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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怀里那张带着体温的馨香信笺被展开。瘦劲古朴、清峻隽秀的字体跃然入眼底,那横折撇捺早已深深刻入脑海。玄冥,你真没种,居然这么快就让我嗅到踪迹了,你那上天遁地的本事去哪里了,纵使天涯海角你又能藏到哪里,不是要随花兮走了么?哦,我忘了,琉毓正是西海之南,怎不和你的花兮一起?你看,没有本事就不要乱跑,居然傻到会相信去任职琉毓的相?笑话,花兮的心思你是不知道么!
      云潜弯着唇角将香笺整齐叠好入怀,正要出去,小武叫喊道:“你怎么了,还有先生作的画,不看了吗?”云潜回身低头看,小武眼中失落叫人垂怜,温和解释道:“我从不知道先生还会作画,当然要看。”小武兴致盎然,又跑去箱柜最底下翻刨,云潜立地不动,等小儿兴高采烈献宝一样陈列出来。
      却见小儿两手又捧出一个木盒来,开盖后内置普通白纸卷轴状。小儿边展边道:“我怕爹娘看到,藏得好幸苦。”云潜在心里替玄冥一阵感动,如置身四月安阳。
      白色的薄纸整理得很齐,虽然满布折印但也是经压平后卷好的。幼嫩的手将那薄薄一沓有些许墨迹的纸递上来:“这些都是先生画废了丢了的,我趁他不注意收起来藏着,他还不知道呢。”
      云潜从那小手里接过画来,心里一时五味陈杂,低眉处深情过目,那皱褶满生的薄纸分明是被揉成团后再铺开的。第一副是局棋,却没有下棋的人,棋子错落无格局,仅像是打发时间画作的,又揭开第二张来,也是一静物,偌大的白纸上唯一盏香茗,往后,皆是一些漫不经心的小物件玩意。手法纯青又简单,寥寥数笔便生动入味,云潜又往后翻看了些许,眉头打起结道:“都是先生的画?”
      小武踮起脚来看:“嗯,不觉得很好看吗,简单几笔也能这么传神。”
      “是吗?”云潜琢磨着画道:“你居然会用传神这个词...为什么不知道我的字那叫飘逸...看样子先生教得还不够么。”
      小儿憨笑道:“后面还有哩。你再看。”
      且将信将疑再翻下去,是一副荷花图,因无丹青着色,那莲花也成了墨莲,神韵清秀。再翻,花藤架下图,繁华茂枝下吊着一条空凉椅,藤下桌凳上独摆一盘果肉,淡淡勾了形未上色,看上去倒有几分像剥了壳的荔枝。再仔细看那藤椅,云潜醍醐灌顶一样被惊醒,那荼蘼花架、竹藤凉椅不正是菡萏庭内的吗,那果肉不正是六月时南子从冰里掏出剥好的荔枝么。似记起些什么又不能想通,遂翻回前一张琢磨起来。这荷,会是红莲池里现尽妖娆的菡萏花么。
      不能抑制往后翻,却只剩下最后一张薄纸。但疑处,那纸上却没有半点墨迹,单留一点暗红沁中央。云潜伸出手来触,那朱砂般一点暗红较一般笔墨处更有硬结之感。这,分明不是画,又有谁傻到连朱砂和血迹都分不清楚了呢。将一叠纸握在手里,剑眉微挑的人寂然不动。
      “你怎么了?快将画给我收好,爹爹看到要烧掉的。”小武将云潜垂手沉握着的画抽过来。
      “小武,看在我也敬佩先生的面上,送我一副可好。”
      “当然不行,总共只有这些。”
      “送我一张作念想罢。”
      “不行,先生的东西我都要留着,我要一辈子记住先生的,说不定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小孩子态度认真,半分口不松。
      云潜只好诱哄道:“乖小武,我给你银子,让你买好多好多的纸和笔好不好?”
      “嗯,唔——先生教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方为大丈夫。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我不能要你的钱。”
      云潜咬牙咽气,又换着语气哄:“先生该也教你君子且有成人之美,懂吗?”
      小儿了挠头犹豫了一下:“既然你也喜欢,那就送你一张。”说完将已关上的盒子又打开道:“不过送哪张由我来选。”
      云潜正想讨要荼蘼花架那幅,小武却一把抽出那张白森森唯有中间一点红的纸:“只有这一副我是看不懂的,送给你。前面的我都很喜欢,不能给。”云潜哑然无话,黯然接过来,触目惊心的红像插在心口上的毒箭一样妖娆绝艳。
      渲染着哀愁的小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云潜望起门外阴天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却不知为了什么。玄冥,你为何好好的白衣卿相不做非要逃,要是而今寻不到你该怎么办,要是一辈子成了遗憾怎么办?难道你就再也不怀念我了吗?难道我念你就是自作多情吗?我恨你自私。恨你薄情。
      晚饭后消歇下来,南子帮妇人收洗去了,问松和云潜呆在一处。问松这一路过来并未显得劳累,反而对山山水水风景留恋好奇,正处在乐意劲头上,想着马上就要渡西海入翼轸了,心里就充满期待。相比之下,云潜石雕一样的神情就格外注目了。
      发现有些不对劲,少年便问作云潜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水土不服生病了,我来替你把把脉。云潜摇头退到一边。问松又说还是不放心,该让我看看,这样的天气生了病都难得察觉。云潜无奈摊开手任他弄,搭了半天也确实无异样。问松又解释说你肯定是劳累所积,云潜便忧色重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展开道:“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问松疑惑接过来看,也用手去触了触,复又放在鼻前嗅了几下:“这是血,十几天之前的。云潜,不是你的吧?”云潜被问松惶恐神色逗得一笑,摇头将那张纸捏成团一把丢在了墙角旮旯道:“我很好,你刚刚才看过的呢。”
      正这时,南子砌了两杯粗茶水过来,问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问松还没来得及开口,云潜就抢先打趣道:“你看你,忙活起来就像个已为人妇的贤慧女主子了,也不知道以后谁有这个福气呢。”南子娇嗔一把拍掉要来接茶水的手道:“叫你笑我!烫得很。”尔后端着茶盘笑着出去了。
      一瞬间,云潜又恢复了之前那痴呆样子,端起茶杯愣愣摇晃起来,任那茶水泼洒到桌也不知道。问松不做声看着他一个人发痴犯浑,又见他用手指沾着水渍在桌面上涂画起来。画了这边干了那边,总是没个完整的痕迹。问松看不出个所以然,怯怯问:“你在做什么,茶水都凉了。”
      云潜还在专心勾勒。问松将头凑近来一看,实在不能解。耳边却听见云潜阑珊的声音:“你说我为什么总是画不好?”
      “大概,水干得快。我那里有纸墨,你要画什么,我去拿。”
      云潜摇摇头,低声吟道:“是吗?胸有成竹,该一蹴而就才对。”
      “我去给你拿。”问松见状要去书篓里拿纸笔,受不了云潜突然装痴作傻。
      这人又道不用了,且一声长叹后:“你觉得,画不好是因为没有墨吗?”
      问松不能答上,静静将手里的书篓又搁了下去。
      “有句话说: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我以前也不懂,而今好像体味到三分了。”
      这莫名的神色另问松担忧。
      “云潜?”
      “嗯”
      “我们早点休息吧”
      “好,明日早些赶路。”
      问松不明白云潜为什么一下子又变回了之前,将床铺稍加整理道:“这里小,我们两难免要挤一下了。”云潜却笑着说又不是第一回了,哪知少年一听此话动也不动了。云潜又笑:“无事,我并不嫌弃你。”说完脱鞋上榻去,坐在榻边的问松被挤得朝里又挪去几尺道:“我什么时候同你睡过。我不要睡在里面。”
      云潜将一对赭色的眼瞪得老狠:“那次不也睡得好好的么,睡里面怎么了,又不会死!”侧脸一看,问松通红满面,像极了被强迫的小女子。云潜“扑哧”一声好笑起来:“不要闹别扭,与我同榻是你荣幸呢。”说完翻个身径自钻到被窝里也不管后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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