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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   上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月色清明。一道幽寂的人影悄然行过庭院。裙带飘扬,倩影婀娜。是谁家美人深夜独行?
      忽然,似乎有微风轻拂而过,缭乱美人漆黑的发尾。青丝几许,缭绕在夜色里,仿佛浮动着一股清媚的甜香……

      是谁?
      “嘭——”
      安无忌蓦然惊醒。

      或许是起身的动静太大,带落了原本放置在身旁的酒盏。突兀的声音突兀的打破了庭院的安寂,也让昏昏沉沉的头脑在风中逐渐清醒。
      环顾四周,一切仍然是醉前的那般清寂。
      呵……是梦吧。
      也对。这种荒凉的宅子,白天都没多少人来,夜晚就更不用说了。何况还是美人?
      苦笑。他抓抓头,捡起被他闲闲丢置在地的书卷,无奈的继续翻阅。可……烛影摇红,心猿意马;风清朗月,无心籍阅。
      果然,他不是读书的料啊。烦躁地揉了揉头,再次郁闷的把书丢在地上。安无忌抓起放置在扶栏上的酒,打算再次借酒让自己醉倒在温柔乡。却突然的,眼角余光瞄到了那再次一袭而过的身影。
      他猛然侧首——
      月色下,一人亭亭玉立。

      “在下胡亦君,公子幸会。”
      他一袭青衫,素雅清丽。斜抱着一把墨琴,眉眼处笑意盈盈。
      “额……在下安无忌,幸会。”原来是个男人啊……
      莫名的,安无忌眼底露出一丝失望。

      或许每个男子都有过那样的一种奢求。奢求在某个夜晚,能够有佳人翩然而至。她或美若天仙,或柔情似水……即使不能够长相厮守,却仍可以在记忆中遗留那一枕清幽。
      可惜,奢求总归是奢求。
      安无忌理了理无端开始沮丧的情绪,决心振作一下精神。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对方好歹还算是一个美人。
      在如斯之夜,有如斯佳人,管他是鬼是妖是人是仙,都好过家里那位冷言冷语不解风情的妻。

      为双方倒上酒,安无忌拍了拍身边的扶栏,潇洒慷慨的邀对方坐近身畔。
      “胡兄看来好生面生,不知为何深夜独自闲逛?”
      “看月色明媚,到老地方练琴。只是没想到,此地被安公子捷足先登了。”落落大方的走至安无忌的身侧坐定,胡亦君倒也快人快语。“这宅子荒废许久,在下倒没想到会遇上他人。”
      “哈,旧宅空旷久了,竟被乡邻当做荒宅了。”看了看四周,安无忌徒生感慨。
      “旧宅?”对方愣了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的笑开,连着直道对不住,“在下想起来了,八十年前安秀才高中状元,又幸娶得御史之女,举家迁至京城,留下宅子让几个老仆看守。这在当时,可是方圆百里的大事呢。没想到,八十年后,竟仍可在此处遇到安氏后人,果真幸会。”
      “是啊,他老人家光耀门楣了,倒叫我们这些做子孙的泡死在典籍里。”
      一语开闸,埋在心底的不满便一股脑儿倾吐出来。安无忌愤愤的抓起酒杯,给自己灌了个彻头彻尾。
      “胡兄,你是不知道啊。老头子自从考上状元,就立下家规,发神经的要把安式一族变成书香门第。甚至还规定后代男孙一定要到老宅子来潜心念书。可苦了我,远离京城繁华地,跑来这穷乡僻壤……尤其是我这般一拿到书卷就犯困的。这根本就是在为难我!”哭丧着脸,他愤懑不平。
      “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硬是让你考功名,确实严苛了。”
      “对啊!非我所好,如何读好?胡兄,你也是这样认为,对吧?”
      “呵……”微微一笑,胡亦君并未给出答复。他把琴放下,自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适时将瓶中的液体倒入安无忌已然空空无物的杯盏。
      “嗯?这酒好香……是什么酒?你竟然将酒藏在袖中!好办法,好办法!”酒香浓郁,未喝已酣。看着胡亦君竟然能变戏法般的从袖子里取出酒瓶,安无忌好奇的将视线转向他另一个袖子,忽然开始好奇那里面是不是也有藏物?
      酒助胆色,醉意萌动。念头刚在心头闪过,他已然将它付诸行动。并未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杯,安无忌伸手握住胡亦君的另一只手腕,顺势抬起,毫不客气的滑入他的袖子……
      “你干嘛?!”笑容消敛,变为一脸冷峻。胡亦君的双眸隐隐透露愤怒,倒也没有立刻阻止安无忌的唐突。
      “咦?这边怎么没有?”听出了胡亦君话里的不高兴,安无忌悻悻然放开手。
      “没有什么?”
      “没有酒啊……现在就这么一个小瓶,怎么够我们俩喝。”
      “呵……”笑意再现,胡亦君显然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难题。将琴放上膝,任由手指在琴弦上一阵抚拨。语调和着琴声,悠扬入耳。
      “你就只管喝吧,这一瓶足够了。”

      足够?
      视线再次巡了一遍小瓷瓶的周身,安无忌在将酒凑近唇前时,仍禁不住嘟囔:怎么可能够嘛,才这么一小瓶……
      咦——
      果然好酒。酒一入喉,便顺着全身流散。醇香无比,如梦入仙。

      “好酒!好酒!无法形容的好酒,简直如喝仙泉一般……”
      “说得不错。”嘴角的弧度慢悠悠的上扬,指尖在琴弦上轻灵游移,胡亦君的双眸闪动出隐约的幽光。似得意,又神秘。
      “你喝的,正是仙界一等一的……狐酒。”
      “狐……”刚想质疑,神智不知为何却突然开始迷离。周围的一切也在瞬间跟着旋转模糊。怎么回事?疑问尚在脑海回旋,意识却早已不受控制的消散。
      “嘭——”酒杯再一次坠地。
      安无忌扶着额头,任身躯慢慢倾倒在胡亦君的身侧,无声入眠。

      “好好睡吧……”
      由着身侧的醉者将头枕在自己的肩上,胡亦君自顾自的拨着琴,动作不紧不慢。一如他多年来每夜的弹奏,一如他多年来未能忘怀的相思。
      所谓一醉解千愁,呵……
      一醉解千愁。

      八十年前安宅门口

      “咦?这是……?”
      安仪笙有些诧异的看着躺在门口的人,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倒在眼前的人,身形纤细,长发披散,完全不似时下的男子。再一细看,他的背上插着一支羽箭,旁边的地上甚至还有一滩未干的血迹。
      糟了!迅速上前抱起人,试探了下对方的呼吸,再用手测了测他的体温,安仪笙这才按住胸口轻呼了口气。
      还好,还好。虽然呼吸微弱,但仍有一线生机。好在不是死人,不至于惹上什么麻烦。
      不过……
      微微皱起眉头,安仪笙却突然犯了难。
      人受了伤,总不能见死不救。可是如果要救他,就得去药房买药。但是他……掂了掂手中仅剩的几个铜板。安仪笙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有些僵硬地放下昏迷的人,狠狠心起身回屋。

      时间缓慢的流逝,月色一点点挪移。
      安仪笙一直试图让自己埋首书卷,无奈心底却始终牵挂着外面那昏迷至今仍然无人问津的伤者。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再次起身走到屋外。
      “真是前世欠你的……”
      在将人半扶半抱的带入屋内后,安仪笙不禁抓头苦笑。这下,可真的没法不管了。

      悻悻然当掉了本来打算用来当赶考盘缠的玉坠,安仪笙开始忙碌的抓药煎药伺疾伤者。一夜忙碌,清晨方歇。等到终于坐定在伤者的床前,沉默的视线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人,安仪笙再次开始质疑:难道真是自己前世欠了这个人,所以这一世,自己对他竟会如此热心。热心到可以狠心将功名前途都弃之不顾?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啊……
      苦笑中,仍是上前帮人垫好被角,自己则疲惫的靠在一旁小睡。这一睡,却是一枕酣眠。直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
      而床内,早就人影无踪。

      不会吧……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状况后,安仪笙彻底傻眼。
      他救了他,而他就这样不告而别?这……这也太……
      白眼狼啊……
      安仪笙欲哭无泪。他突然开始愤恨起自己的先祖们,到底是哪个太缺德的种了因,却把果报在了他的身上!!
      让他现在落得个人财两空。

      虽然悲愤莫名,日子却还得照样过,好在安仪笙是个乐天知命的人。靠着卖卖字画,替人写写状辞,帮大户上门当当私塾先生。慢慢又积攒下了些银两。而就在他收好银两包袱,准备上京赶考之际,他却又在门口遇上了他。
      不过这次,对方并未躺在地上,而是温润如玉的站在他的对面,笑意轻柔。
      “你……”
      “在下胡亦君,特地前来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
      他伸出手,将一枚玉坠放入安仪笙的掌心。圆形玉坠,刻着安仪笙看了多年且熟记于心的花纹,赫然就是他那日典当掉的传家之物。
      面对着他的愕然,胡亦君灿如星辰的双眸一片清朗,闪动着不露痕迹的温柔。
      “物归原主。”
      安仪笙倏然而笑。
      古人云:一笑泯恩仇。是已,一笑结交知心友。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无需赘述。
      赶考路上,两人结伴而行。一起风餐露宿,一起翻山越岭。白日跋涉赶路,夜晚谈诗论词。安仪笙随身带着墨笛,胡亦君却是不知如何神通,总能在他吹笛时找来一把墨琴合奏。
      幽幽笛意,铮铮琴鸣,一切牵绊便由此深种。待到察觉时,已然身陷其中,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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