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情已深》箫紫陌

19、第 19 章 情愫4

　　幽静雅致的包厢内，小蕊忘我地吃着她的“海鲜大餐”，区辛宇则吃得十分秀气，一碗粥也被他品了个津津有味。
　　室内的气氛安静的有些出奇，但看起来却又相当和谐。
　　向晴迷茫地看着区辛宇，他居然什么都没说，乖乖地接过碗，又一声不吭地喝了起来。
　　刚才他眼底掠起的那丝慑人的温柔，让她心里一慌，猛的漏跳了一拍，然后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接碗的时候，他温热的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她，她一惊，差点把粥洒了。
　　向晴抿了抿唇，低下头胡乱的往自己盘里弄了几只虾饺。
　　还好，小蕊的吃相很快转移了她的胡思乱想。
　　“顾夕蕊，别用手！”小蕊完全不顾场合，拿她的食指当筷子，一个又一个的往嘴里送。
　　“干嘛不能用？”夕蕊右手拿着虾，歪过头问她。
　　“不是有刀叉，有筷子嘛！况且……”向晴朝她挪了挪嘴，示意对面有人。
　　“不管，我在家一直都这么吃的。”顾夕蕊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依旧大方畅快地吃着。
　　“这样吃不卫生！用筷子！”
　　“我都洗两次手了，怎么不卫生了？”
　　“注意点形象，你是女孩子！”
　　“什么形象？好姐姐，你自己管好自己的形象就好了，我才不‘死要面子活受罪’呢！再说，这儿又不是大厅，要什么形象啊？”话还没说完，小蕊刁起一只长长的虾耙子，瞅了眼对面的人，又补充说，“嗯，再说区总又不是外人，你都请人家吃饭了，那就是熟人了！”
　　向晴忘了，小蕊一碰到海鲜就容易抽风。
　　郁闷的咬了口饺子，向晴嘀咕了句：“吃虾怎么也堵不上你的嘴。”
　　“唔……堵上了那还怎么吃？”小蕊侧过头，调皮的朝她眨眨眼。
　　“……”
　　向晴瞪了她一眼，终于让小蕊乖乖地把嘴堵上了。
　　向晴闷闷的吃着碗里的虾饺，不时的偷瞄下一旁安静的两人，小蕊吃的旁若无人，而对面的区辛宇依旧吃的细嚼慢咽，十分的怡然自得。
　　向晴很鄙夷的瞪了一眼他碗里的粥和小蕊手里的醉虾。

　　“都吃好了？”
　　小蕊饱饱的美餐一顿后，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抬头朝区辛宇嫣然一笑：“嗯，我吃饱了。我先去洗个手，你们在门口等我，我马上就来。”
　　小蕊走后，区辛宇唤来了服务生，向晴不情愿的扣着包里的皮夹。
　　“区先生，您的晚餐吴董已经吩咐免单了。”服务员微笑着说。
　　区辛宇听完后点了点头：“知道了。”
　　“等一下。”没等他开口，向晴掏出银行卡，递给服务员，“不好意思，这顿是我请客，麻烦你帮我刷卡。”
　　服务员为难地转过头看着她递过来的卡，柔声说：“这个……吴董已经吩咐了，我……”
　　“好了，就这样。”区辛宇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她，又示意服务员他们准备走了。
　　服务员如释重负的微微一笑：“谢谢区先生。我马上去通知前台，让人把您的车开过来。”
　　“等等……喂……”
　　区辛宇懒懒地站起身说：“不用喊了，既然已经免单，说明数据已经录入电脑，他们是不会收你卡的。”
　　向晴郁闷的小声嘀咕说：“这样我不是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谁知他马上点点头：“嗯，以后慢慢还。”

　　八点的西园路车流很大，车子刚出吴宫就堵在了路上。向晴习惯性地盯着车外忙碌的夜市打发时间。
　　早上时淑怡说今晚有股冷空气抵达C市，气温会有所下降，现在确实比白天凉爽了不少，能感觉到些许的秋意。
　　或许夜晚凉快了，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而神情悠然的却多半是手挽手的小情侣和上了年纪的老伴，或许只有未经沧桑和历经沧桑的人才能真正享受这酷暑里难得的清凉。
　　“姐，我吃的好饱。”吃完大餐后的小蕊早没了先前的兴奋劲，这会儿正饱受着盛宴后的胃胀折磨，“我不行了，姐，我们去散散步好不好？”
　　向晴只当没听见，看着窗外的行人不去搭理她。
　　小蕊一急，从背后拉了拉她的头发说：“好不好吗？”
　　“松手，松手！”向晴夺回顾夕蕊手里的发束，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刚才不是提醒过你，叫你少吃点，撑着了会很难受，你当时怎么回答我的？”
　　夕蕊捂着肚子，开始装失忆：“喔，我忘了。”
　　“忘了？”向晴一字不漏的提醒她，“你说‘姐，你现在别管我，等我吃撑了你再教训我，那时才能对症下药。’”
　　小蕊一声干笑：“呵呵，我吃的又不多。”
　　“那还不多！”她就尝了个味，而区辛宇只顾着细嚼慢咽的喝粥，压根没吃其它，那一桌的菜大半都进了她的五脏六腑！
　　小蕊翻了个白眼，忽然将目光投向驾驶座，热心的向区辛宇建议：“区总，我们去桂花公园散会儿步，好不好？那儿风景很好的。”
　　“嗯。”
　　向晴蓦地侧过脸看着边上的男人，吃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蕊对区辛宇好像一点都不生疏，才第一次见面就热络的和他聊天，也一点不和他客气。这区辛宇也奇怪的很，平日里都说他冷漠霸道、不通情理，今天他像是中了什么邪，胃痛还硬要她请客，整晚上都面带着微笑，现在还清闲的要带小蕊去公园散步！他的想法还真是不可捉摸！
　　“你不想去？”见她不太情愿的表情，区辛宇轻笑着瞥了她一眼，左右手轻松的转动着方向盘，车子灵巧的往右一拐。
　　“……”意识到自己的专注，向晴尴尬的别回脸，看着前面昏黄的两排路灯又陷入了沉思。
　　“想去，想去，我姐姐好久没去那儿了，肯定想去的很。”夕蕊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她似乎意识到了向晴好像在躲避些什么。
　　车子稳稳地驶进公园对面的停车场后，小蕊又兴奋了起来，打开车门就开始嚷嚷：“哇，外面好凉快，散步正好。”
　　“区总？……”向晴盯着正准备推门下车的男人，困惑地喊住了他。
　　他回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要在车里散步？”
　　向晴指了指窗外公园的大门：“你也要去？”
　　他好笑的反问她：“你不希望我去吗？”
　　“……”向晴怔怔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他不知道，他的笑容，会让她多么慌乱不安。
　　“下车。”
　　见她一直愣着不动，区辛宇忽然侧过身，然后靠近她，打算亲手替她解开安全带。
　　他和向晴离得很近，温热的男子气息呵在她手臂上，痒痒的。她傻傻的、有些迷茫地瞪着眼前的男人，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对她，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公园坐落于市中心，所以向来人多，加上今天晚上的天气又难得的凉爽，比起平时，散步的人好像多了不少，不过好在公园很大。
　　小蕊自从下了车就突然变得很安静，一路上都踮着脚尖走在他们前面，似乎是刻意留下他们独处。
　　桂花公园，她有多久没来了？
　　桂花公园，园如其名，里头种了很多桂花树，不过八月还不是桂花飘香的季节，否则，这儿的每个角落，都会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气，会让人舍不得离开。
　　向晴和区辛宇并肩缓缓走着。想到不远处的小蕊和身旁平静的男人，向晴竟有种时空穿梭的感觉。
　　小时候，父母常带她来这儿散步，每次她都蹦蹦跳跳的跑在前头，而爸爸会温柔地搂着妈妈的腰在后面冲着她笑。那时，她还不能真正感受到他们脸上洋溢的幸福，现在想来，原来那就是爱和家的味道。
　　世间的爱，幸福却也平淡，一如她记忆中的爸妈和家。
　　想着，向晴微微抬起头，眺望着远处的夜空。今晚的夜很深，很暗，厚实的乌云遮住了墨玉般的夜空，也困住了玉般的皓月。
　　“小时候，我常来这儿玩。”踏在熟悉的小路上，望着远处的夜空，向晴回忆起了小时候时常发生的事。
　　“我妈很喜欢桂花……应该是最喜欢桂花才对。我记得她跟我说过，‘桂花虽只是小小的一朵，但每一朵都清香扑鼻，它的淡雅朴实正是妈妈最喜欢它的原因：不求花中之冠，不求娇艳夺目，只愿四季常青，秋至而香满园。’”幸福的笑容开始悄悄的在向晴的脸上荡开，“当时我不明白这些话里的意思，现在想来，或许是她对我的淳淳教诲。”
　　区辛宇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也不说话。
　　而眼前的向晴正陶醉在童年的回忆里，幸福的忘了身边的一切。
　　区辛宇面色沉重，他似乎能感受到，她有多思念她的父母。
　　“我也最喜欢桂花，因为它的香气，因为它的朴实，也因为……” 坠入童年的幸福回忆，向晴开始无法自拔，“那时候，我家庭院里也有棵桂花树，是我妈种的，也有这么大。”她张开两只手比划了起来。
　　走了两步，向晴伸手触摸着路边一棵棵桂花树的叶子，依旧自言自语地说：“每到桂花满枝的季节，她都格外高兴……我爸会摘下一些桂花，为妈酿些桂花酒……桂花酒真的好香。”向晴闭上眼睛，回味着那遥远的味道，“酒香中会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有种无法形容的醇香……爸爸真的是个酿酒高手。”
　　区辛宇默默地低头注视着沉浸在回忆里的向晴，虽然眼角也会随着她的笑容微微上扬，但眼神里夹杂着各种不安。
　　他好像能明白向晴此刻感受到的幸福，也正是埋藏在她心底的那份挥之不去的痛苦，那种失去至亲至爱后留下的思念和回忆，越是幸福快乐就越会悲痛绝望。
　　这十几年来，她就活在幸福和绝望的边缘，那些记忆让她苦不堪言。
　　区辛宇在黑暗中静静观察着她。
　　她曾经是那样快乐无忧，为什么上天要让她品尝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为什么要残忍地夺走她平凡的快乐呢？
　　向晴依旧沉浸在回忆里，依旧那般笑着，语速有些缓慢：“有一次周末，爸妈带我来这儿放风筝，还有小蕊……小蕊要和我比赛谁的风筝飞得高，结果小蕊的风筝在我妈的帮助下飞得很高很高，飞向了天际，引来好多小朋友的羡慕，她开心地蹦着向我炫耀，骄傲地说，‘姐姐，快看，我飞的多高，我赢了。’于是，我跑到我妈跟前，拉着她的手撒娇，要她帮我也飞那么高。”
　　向晴忽然失声轻笑，说：“当时，小蕊还得意的取笑我说，‘姐姐飞不高，飞不高。’却不晓得怎么回事，小蕊手里的风筝线忽然断了，那只飞向蓝天的风筝开始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很快消失在视野里……这丫头每次都这样，一得意就忘了形，结果乐极生悲。当时，我看着懊恼的小蕊乐坏了，赶紧收了风筝的线。谁知小蕊看着浩瀚的蓝天竟‘哇’的一声哭了，所有的人又是安慰她，又是抱她，最后还把我的风筝给了她，她才停止哭闹……”
　　笑了一阵，向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抬头的那一刻，笑容僵在她脸上。
　　区辛宇也随着她停下脚步，目光迎向她投来的视线。
　　向晴怔了怔，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他的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却温柔的令她慌了神。平日里的冷漠和傲慢，在此刻的区辛宇身上竟寻不到半点踪迹，眼前的男人，帅气的过分，温柔的可怕。
　　这样的区辛宇，让她忍不住又一次想起另外一个人。
　　夕阳西下，那个温柔爱笑的梁佑辰曾深情又认真的告诉她：“当我遇到你，我的世界从此便只剩一个顾向晴！
　　“我只会为你停下脚步。
　　“傻瓜。比你优秀的人何止一个，可是对我来说，都只剩擦肩而过。因为，我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再去为别人费神了。一个你，就已经够我操心了。”
　　那日的夕阳格外的美，夕下的余辉投在他脸上，让她从此沉迷。
　　而眼前的人，和当初的梁佑辰一样出众。
　　向晴艰难的收回目光，低头咬了咬下唇，莫名的心慌和联想让她害怕的想要跑开：“抱歉……我说太多了。”
　　她怎么忘了身边还站着人！她又怎么会跟他说那么多她小时候的事！
　　向晴忽然想起了小蕊，此刻，她多么希望小蕊能出现把她拉走，可小蕊不知跑哪里去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为什么躲我？”区辛宇冷冷地看着她问。
　　被他轻易的洞察心思，向晴本能的回答：“没有……”
　　她不敢承认，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逃？或许是老鼠遇见猫之后的本能。
　　看到她失措的反应，区辛宇忽然一笑，又上前一步去拉她的手。
　　右手毫无防备的被人抓起，向晴惊愕的回头，本能的躲开了他，才发现手心里微微渗出了汗。
　　“向晴……我不希望你再沉浸于过去的回忆里，尽管那些记忆曾经很幸福。”区辛宇温柔地看着她，话语里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但是再幸福的回忆，如果已成为过去，那它只会让你体会到什么是绝望！无法追回过去的绝望！”
　　向晴一动不动地站着，甚至忘了找借口离开。她震惊地听着区辛宇清晰而残酷的分析，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
　　他说的，竟然都对！
　　“但是……”他稍稍停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她，他似乎很紧张，小心翼翼地低声说，“只要你愿意，也许幸福就在你身边……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向晴惊的呆若木鸡。
　　他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直响，她没有听明白，不解地凝视着他。
　　身边的幸福？她的幸福？怎样试一试？
　　她试过，结果是一塌糊涂。
　　向晴困惑的沉思着，当发现眼前渐渐靠近的胸膛时，她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意识到右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牵着。她别过脸去不敢看他，尽量不着痕迹的抽回了右手。
　　“小蕊……好像不见了，我……我担心她，都这么晚了……”向晴自己都发现说的语无伦次。她恨不得咬掉自己打了结的舌头，只好用四下张望掩饰她内心的波澜。
　　“小蕊？……小蕊……”
　　叫了几声都没人答应，这丫头跑哪里去了？刚才她都没注意四周，眼下找人时才发觉，四周路人不时向他们投来的目光。
　　她记得有人提醒过她：像区辛宇这样的男人，有让女人沉沦的魅力。
　　无论哪一方面，他确实称得上人中龙凤。
　　向晴不敢回头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总之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她必须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许久之后，身后传来了区辛宇平静的提醒：“这么大的公园，你确定不用更有效的方法找人？”
　　更有效的方法？
　　向晴背对着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
　　区辛宇轻声笑了起来：“你平常都是怎么和人联系的？是千里传音？还是飞鸽传书？”
　　千里传音？
　　向晴在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翻出了小蕊的号码。
　　回去的路上，小蕊出奇的安静。折腾一天她终于知道累了，向晴也觉得累了，累的什么也不想说，甚至都不愿动一下。

　　从公园回来，夜还未深。
　　向晴抱着膝盖侧靠在沙发上，电扇的风直直的朝她吹着，吹走了热气，却吹不掉她脑里的胡思乱想。
　　从公园回来的路上起，区辛宇的话反反复复的闪过闹海，像魔咒一样，清晰的一字一句在她耳际回荡。
　　“我不希望你再沉浸于过去的回忆里，尽管那些记忆曾经很幸福。”
　　“再幸福的回忆，如果已成为过去，那它只会让你体会到什么是绝望！无法追回过去的绝望！”
　　“只要你愿意，也许幸福就在你身边……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
　　试一试？
　　他要她试什么？
　　他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才，她转身逃开是因为，她清楚的意识到，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在她心底跳动，曾经，对着梁佑辰，她有过这种青涩而幸福的感觉。
　　“只要你愿意，也许幸福就在你身边……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试一试……
　　向晴用力的甩了甩头。
　　她不会再试。
　　已经经历过一次绝望，她不会再想过去那样去喜欢一个人了，不会再对未来抱有期望，也不想抱任何的幻想，只想随遇而安。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她现在的生活虽然平淡，但也算是失去父母后最平静安逸的一段日子。就让她这么一直安静的生活下去吧，这是所有人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