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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春暖回升,玄冥将衣物退减了些,一到晚上,才发现海边风大,依旧存些凉意。又去找女店主借些薄衾,女老板好心翻出一床新棉笑他说:“早跟你说海边风大晚上要冷的,你还要把那些衣物都拿出来洗了,这两日天云厚遮月,估计要回寒,就呆在房里不要出去了。”玄冥抱住被子谢过女老板往回走。
      天色暗沉,无星无光,这天气果然是个往回去了。玄冥抱怨自己实在失策,居然忘记观星象了,看样子,人间的生活已经令他麻痹忘记了许多。
      路过楼下厢房时又发现不同往日感觉,停下脚来仔细看了看,却是多了些明亮,多了些灯火。之前因为黑得根本看不清楚脚下路,行至此处总是要探索着墙跟走,今日却有两间厢房里都是亮着烛火的,亮堂起来倒为自己提供了不少方便。怕是来了新客官呢,想不到这么晚也还有人没睡。想自己是睡了又醒的,那他们呢?难道一直就醒着。
      野春幽声迹,宿晚孤烛明。同是浅眠人,更梦何处觅?
      三更好梦何处觅?玄冥上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灯火,想必同身在异乡客,都思绪千般多吧。诶,谁不是呢,自己不也好好在梦里被惊醒了么,那双绝美又冷漠的赭瞳总是那么埋怨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凭什么一个人走了,你有什么资格自作主张?你是要受谴责的!
      刚推开房门要进屋的时候,玄冥凭空里听到多出一道声音。准确的说大概是声乐,如此般幽静的夜里缓缓引出这样嘶哑而浑宏的音节,总是难免令人侧耳倾听的。声乐忽飘忽息,似冰下的凝泉,晦涩、曲折,玄冥伤感这呜咽的曲音,不禁猜想是楼下的客官思情难抑否。
      将被子铺到床上,玄冥抱膝坐着静静听起来。那曲音绕梁不绝,无端勾人去寻索,时而清冷寂寞,时而呢喃细语,时而缠绵悱恻,时而望而生叹。恍惚间,他又听不明白吹曲人到底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若要勉强去探佚,唯能体味到一种叫作情愫的东西。情至深,曲则至殇。
      突然萌发极度想去拜访的感觉,看看吹曲者长得一副什么模样,是男是女?是敛是狂?是悲是喜?是哭是笑?是云下庭中沐风,还是在东窗灯下剪烛?那又是个什么乐器吹出来的声音,不似琴瑟声流水凤鸣,不似箜篌声柔美轻灵,也非箫篪笙竽,却空旷得正好配上这样寂寥的海风。
      可当真正立在那间门房前时,玄冥却失去了叩门的勇气。他敬畏里面若是个女子,岂不是很唐突,于是就一直徘徊门外不定,听那悠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如泣如诉。
      也不知站了多久,猛然间“吱呀”一声门居然开了,立着一个年轻的茶衣少年,少年睁大眼睛和气问:“你有什么事吗?”玄冥慌措得低下头:“路过而已,听到妙曲忍不住唐突了,真是不好意思。”少年微微一笑,明闪的眼睛里充满善意:“没有关系,吹埙的人是我朋友,你如果有兴趣可以进来同他交个朋友,相互切磋切磋也未尝不可。”
      “不必了,外面也能听得到,多谢公子美意。”玄冥口不择言推却,急急告辞离去。
      少年似乎意识到话里哪里不对,也是,这悲戚戚的声音似乎无孔不入,特别是在这安静的深夜里,根本就是吵人瞌睡么。遂回头喊道:“你不要吹了,吵得别人睡不成觉寻上门来了呢。”
      玄冥才离去十来步,就发现声乐戛然而止,回过头来看,刚刚那房里开门的少年正望着他点头示意安好,玄冥愣了一下也示好点头,遂又回身快步上楼去。
      原来这样的声音是埙吹出来的。他在天上没有听过。仙家自傲,偏爱古琴,常在意境深远、白烟飘飘的地方抱上一把梧桐焦尾琴,焚香沐手后随心而奏。又无意想起那晚的木兮,她亦是孤傲之人,非比寻常的冷清。
      可是今夜听到的声音却更加沁入肺腑,好似比琴有着更深沉的穿透力,直达人心。或许是夜太静,但不管怎么样,已经深深刻入了他脑海。
      是埙,原来世上有一种叫埙的东西可以令人这样伤怀。
      只见茶衣少年关了门对后窗边负手而立的人道:“太晚了,要吹明日再吹吧。”却不见修拔的身影在烛火下动弹半分。少年叹气迎上去:“云潜,我不是故意扫你兴,我也知道你很难过。已经三更了,早睡吧。”
      窗边朱衣人将手中陶埙随形性置于一侧柜台上,微微清笑道:“很久没有吹了,已经生涩不少。你觉得和上次比怎么样?”云潜说的上次还是指除夕晚上的那次,问松被他拉到城池边迎风听他蛮不讲理的那曲。茶衣少年“切”了一声后奚落道:“哪里有,反正我不能听出什么起色。怎么现在又想起练这个?不过我说晚上还是不要吹了,免得惊着人。”
      云潜忽然话锋一转,问道:“知道哪里有酒没有?”
      “你才答应我不要碰的,怎么又犯起瘾来?”少年人恼得双手握拳质问。
      “某人身为医师却没能帮我好好戒掉,你说这是谁的过失?”
      问松看着赖起皮不像话的潜王着实哑口无言,这世上还有谁比他脸皮厚,简直与那地痞流氓无二样!又看见云潜朝门口走去,问松这才憋出几个字:“三更半夜你又要去哪里?”“起夜”那人理直气壮甩出两字,气得少年两腮涨得鲜红咬牙道:“你不要骗我去偷酒吃!”刚说完,云潜回头邪魅一笑:“走,我们一起去,如何?”顿时,问松只觉得天昏地暗,一跺脚倒在了床榻上。
      夜里风大,庭里篙上的衣服好些被吹落在地上。云潜不是来起夜,却正是要去寻酒的。想到问松不能奈何的样子,心中格外得意。路过庭中颇发善心的将散落一地的衣服捡起搭回篙上去,刚抬脚,那粗布麻衣在风的招摇下竟似丝绸一般滑了下来,又搭上去,又滑下来,再搭上去,再吹下来。
      哼,敢寻本王晦气!云潜再不能善心泛滥,怒气冲冲一把搂起那衣物直朝井边走去,抬手“哗啦”一松,衣服乖乖没落在黑黢黢井面上。叫你嚣张,爷今天不信治不了你!云潜拍手离去,丝毫没有意识到后果。当然,他绝不能想到这是附近吃水的唯一口井,也不会想到明日要断了自己水源。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一切因有果啊。
      无端跟衣服别扭完,又一头扎进了厨房,左翻又找,只看见些糙酿的粮酒,自知大不能跟宫里的相比。犹豫了稍会,还是伸手拎了几瓶,刚回身又像想起些什么,探手从袖里掏出些银子放在置酒瓶的地方,方才悠闲惬意出门去。问松,这便不是偷酒了。
      喝酒一定要在楼顶,这是云潜的习惯。登高而望,笑临天下,气势如虹,这样方能显出喝酒人的豪情,就像父皇说的,更有男儿气概!这酒虽不好,但也不能坏了习惯。云潜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去寻楼顶。
      店里楼修得浅,只有两层。为了避过海面吹来的大风,此地一般居民皆习俗矮房。这楼又不像宫里那般精致,当然也不如宫里造得好上好下,云潜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爬到楼顶,暗想要不是自己从小腿脚灵活,估计是不能拎着酒瓶完好无整的上来,越发得意起来。
      楼顶面是两边倾斜成角的这种,最中间的檐最高。云潜就坐在最中间的横檐上,举手间就灌下了一瓶。想当日在疏规殿时七八壶不成问题,若是撑死加上一个问松,一次也可以消遣个十来壶。今儿好久不练,一瓶下肚就已经熏得喉咙生辣,只是风吹在脸上也不觉得冷,浑身上下热乎乎的,仿佛抱着一团火。
      忆曾经,莫堪斟酌,往事飘摇,不消说。
      思他人,谁知离错,恨不相逢,阡路陌。
      灌了一些,感觉眼皮有些不受控制,云潜朝远去扔了一个空酒瓶。又想要是吹埙的话,就应该在这种地方,最好是喝完酒了吹,呼啸的风里不光香气醉人,且和风有婉转流莺,岂不妙哉。
      想着遂往怀里摸索去,手一空,才想起东西丢在楼下房间里了。抬脚欲起身下楼去,才一挪腿,发现没了力气。磨蹭间,瓦片被弄得“哐哐”作响,真是左脚也麻,右脚也软,不听一点使唤。静谧的夜里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噪音穿过,云潜抚额乖乖安定下来,放弃下楼顶的想法。
      玄冥见那曲子不了了之,脱了外袍正要躺下,他也乏了。刚将头挨着枕,就听见窗外“哐嘡”一声响,声似什么东西打碎了,惊悚了一会,发现也无他事,这才闭上眼。忽而又听见屋上瓦片作响,以为听错了,忙坐起来聚精会神地望上去,再一听,无声,果然是听错了,遂又放松躺下来。谁知刚一闭眼,头顶又是“哗啦”一阵响,玄冥瞪着眼不敢松懈,猜想可能是有春猫嬉弄不小心弄出动静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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