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游记》莫米的山谷

9、修维洛城

　　第九章
　　艾尔特跟着他站起来，他满脑子还是菲尼斯之前所说的过去。菲尼斯是坦率，天真的。艾尔特心想，他的好恶从来一目了然。他尽管不相信他人，但也从不以谎言欺骗过同行的搭档。
　　尽管期待过有一天同伴能向自己吐露心声，但真的听到这段糟糕的经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自己的同伴，最后只是无意识地应了一声。菲尼斯和衣走到离火堆稍远一点的干燥地方躺了下来。
　　艾尔特拨弄了一下火堆，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自己的朋友到底几岁了？
　　菲尼斯所说的过去，大陆上正蔓延着战争。
　　战争？最近的战争也是200年前了……无法回到独立在世界之外的精灵之森，也不愿意亲近人类的混血儿，想必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中受尽了磨难和孤独。他忽然理解了同伴之前过度的反应。恐怕，那段经历就是漫长的时间也无法抚平的伤痕，如今也在隐隐作痛，才使自己的同伴展现出对素未谋面的精灵族少女的憎恶。
　　唯一让人觉得有些高兴的是现在他能主动谈论起这段经历，那总有一天也可以真正放下沉重的过去。
　　他在心中为这喜悦着，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天快亮的时候他才叫醒了米格，对方揉着眼睛看了一眼天色，语气顿时带了点责备：“艾尔特，你这样自己的身体会吃不消。”他看出青年有意识地照顾着同伴，因此没有按照时间早早叫醒自己。
　　“抱歉啊，我就是有这种不照顾人会死的毛病。”金发青年察觉他的话语中关心之意，装出微微苦恼的样子开起了玩笑。
　　“好了好了快去睡觉，等下爬不起来我和你家的少爷可不等你！”米格出其不意地把他放倒在地上，艾尔特吃了一惊，不过他知道米格没有恶意，并没有抵抗。米格把毯子盖在他身上，拍了拍“睡吧。”
　　“晚安。不过，我之前可是被米格你的呼噜吵得睡不着。”艾尔特轻轻揶揄了他一句，趁对方还没反驳，立刻把毯子拉到头上躲了进去。

　　太阳完全升起后三人才选定方向前进，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危险。“我还以为米里维尔特树林是个危险的地方。”艾尔特咕哝着。米格理解地点点头，“这里没什么猛兽，对冒险者而言的确是个无聊的鬼地方。不过要是找不到方向，一辈子都迷失在树林里也挺可怕的。”艾尔特微笑着看周围不怕生的动物四处跑来跑去，有一只胆大的松树甚至跳到了菲尼斯的肩膀上。那只松鼠躲进了魔法师的长发，对方正恼火地打算把它从头发上撕下来。

　　米格吹了声口哨，“漂亮的面孔还真是受欢迎啊。”他蹲下身也尝试去接近那些小动物，不过还没等他伸出粗壮的手臂，几只动物就像约好了一样四散跳开，躲进了附近的草丛。
　　尝试失败的他只好干笑着站了起来。
　　艾尔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发现对方正看着菲尼斯的方向，顺着那目光看去，他明白了缘由。
　　阳光下魔法师的容貌愈加灿烂夺目，尽管此时他正皱着眉头把那只好不容易抓出来的松鼠拎在手里，互相大眼瞪着小眼。这一幕带着奇妙的好笑感，两人不禁笑出了声。
　　“啧，真麻烦。”菲尼斯不满地抱怨起来。不过和他说的话相反，他把那只松鼠轻轻放在地上。“跑吧小家伙。”
　　由于这一段插曲，艾尔特显然感觉到三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一旦旅途变得不是那么沉闷，时间便显得极易流逝——太阳西沉时刻，他们就走近了树林的外围。
　　“等等。”走在队伍前的米格伸出手制止身后的两人。他们在树林外围的树丛中，躲进黄昏让树林笼罩上的阴影里。
　　“哦？”艾尔特在树干后注视着那大开的城门。
　　和米索拉城不同，修维洛的城墙低矮，仅有一个守卫在门口执勤。在黄昏的阳光下显得荒凉无比。守卫穿戴着特殊的盔甲，把整个头面部遮挡起来，远看上去甚至让人怀疑那盔甲下是否是活人。

　　一队车马从大路上缓缓驶近。黯淡的余辉之中，这队人显得非常古怪。除了领头的一辆马车显得正式而庄重，之后的车队都笼罩着黑色的幕布。守卫在车马两旁的人都身着同样的服饰，缓缓的前行就如同某种仪式。“恐怕是哪个家族。”米格在艾尔特耳边小声解释，“现在也有些人抱着自己家族曾经的荣光之类的陈旧观念。”“搞得简直跟邪教一样……”艾尔特嘀咕着“我们趁机混进去？”他盯着城门，那队车马的主人似乎下了什么命令，于是车队中走出一个人径自和守卫交涉起来。过了一会，守卫转身进城打了个手势。随后那人回到了队伍之中。“根本不用混……为什么要混进去？”米格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总之等下你就知道了，暂时不要和这些带着随从出面的大人物打交道会比较好。”艾尔特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目送那队古怪的车马走进了修维洛。
　　“那个车队不对劲。”路途上一直保持沉默的菲尼斯忽然开口。“那个黑色的布下面太平静了。”
　　“平静？啊，恐怕是运送的什么货物吧……”米格回答，“反正现在这个时间聚集到修维洛的大多数是想参加那个拍卖会。”
　　菲尼斯看了他一眼，他那双的焰色的眼睛在最后的阳光中透出一种异样的光泽，“你也许不能理解。”
　　“你这样子还真是让人火大啊。”米格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敢保证，你要是能笑一笑，会有许多女孩子愿意亲近你。刚刚对待动物倒是挺和蔼的……”

　　听了这话，艾尔特狡黠地笑了一下。“米格看上去很有经验嘛。即使没有迷人的脸蛋，也让名叫尤莉娅的少女倾心了吗？”
　　米格的脸红了一下，他扭过头咳了一声，不过立刻反击“喂艾尔特老弟，你这么护着你家的小少爷，可不是像护花使者一样！”
　　艾尔特故作惊慌。“你这么说菲尼斯会生气！他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少女。我见到他的第一天就差点被他烤熟了。”事实上他心有余悸地想起了冒险者工会的遭遇。一个疑惑闪过他的脑海。“对了菲尼，我有事想问你，话说那时那个火球，为什么没有伤到我？”他问身边的魔法师。一边默不作声听着他们胡闹的菲尼斯脸上依然非常冷淡。但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关注着城门的动静。听了这问题，他才回头看了同伴一眼。“也许是你的体质比较特殊，魔法对你是不起作用的。”
　　“听上去好像很了不起啊。”艾尔特振作了起来，“简直像是传奇小说的主角！拥有特殊的血统啦体质啦，然后出门就能捡到龙蛋！啊，要是我能捡到龙蛋的话，也交给那个苍龙考察团的人看看吧。”
　　“别想了！”菲尼斯毫不留情地粉碎他的美梦。“虽然魔法免疫体质很少见，但不是没有。用物理意义上的导体来说，没有魔法天赋的人像不良导体，你这个体质就是比没天赋还没天赋完全阻断的意思。而且这个大陆上早就没有什么龙了，醒醒。”
　　“说的也是，要是真像传奇小说写的那样，现在已经乱套了。”艾尔特并未消沉，只是顺势感慨了一句。“话说菲尼你为什么就只有吐槽我的时候才说那么多长句子？”

　　喂喂告诉我啊。菲尼斯没有理睬身后艾尔特的质问，只是一个劲往前走。这时车队已经从城门口消失，守卫看了看天色，忽然半死不活地靠了在墙上。尽管看不到他上半部分的脸，但艾尔特觉得他的口型似乎在说着“为什么交班的还不来”“这鬼地方应该没人会再来了吧”
　　他有点同情地想，这么晚了还不下班的确挺累的。米格拉着他追上了菲尼斯。
　　看到有人向城门走来，刚才还恹恹靠在城墙边的守卫顿时啪地一下立正。
　　“嗯，你们，等等。”他拦住艾尔特三人，“城主阁下有令，请说出你们的身份。”
　　“真的没问题吗米格，我觉得正常的流程应该是刚才趁着车队打晕里面的随从混进去啊。”艾尔特扯着大汉的衣袖把他拉低，小声对他说。
　　“你看的哪门子的探险小说啊。”米格低下头同样小声回答，“而且那个是要车队里正好有人出来上厕所才能下手吧？他们都站成一排怎么打？你要抢劫吗？”
　　看不清脸的守卫感受到自己被漠视了，于是凑过来同样小声加入谈论，“各位先生，抱歉打扰一下，请你们说一下自己的身份好吗？”他的声音非常年轻，与具有黄昏末日颓废美的盔甲完全不搭调。
　　“艾尔特·玛卡洛，菲尼斯·梅斯菲尔德，以及米格·伊顿三人，冒险者工会的冒险者。”菲尼斯在他身后冷冷开口。
　　守卫点了点头，“啊，冒险者。”他沉默了一会，忽然一下子惊讶起来，“等等，冒险者？我今天是不是因为加班所以耳朵有点坏掉了，把佣兵听成了冒险者。”
　　“这两个单词差很多，你要面对现实。”艾尔特把冒险者工会的证明拿给他看。年轻的守卫仔细辨别了半天，如同泄气一般萎顿了下来。“好吧的确是冒险者。”
　　“那就抱歉了，先生们。”他忽然严肃了起来，“城主阁下的命令，一切与犯罪无关的人均不允许进入修维洛！所以你们快点离开吧！”

　　艾尔特看了看米格，巨汉一脸无辜地回看他。他又看了看菲尼斯，严肃冷淡的魔法师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好吧。”他叹息了起来。
　　守卫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艾尔特一个箭步踏上前去，果断打昏了守卫。“恩，这样就是和犯罪有关了。”他一边把卫兵推到米格怀里，一边喃喃自语。“好重。”
　　“艾尔特老弟，你是不是下手太重啦。”米格顺手接住倒下的卫兵，让他靠坐在城门边。
　　“没办法，我从来没打昏过人类的经验。”艾尔特抱歉地看着守卫，“他同事应该快来了，放在这边不要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