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十里柔

1、上

　　（一）
　　莫珊珊拥有一个女人能够拥有的所有美丽。
　　新科状元最擅诗文，在她面前却张口结舌，到底不能找到任何一个辞藻来形容她的一个微笑。
　　貌如西子？
　　不，莫珊珊比那传说中的西施还要让人面红心跳。
　　无论是浓妆艳裹的她，淡扫峨眉的她还是素面朝天的她，只要她是莫珊珊，哪怕不洗脸不梳头咬着牙齿骂人，那也是极美极美的。
　　这样的一个美人裙下，自然是要拜倒无数英雄好男儿的。

　　（二）
　　虽说美女配英雄才是天经地义，可也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好的。
　　比如说总是跟在莫珊珊身后，低眉顺眼的阿宗。
　　作为一个奴隶，他在旁人眼里连人都算不上，唯一值得偶尔谈论一两句的，大约就是他极有天分，愣是踩着无数人的性命脱颖而出，成为莫珊珊手下武功最好的奴隶。
　　所以莫珊珊总是把他带在身边，用来打发自己石榴裙下那些不太安分的英雄们。
　　有那么一两次，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认真，莫珊珊也曾说过：“阿宗，等我哪天嫁了人，就给你自由。”

　　（三）
　　莫珊珊其实很想出嫁，简直快要到了恨嫁的地步。
　　十七岁的她就像是一朵开得正好的花，又纯洁无辜，又娇艳美丽，只等着人来采摘。这样的一朵花若是无人来采走呵护，那么就只能枯萎在枝头。
　　愿意将这样的一朵花采走，来点缀证明自己得意成功的男人自然也就不少，从莫珊珊一个孤女的梳妆盒里从不缺少脂粉簪钗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莫珊珊对着镜子看看自己脸颊上浅浅的酒窝，笑着说：“阿宗，你别急，我虽然一定会嫁人，可是也一定要嫁给最好的男人，我得慢慢的，细细的挑。”

　　（四）
　　众里寻夫，莫珊珊几乎挑花了眼。
　　阿宗有几次几乎以为莫珊珊就要在男人们献上的含情脉脉的目光中娇羞地点头了，事实上她也差一点就要定下自己的婚期。
　　可是，阿宗对莫珊珊说：“小姐，这个陈公子已经有了三房小妾。”
　　莫珊珊问：“那一个宋公子呢？”
　　阿宗又说：“小姐，宋公子的家世还没有刘公子好。”
　　“呐，我就嫁给刘公子？”
　　“刘公子虽然家世好，可长得比陈公子差远啦！”
　　“这样，刘公子也不能嫁了？”
　　“不能嫁。”

　　（五）
　　这种事情一直在发生，莫珊珊掰着手指头也数不清发生了多少次。
　　后来有一天清晨，她刚刚睡醒，正准备要梳洗时，一眼瞧见阿宗正跪在墙角。
　　她随口问道：“阿宗，街上可有什么新闻吗？”
　　因她吃腻了府上厨子一成不变的菜色，他才上街为她买了早饭回来，确实听说了些故事。
　　犹豫了一下，阿宗回答说：“坊间人都说，郑公子最近喝酒喝得很凶，怕是要溺在酒罐子里变成酒鬼了！”
　　“这么说的话……”莫珊珊不动声色地问，“郑公子要变成酒鬼了，我也不能嫁给他了，是不是？”

　　（六）
　　有一句话，阿宗说了很多遍，这一次，他又把这句话聪明地搬了出来。
　　他说：“小姐，您值得更好的。”
　　可是这一次，这句话并没有使得莫珊珊如往常一样得意又满足地笑起来，反而像是点燃了炮竹捻儿的火星，让莫珊珊一下子就炸了。
　　“更好的？滚你妈的更好的！张王李赵多少个公子少爷你都说不好，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莫珊珊骂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七）
　　阿宗脸色惨白。
　　夜凉如水时，他无数次借着月光偷窥自己的模样，铜镜里唯一能映出的却只有横亘在他脸上的两道疤痕，每一道都比蚯蚓还要长，比蜈蚣还要可怖。
　　最后的最后，阿宗叩下头去，他说：“小姐，阿宗不敢。”
　　莫珊珊不屑地撇嘴，冷哼：“敢不敢的你自己清楚！”
　　阿宗只是跪伏在那里不说话，留给莫珊珊一个卑微到极致的姿态。
　　莫珊珊气哼哼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本想上前在踢他两脚解气，可不知为什么却忽然又红了脸，一拧手绢换了话题：“还跪着干嘛？还不伺候本小姐用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