有打算。”心里一酸,想起自己甘愿中了云潜的蛊,竟答应他相伴此程路,应该是私心在作怪吧。
几人又聊了些其他的,前后接应拾级而上,协议争取在天黑之前赶上太和峰顶,一路倒比之前显得和睦多了。
玄冥朝山下望去,皆是云雾袅绕,风吹纱动。虽是傍晚,云出五色,霞光千里。山中松针林成片,清风拂迎之间,声如戛玉撞金,鸣丝吹竹,飘飘欲仙。峰顶处,只见稀疏一片松林间,渺渺几座茅草小屋错落,此时松叶正郁葱,眼落之地,尽显一派闲云野鹤之景,形容淡薄飘渺,却意境绵长。
云潜放下篓子兴奋问:“这就是你和你师傅住的地方,真是好雅致!”
问松轻点头,脸上满足神色再也藏不住,不禁笑逐颜开。
玄冥也颔首赞道:“是有几分意境,小小一隅峰顶,居然还摆了个阵门。”
问松收起笑惊讶道:“仁兄怎么看出来的,师傅说这阵玄机几重,非大智若愚者不能破解。”
南子将眼前也仔细瞅来,插问道:“就这些松树、茅屋,其中还藏着什么玄机么?”
问松与玄冥同时点起头来。
云潜也问:“此处一眼望尽,分明没什么特别,难道我们看到的不同吗?”
“是,也不是,若你不懂,妄闯阵门,是极易摔下崖去的,这里虚幻不定,你看到的可能并不是实体。”问松想起师傅当年带着还是垂髫小儿的自己建这些茅房的时候,自己不懂为什么要东一座西一座的,只是按着师傅交待的固定路线行走。后来有一天自己顽皮破了这戒律,结果就失足掉下山崖去,幸好命大被山中拦腰树枝挂住,后来又被师傅寻了回来,不然现在哪还有站在这里的问松。所以说师傅于自己如再生父母,问松从来都认为世界上最亲的人就是师傅。
玄冥听罢便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既然如此,古兄带路吧,天色已黑,大家一路舟车劳顿,先休息休息为要紧。”说完弯腰将云潜那仍在地上的篓子捡起来背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