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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轮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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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看他?
全当一个小小的惩罚要他百思不解,耿耿于怀。
她不由地笑,引地白无常连连回头看她。
“笑什么?现在是要去地府又不是让你成仙,那么高兴做什么?”
他没有好气,还在为刚才叶潜让他出丑而怀恨在心。
清凉却并不生气,只甜甜地笑,“你不要生气,全是何何的错,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吧。”
说完她便向他作了个揖,笑地让人都不好意思拿她撒气。
白无常只得挥挥手作罢。
黑无常却笑了,“这倒是从来没有变,还是和从前一样,你总是替他赔罪。”
想起前尘往事,这三人都沉默了,各种滋味都涌上了心头。
她习惯替他向别人赔不是,因为他们形影不离因为他们几乎就像一个人一样。
走过黄泉,无数幽魂像受了吸引一般向清凉靠近,黑无常拉了她一把,将她遮蔽在自己的黑袍之下。
“你身上的香太甜,他们都蠢蠢欲动了。”
清凉点了点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没有生命的自然想要生命。只是他们都忘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我,又何苦留恋旧的我。”
白无常耸了耸肩说道,“看不开看不透才不能超生,如果人人都像你那么明白,地府就不会那么拥挤了。”
他扬起手挥开了飞来的幽魂呵斥一番,令他们归回原位。
一路而去,清凉遮掩在黑袍下已看不到地府的情景,只是断断续续地传来或哭或笑的声音,其实地府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恐怖,有人为死亡悲戚就会有人为死亡欢乐。死亡不是终点,只是中转,在生与生之间搭起了一座让灵魂片刻休憩的桥梁。
桥梁,就如奈何桥。
清凉猛地掀起了黑袍,星眸转动似有万般情绪在心头。
“现在没有人看守奈何桥了。”黑无常淡淡说道。
清凉回头急问,“那怎么办?”
白无常上前,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没人守奈何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黑无常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
“不用担心,有六道老头待为管理。”
“六道?”
“他可是主动要求管理奈何桥的。”
白无常嘴快,被黑无常狠狠瞪了一眼。
黑无常轻轻推了推清凉,柔声说,“阿奈走吧。”
清凉楞楞地望着他,没有反应,因为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也会如那些幽魂那样由阳关走向阴关。
“快走吧,不能让阎王等太久了。”
清凉一脚踏上了桥,竟再也走不动,望着桥下由忘川流下的清澈的河水,她看到自己的影子清晰地晃动着。
她还记得曾经问过六道老人,为什么忘川的水会融化影子。
六道说,无我无忆。
如果连自己的都忘记了,还会有所谓的记忆吗?
她却常常就着河水摆弄头发,然后何何来了,她在河水的倒影里对他微笑,他也笑,笑地格外开心。
他们的影子至今凝聚不化,是不是正如记忆,那样顽固的坚持。
她抚摩着桥栏,她常常与何何坐在桥栏看往来的鬼魂,有些鬼魂意图逃跑,他们便关上阳关大开阴关让阴风把鬼魂吸进去。
如今,阴关正大开,迎接的却不是鬼魂而是她,阿奈,清凉。
只觉有些可笑又有些凄凉,轻叹了口气也就走了进去。
到阎罗殿要经过九重十八门,可她一踏进阴关就看到了大殿,看来是阎罗王等不急了。
那个红发的翘胡的老头正摆弄着自己的美髯,努了努嘴示意她坐下。
清凉却依循着过去的规矩向他跪下。
“不必啦!今时不同往日,你坐着就好。”
他声音朗朗,富有穿透力,一看便是性格直率却略有些暴躁的人。
清凉向他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您找我吗?”
“是啊,是啊!我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回来。”
他喜欢开门见山最讨厌拐弯抹角。
“回来?我还能回来吗?”
“当然。只要你想回来就能回来。”
他说地仿佛不过是吹灰之力,清凉却清楚,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怎么回来?”
阎王很高兴,向她竖起了大拇指,“阿奈果然还是最聪明的。”他摸了摸胡子挺了挺胸朗声说道,“非常容易,只要你把心挖出来,再轮回一千世就能重新回来看守奈何桥;当然如果你觉得一千世太长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个折,对折好不好,五百世好了。”
身边的判官执着笔轻咳了两声,阎王朝他看了一眼,伸出了三根手指,“那么三百世。”
判官咳地更大声。
“一百世好了。”
判官几乎握不住笔,慌忙阻止,“大王,这个…….不能随便改的。”
“哦是吗?那就一世吧。”
判官的眼瞪出了眼眶,挂在脸颊上左右晃动,看地清凉几乎喷饭。
“剜心就行了吗?”
“行,你放心剜心而已一点儿都不疼。”他说着掏出了自己的心摆在她面前,“很方便的;不过其实连剜心都可以省了,只是你是子宫,要回来的话必须舍弃这个身份。”
“不过剜心而已痛不痛倒是其次,主要是,何何能回来吗?”
“何何?”
他摸着硬榜榜的胡须眼神漂移,仿佛要回避这个问题。
“他不能回来吗?”
“他已成魔,不归我管了。”
“他不能回来,我回来作什么?”
阎王跳了起来,指着她大声道,“小丫头,你要想清楚,你只有两条路,要么永远做你的子宫,要么回来守奈何桥,做子宫有什么好,那两个男人都会吸你的生命,他们偏偏又是对头,随时都会闹个你死我活,一斗必然有伤亡,到时你就惨了。”
“如果我说我不在乎,您会信吗?”
“如果我说我信,你会信我吗?”
清凉大笑,“您还是那么逗趣,阿奈也要谢谢您。”
“谢我做什么我以为你会怨我呢。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的过失,不过何何这小子就不对了,在我正准备弥补的时候就私跑下界,太目无王法了。”
“哦,你真的曾先要过弥补吗?”
阎王的脸顿时红了,只是掩盖在大胡子下倒也看不出来。
“反正是他错了。”
“他没有错。”清凉厉声,“他只是想和我在一起而已。”
“我正不明白你们俩,那么多年,总是那么好,好象一个人似的,即使你是子宫他成魔,你依然会维护他,可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们要闹个天翻地覆呢?”
为什么?
那得从很早之前说起。
争执从一只意外飞入地府的蝴蝶说起。
那是一只纯白的蝴蝶,翅膀上却带着古怪的兽面花纹。
阿奈第一次接触鲜活的生命,于是让它停留在自己的指间,看了又看,喜欢地不得了。
何何唤了她几次她都没有回答,他有些不快,大声喝道:“你在做什么?”
“何何,你看,多好看的蝴蝶。”她抬起食指将它移到圆脸的男孩子面前,笑了笑,“你说它明明是活着的,怎么会飞到地府里来?”
何何为自己被冷落而不悦,一把夺过蝴蝶,捏在手心里:“那就是妖精!”
“你会把它捏死的!”
“捏死有怎么样?本来到地府来的都应该是死物,它活着本就违反了天理。”
“你把它还给我。”
“不还。”
“你……”阿奈冲了上去狠狠推了何何一把,“你不能杀了它。”
何何被彻底激怒,“我偏偏要它死。”
说完手掌用劲,蝴蝶脆弱的生命应声而亡。
他将那残断破碎的身体扔到了地上,“它死了!”
阿奈目瞪口呆,下一刻已蹲在地上大声哭泣。
争执不可避免地产生。
一条细小生命的意外闯入和意外消亡打破了他们千万年来亲密无间的关系。
孩子之间近乎赌气的争吵不断升级,谁都不肯服输谁都不肯认错谁都不肯先开口说对不起。
“你就那么喜欢有生命的东西吗?”
“要你管!”
“我偏要管,你告诉我!”
“我就喜欢,怎么了?”
“你……”
“你什么你,你,松手!”
这样一松手便是千世。
“当时你们两个今天你告他一状,明天他又告你一状,闹地我整日整日的烦心;既然你们互看不顺眼不如分开也省得整天来烦我,所以我把你投进六道轮回,责令何何千世禁言;你不会觉得我是有心偏袒何何吗?”
“我本守阳关,比起一直守着阴关的何何更适合下界。”
“你能明白那是最好。只是到真正分开你们的时候你们才知道彼此的重要。”
总是要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她被带往轮回池踏上了六道轮盘,何何一路追随而来,喊着她的名字,终于说出了那怎么也不肯说的对不起,可为时已完,如果早一步……只是这世上若真有早一步便不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了。
她没有回头,即便知道此去无归期也没有回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眼泪流了满脸,一定难看极了,怎么能让何何看到自己那么难看的样子。
“阿奈,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一眼,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我唯一说话的机会了吗?”
在此后的一千世里他不再说话,不能说话。
六道,她看到了六道上的小孔,不过一个小孔却上演着人间无数的恩怨情仇,悲欢离合;要加入吗?加入后又何时才能回来?
她在犹豫,那六道老人也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