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爱》那边

5、橘融青草香

　　旅芜有双猫一样漂亮的眼睛，在风华正茂的年纪走进薄奚家，女性的调香师，她用对香的执着换来这一身份，却在本该最辉煌的年纪凋零。

　　在百香念出这个女性调香师名字的同时，屋内的气息霎时变得凌厉起来，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段干的手压在了佩剑上，而百香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走了出来：“这是我做的，愿意试试吗？”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漂亮的小瓶子。

　　“你做的？”再次开口时，阿桔的嗓子滑出女性压抑而略显中性的声音。“你想向我证明什么，身为大小姐的你总是会比我强吗？还是想告诉我你能制出终我一生也无法制出的香？哪怕我死了也要向我示威吗？”

　　“果然没错呢，旅芜，是你。”百香笑了，“还有，原来你讨厌的真的是我啊。”

　　果然？段干皱眉，这个“果然”是指果然是两个灵体吗？确实，那个男孩的力量不具备一点攻击性，能够袭击人类太不可思议，体内的那个女子似乎已是恶灵，更加说得通案件中伤害性行为的出现，但是，不具有灵感体质而且一点相关知识都没有的的百香竟然会比自己更早察觉？段干有点好奇。

　　“有什么可笑的！只有他能让我继续存在，我为薄奚家做了那么多，而你们给了我什么，高高在上的你懂得什么？不过，”她哼笑一声，“对于你，或者更多，是嫉妒吧……”

　　“可那也不是你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的借口，不过我奇怪的是，你盗走的那些香料，很多都是没用的，它们调不出你要的味道，你要的味道，你明明应该知道才对。”手里的小瓶子被打开，整个屋子里逐渐弥散出让人愉悦的香气。

　　“你懂什……”话未说完，旅芜却安静了片刻，在段干看到对方沉默的表情，以为事情可以解决而准备渡魂的时候，她的声音却再次发出：“你这是耍我吗？”阿桔的脸逐渐重合了一个女孩子的狰狞面容，“那算什么东西！分明就是……”却又渐渐低了声音，停了口，很久很久地沉默，充满压抑感的气息淡去，她露出了仿佛绝望，却又充斥无尽的自嘲的笑：“是吗？是这样吗？仅仅，是一棵小草……”

　　百香叹了口气，“我见过你们。”十岁那年的小桥上，清风送香，正在向自己的屋子奔去的百香回了头，看到一个猫眼的漂亮女孩，和陌生的男孩。很厉害啊，百香想。

　　阿桔的声音再次飘了出来，已经没有先前与普通人无二的现实感，飘忽易散，段干知道，无论是阿桔还是旅芜，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是啊，那时，旅芜小姐那么嫉妒您，她想要像您一样的万众瞩目，她说喜欢我的香，这是独一无二的气味，如果同我一样的香在她的手中绽放，那她的时代就来到了。”阿桔重新露出百香第一次在理发店见到的那种温柔的神情，这才是真的他吧，苦笑着的男孩摇了摇头。

　　百香抓了抓头发，深吸口气说：“可是，她不可能再造一个你了，你本身，不就是她做的香吗？”

　　沥恍然，没错，百香从来就没有什么灵感体质，什么一体两灵，附身还是通灵，她都不懂，她所知的一切，都仅仅与香有关。

　　阿桔笑得凄凉起来，“是的，我知道，但是旅芜小姐不知道。直到死去她还在惦记着要制造出同我的气味一样的香品。本来那时我会跟着她一起消失，但我没想到她滞留了下来，滞留在这个世上，我想，也许实现她的愿望她就会放心走了吧，所以，我留下来陪她。”

　　“为什么不告诉她？”

　　“告诉她？然后呢，让她放弃调香？何况，”说到这时，他的表情又有些微妙，摇了摇头，他长长地叹气，就像对一段依然逝去的爱情，“旅芜小姐对我说，她喜欢我。”一直温和宁静的小男孩的声音微微起了波澜，却又无尽凄凉，“那么，也喜欢旅芜小姐的我，要怎么说？一枝香，和一个调香师的爱？”

　　百香愣了，“这些……我不懂，”苦笑，“但是，你已经具现出人形，如果想要制出跟你一样的气味，除非制造第二个你。但这已然不可能，因为这世上，同一个人不可能出现两个，没有人再能制出她想要的香了，”低头咬了咬指甲，“可现在怎么办，我还以为自己为你们订制一瓶香，就能让你们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呢。”百香笑笑，终于无奈放弃，“算了，送他们走吧，沥。”

　　“阿桔……”没有面目的浮现，这个空间里出现了旅芜的声音，只是不再充斥狰狞和恶意，骄傲而有些坚定的声音，如她生前的性格一般。百香按了按沥的手，示意他暂停。

　　“旅芜小姐？”不在自己体内？她在哪里与他说话。阿桔环视整个空间，什么也看不到。

　　百香给了管家先生一个询问的眼神，段干点头——让那个女调香师的灵体具现对沥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不用，小姐，不用让我现身。我只是想告诉阿桔……”

　　“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轻笑的声音，“那与我理想中一模一样的香气，在我确定的一刹那与你相遇，我要怎样不去怀疑。但是，我仍旧喜欢你……哪怕猜测你并不是人类，我也一样喜欢你……”

　　大胆的表白让百香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询问沥有没有什么可以屏蔽掉自己的办法，沥看看她，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在你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这些话，当然可以不听。然后，他默念了几句简单的咒，离阿桔不远的地方，一个女子轻轻地垂着头，安静诉说，阿桔看着她的出现，睁大了眼睛。旅芜小姐……

　　“别看我，阿桔。”发现自己的现身，旅芜扭开了头，“是我没有珍惜你，过分的野心让我根本没有想到百香小姐刚刚的话，原来，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你，我再也制不出同样的香了，你，只能是唯一。多好，但是又多么可惜，如果生前知道……我又何必那么拼命，好好地跟你在一起……”

　　“不可能的，”沉默的前警察先生终于开口，“即使知道，你也只是会遗憾失去了这么一个香品，不会停下来享受两人在一起的快乐，你只会更加努力地去做别的香。”

　　旅芜听到愣了很久，随即笑了，高傲又不屑的模样如她生前：“说的对，我不会放弃任何向上的机会，可是……如果我知道，至少我不会在死后还利用阿桔做那些事，他本来，应该是多么干净。”

　　“旅芜小姐，那些都是我自愿的。”

　　摇了摇头，她转向了百香：“送我们走吧，大小姐。阿桔，我们走吧，好不好？”

　　男孩子笑了，默默地点头。他从来没有忤逆过她的话，死后的附身，盗取香品，以香之身来制香，甚至伤人……只要她要，他就会去做。而现在，能够两个人一起走，又有什么不可。也许有来生，他们能成为真正的情侣。

　　管家大人放下了捂着百香耳朵的手，她听到了最后一句，没有言语。段干沥从善如流地拔剑，光华收敛时，恍惚间看到一个猫眼的女孩从苦涩无奈到蔚然的笑，这是不是，也算是释然了？

　　“对了，有一点我很奇怪，”临了，百香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理发店？”

　　即将消散的声音淡淡地散开：“也许因为，我是在理发店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