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情已深》箫紫陌

38、第 38 章 情深3

　　晚上回到公寓，向晴安静的坐在书桌前，手中的黑色水笔握了很久很久，却迟迟没有落笔。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总要她做这样艰难的决定，连选择都不给她。
　　两年前是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安静的书房内，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被衬的无比清晰。向晴定定的望着纸上几个苍劲有力的汉字，这三个字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放下笔，她轻轻靠进椅背。
　　“姐，你在忙什么呢？”小蕊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给你洗了个梨，老妈说吃生梨也能止咳。有这么神奇么？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说话间，顾夕蕊已来到她身侧。
　　向晴舒了舒眉头，依旧靠着。
　　将梨递给她，夕蕊不由皱了皱眉头，姐姐的脸色好难看。
　　余光瞥见桌上的纸笔，她好奇的凑过去：“辞职信？”顾夕蕊惊讶的回过头，瞪着面无表情的姐姐，“你要辞职？”
　　收回窗外的视线，向晴低头看着手上的水梨。
　　不是她要辞职，而是……她不得不辞职。
　　“姐，为什么呀？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爸爸知道吗？”
　　向晴摇了摇头。“小蕊，先不要告诉叔叔。”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顾夕蕊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我不说，他们早晚也会知道的。”
　　“那就等他们知道了再说。”她平静的回答。
　　顾夕蕊疑惑的端详着座椅里的人。姐姐给人的印象一向安静随和，姐姐真的很美，她遗传了大伯母身上所有的优点，除了这份执着。不了解姐姐的人都会觉得她性格温顺，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她骨子里的那份执着，执着的有时候让人觉得她根本就不讲理，可是有谁知道，她的每一份执着背后那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呢？
　　“姐……”夕蕊轻轻唤了声，看着低头沉默的姐姐，低声问，“告诉我，为什么要辞职？出什么事了？”
　　这几天，姐姐寡言沉默，不是躺着休息，就是一个人的坐着发呆。她以为只是因为生病，精神不振的缘故，所以姐姐才会那样。
　　姐姐这次的执着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总要一个人默默承受，不愿告诉身边的人，让关心她的人和她一起分担呢？
　　“小蕊……”向晴垂下眼眸，声音低沉沙哑，“跟你说个秘密。”
　　“秘密？”夕蕊在心底又默念了两遍，望着姐姐的神情，莫名的开始不安。会是什么样的秘密？和这份辞职信有关吗？
　　“梁佑辰……你还记得吧。”望着水梨皮上的灰色斑点，她平静的说。
　　“梁佑辰！？”夕蕊一怔，这个名字她怎么会忘记，也许他是唯一一个她只见过一面，就铭记于心的人吧。他是姐姐的初恋，也是姐姐唯一交往过的男生。
　　“两年前，他去了芝加哥。”
　　“芝加哥？”她只知道两年前的初春，姐姐突然提出分手，却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梁佑辰出国了……难道？“是梁佑辰要出国，所以是他要跟你分手的是不是？”她惊讶的瞪着平静的姐姐，她一直以为是姐姐提出的分手。
　　“分手是我提出来的……”顿了顿，她低声说，“然后，他才去了美国。”
　　夕蕊怔住：“是因为姐姐吗？”
　　向晴沉默。
　　她希望不是……可他说过，他会如她所愿，永远在她的眼前消失。
　　姐姐提出了分手，之后，梁佑辰去了美国……
　　不似之前的担心，顾夕蕊几乎带着质问的语气问她：“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若不是他真心喜欢姐姐，若不是被喜欢的人伤的太深，他何必离开，何必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只是个局外人，都觉得很心痛，更何况是对姐姐那么好的梁佑辰。
　　夕蕊的一句质问，将向晴本就不堪一击的心底防线彻底击溃。“小蕊……”眼泪顺着睫毛，顷刻间滑落。
　　顾夕蕊愣住，无措的望着落泪的姐姐。在姐姐的心底，一直有两根不能触动的弦，一根是已过世十多年的父母，另一根……就是梁佑辰。
　　“你知道吗？……十四年前……”她咽哽着握紧拳头，痛的像是有人在她心上刺了一刀，再硬生生的缓缓拔出，“爸妈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什么？！
　　顾夕蕊完全被她的话怔呆了。像是被人当头一棍，敲的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像个木偶般，一动不动的靠着书桌，惊愕的瞪着椅背里的姐姐，眸光里满是质疑、错愕，还有恐惧。
　　“是毅钢集团的董事长——梁志威！是他亲手毁了爸爸的‘顾记’，害死了爸爸跟妈妈……”强忍住喉口的疼痛，向晴缓缓抬头，望着惊呆的小蕊，苦笑着问她，“你相信吗？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巧合……梁佑辰是梁志威的儿子，他是害我十岁就失去父母，让我痛了十四年的……人的儿子……！”
　　“姐……”夕蕊望着姐姐，眼神茫然无措，半天，她才迟疑的问，“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她不信，大伯他们明明是死于车祸，那是个意外！肇事者是一名醉酒驾车的面包车司机，那个人，送往医院后，保住了性命，却成了植物人。至于姐姐说的“毅钢集团”，它和叔叔的酒厂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没人告诉我。但是是我亲耳听见的！”回忆起那晚的“所闻”，她所有的神经都被触痛。
　　“听谁说的？……到底是谁？”顾夕蕊执着的想知道所有的答案。
　　半响，她定定的说：“叔叔。”
　　“爸爸！”夕蕊惊讶的看着她。所有的不信都被这两个字震去。
　　“是我亲耳听到叔叔说的……”
　　“小蕊！你去哪儿？”向晴紧紧拉住骤然离开的妹妹。
　　“回家。”夕蕊愤然甩开她的手，“除非爸爸亲口告诉我，否则，我决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个“秘密”太可怕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小蕊！”向晴厉声喝止她，“如果你不想把我丢进地狱，你就回去问叔叔。”
　　夕蕊浑身僵住。
　　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向晴沉声问她：“你知道叔叔为什么不告诉我爸妈过世的真相吗？”
　　睁开眼，她望着小蕊疑惑的眼睛说：“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希望我忘记过去，开心的活着……你以为藏起秘密很容易吗？”
　　顿了顿，她放开小蕊继续说：“如果不是怕我承受不了，如果不是怕毁了我，如果他们不是真的关心我、爱我，他们有必要大半夜不去睡觉，商量着如何隐瞒这一切吗？……小蕊，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叔叔对你有多严格……可是对我，叔叔从来没有过一句责备，说过一个重字，而婶婶对我的关心更胜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小蕊，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把我带回家，给我吃穿，难道还不够仁至义尽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小心翼翼，这样用尽心力？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他们的用心良苦吗？”
　　“我明白。”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向晴叹了口气，“他们应该是怕我敏感，怕我把他们的关心误解成厌烦，然后怕我难过，怕我想家、想父母……他们曾经咨询过心理医生，书房里书架上的那几本有关儿童心理学的书应该就是为我买的。十四年前的痛，刻在了我心里，也烙在了他们心上。”
　　“所以小蕊……”向晴抬头看着她，带着恳求和命令沉声说，“不要问，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如果你去问叔叔，就等于毁了他们的苦心和期望，因为那样……我就不再有需要忘记的理由。”
　　安静的书房内，两人静静的望着对方，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夕蕊像是喃喃自语的说：“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叔叔不会骗我。”收回视线，向晴出神的凝视着前方，目光空洞而疲惫，“更何况那天，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就站在门外。”
　　顾夕蕊怔怔的站着，呆若木鸡，她的秘密将她一点一点的石化，连同她的思想。她闭上眼睛，努力的串联起零散的记忆……
　　时间一点点流逝，夕蕊缓缓睁开双眸，清明的眸子落在她脸上，心疼万分。她柔声责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差不多都要忘记了……”
　　“真的吗？”夕蕊根本不信，这样的秘密，即使事过境迁、斗转星移也不可能忘得掉，除非失忆！
　　“真的。”如果他不出现的话，她真的可以试着忘记，至少可以把它深埋在一个角落，偶尔才去想起。
　　“如果你真的想忘记，为什么现在又要提起？还要告诉我？”这样还叫差不多要忘记了吗？
　　“因为……我想要你的支持。”视线回落到书桌上的纸笔，向晴伸手拭去眼泪，低声说，“小蕊，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你都相信我，支持我好吗？”
　　她不敢去多想她现在的处境，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在她意料之外，她不知道下一分钟还会发生什么？梁佑辰让她害怕，区辛宇让她感到隐隐的心疼，而那个明知一切却不跟她挑明的梁佑曦更让她感觉不安。
　　“是因为梁佑辰吗？因为他回来了，他还是忘不掉姐姐，而姐姐……”夕蕊忽然打住，屏住呼吸，她揪住她的眸光问，“姐姐恨梁志威吗？”
　　向晴一愣，瞳孔微微收紧。
　　“不恨。”她回答，语气平淡而肯定。
　　爱与恨仅一步之遥，她从没想过会恨谁，爸妈教会了她爱，叔叔婶婶让她懂得了感恩，小蕊让她明白了珍惜身边所有。在她的身边一直有那么多的人疼爱她、关心她，她还怎么能有恨呢？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想过要报复梁家？”小蕊的语气里带着清晰的试探。
　　“小蕊，如果我要报复，当初我就不会放开梁佑辰……你不觉得，报复梁志威的独子要比报复他来的更简单、更有效吗？”
　　夕蕊愕然，目瞪口呆的望着神色淡漠的姐姐。这样的话，竟然会从姐姐口中说出。姐姐她……真的不恨吗？
　　看着小蕊一脸的担忧，向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疼的向她保证：“小蕊，相信我。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伪装，但决不会对最疼我的妹妹伪装……我会和梁佑辰分手，就是不想伤害他，只是我没想到，他会那样执着。”
　　“因为他真的喜欢姐姐。无法想象，要怎样的在乎才能让一个人毅然离开。他爸爸真的不可饶恕，可是姐姐，你真的伤害了他，伤害了一个深爱你的人。”
　　向晴哑然。自从她提出分手后，她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对她说，说她伤害了他。现在，连小蕊也认为她伤害了佑辰，伤害了一个不该伤害的人。
　　“小蕊……”她迷茫的盯着前方，“可是我别无选择。”
　　“我明白。”夕蕊上前，伸手抱住她，轻声宽慰，“姐姐已经做得很好了。”
　　放开梁佑辰，努力遗忘真相，结果虽然事与愿违，但姐姐依然还是原来那个单纯善良的姐姐，这就足够了。
　　“小蕊……”眼泪不听话的再一次夺眶而出，她温顺的埋进她怀里。小蕊的拥抱和理解，给了她莫名的力量，让她觉得不再孤单，不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