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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告白 ...

  •   碎岛玄舸,破浪斩风,浩荡王气,叱咤风云。

      我在王都港口之上看了眼,威武王驾开拔,气势磅礴驶向遥远的地方。眺望星辰海洋,风卷浪涌,云蒸雾霭,细碎岛屿星罗棋布,浩瀚辽广,漫无边际。

      转身就走。妹纸都赶不及等玄舸的影子消失,连忙跟上,疑惑问:“凝蓝姐姐怎样了?”

      我摇摇头没搭腔。

      快疯了有木有!

      当时慈光之塔的正式文书送到王兄手上之后不多久,我便接到无衣师尹亲笔写下请我一晤的信笺。此时还会有别的什么能值得他邀我去?神思一转就明晓他的用意。偏偏我还非去不可。关于四魌界四境之间的恩怨争战,我从不曾正面参与,最多只是观望而已,但我倾向于碎岛这点却是瞒不了的。

      无衣师尹自是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公审之前,才非见我一面不可。论起见缝插针、算无遗策的本事,连我有时候都得甘拜下风。可我欠他的还不清,就算明知道违背本愿,还是只能着了这趟道。

      流光晚榭竹影纤美,香炉焚着清澈幽香,一壶香茗煮水正沸。紫衣雅士于案后端坐,含笑望来,文雅儒秀,极具韵味,似乎完全无害,瞳眸中却交缠着幽深无觅的洞悉。

      无衣师尹的眼中钉,在我心中,可是跟素还真的青眼厚爱一个待遇的,区别就是怎样死的问题——所以这两货能够结拜在我看来一点悬念都没有。但此刻面对着那些玄乎奇乎绵里藏刀的机锋,看似从容不迫脑中却要牵起十二的精力以免猜进陷阱,累得要死,还不如被素大饼叫一声前辈然后各种惨烈得了!

      绕来绕去先了解到这货的底线——楔子绝对不能留!就算没办法一口气整死,也得想办法丢进不能与外界交流的界域,以免再破坏他的算计,最好的地方就是诗意天城的大牢。

      天舞神司一脉在慈光之塔的体制中,素来地位崇高不受管辖,连弭界主亲至也得恭恭敬敬唤一声“先生”。无衣师尹可以被看做是体制本身的代言人,楔子扰了他的道便是威胁到了体制,但他可以给楔子戴上祸乱四魌界的罪名,却不能直接扣上反叛慈光之罪,所以他必须取得其余三界主事者的支持,以四魌界整体的名义压制楔子的声望带来的负面影响,当然具体措施还得靠暗中布置。

      关于这点,佛狱、天城与慈光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想必透露些许风声便能取得支持,反倒是要让被全然蒙在鼓里的碎岛举双手赞成,难上加难。毕竟是慈光有求于人家,谁能想到碎岛会如何借题发挥?

      无衣师尹明知湛露辛夷与我关系非浅,仍旧拿我做入手点,还当真是看得起我!

      相当内伤。欠了他不假,但那是我自己的事,论代价也要灵明界去背负,我怎能将此转嫁于碎岛?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只好暂且敷衍。

      从流光晚榭离开,回程的时候顺道去静水清汀拜访湛露。

      曲水回廊,精致楼榭,那人似乎早预料到我的到来,立于檐下轻笑回望,博带广袖,清逸如风,眉目舒缓,闲雅依旧。

      从他的表情中你看不到一点有关他真实的心情。

      倒一杯碧色酒酿,我手一撒,酒水浮掠,天顶浮光渐抑,结界凝散,转瞬之间云雨成形,水榭清泠,烟雨濛濛。

      “天命难违。”湛露辛夷只是那般笑着,抬手于黑白棋盘上落下一子,指尖优雅如若拈花,“况且,不是还有好友你?”

      他看得很开。或者说,作为祀者的那些年岁,漫长到足以让他的视线勘破命线轮转——他看到了天命于我的无力,知道在他的面子上,我至少不会让他唯一的徒儿死,那便够了。

      湛露辛夷比谁都知道,楔子一直向往真正的自由。所以,他不插手,不干预,任由他去找寻。但是若没有我,他的纵容只会是毒药,谁也想不到天外的自由会有那么多磨难,他高估了楔子的能为,却低估了楔子的救世之心,但我出现在这段天命中,已是预料之外。

      雨停之后,我从慈光之塔回去,然后在我院子里看到檐下独坐的王兄。

      碎岛的雪下得很大很大。枝头沉甸,梨花积雪,纷纷扬扬,一盏琉璃宫灯挂在檐角,朦胧的光线静谧铺展。而那人啊,随手铺了张席,就静静坐着,寻常衣饰,却难掩凌然气势。肩头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衣发落着几粒化成水的雪珠。

      我挥手便散去了身上的结界,任由风雪拂散衣发。走到她身边坐下,相顾无言,只是一起静默望着这夜的大雪。

      看着看着,就走了神。这让我回想起曾在忘世尘寰看过的无数场落雪,现世浮光掠影,什么都匆匆而逝,连伸出手都抓不住任何东西。

      回过神,是一只手轻轻拂去我发间沾上的雪花。

      雪花纵然贴近皮肤,也因为体温的微凉,都不曾融化成水。

      王兄小心翼翼握住我的手,见我不排斥,用自己的手覆在上边,试图让冰凉的指尖暖和起来:“无衣师尹与你说了什么?”

      我顿了顿,又摇摇头,垂下眼睑:“无事。”

      她盯着我,眉眼间的表情说不清楚,但是不带任何棱角,平静而轻缓。从她口中说出的下一句话却叫我疑心是幻觉:“你欠他的,吾替你还。”

      我猛地抬眼望她,蹙起眉,想找出任何一点错觉的端倪。

      没有。我想是我会错意了,语气尽量轻快:“救命之恩如何还?”

      王兄的声音不快不缓从容到甚至无可辩驳:“他日,吾饶他一命。”

      我停滞了下,还是觉得不对劲:“戢武?”

      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毫无闪避地看着我的眼:“你的眼睛,便不能只注视着……吾一人么?”

      院落中大雪纷繁,冷风盘旋,那话语中的情愫让我觉得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冰渣,甚至有种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哪个意思?!

      僵持了很久以后,她轻轻松开我的手,冰蓝的瞳眸凝望着我,温热的指尖顺着我的鬓发轻轻滑下,扫去几粒细小的雪晶,轻柔到近乎小心翼翼的动作:“吾之心意……你愿意听吗?”

      血液在我的血管里奔腾呼啸,我整个大脑被血液冲击得嗡嗡作响。

      卧槽太可怕了!三观呢?性别这种东西是被狗吃了么!!

      等等——一定是我会错意对不对?

      王兄只是想表达对老师的尊敬对不对?劳资虽然心里没怎么认同,但好歹亲口承认了的!王兄只是嫉妒老师的视线挪开了——就跟小孩子撒娇一样的是不是?

      “天凉……先回罢。”

      我生硬地转换话题,倏地起身就走,走两步回过头,她仍坐在那里望着我的背影,眼神静寂,清澈至极,一点波动都没有。

      我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去睡吧。”最后是她先开了口。

      声音中淡淡的自我嘲讽。她扭头又望向漆黑深邃的雪夜。满院的梨花都绽放得极盛,而雪越下越大,梨花和着雪,都分不清彼此。

      我坐在没有点灯的黑暗中,伸手摸了摸脸。没有温度的指尖,没有温度的皮肤,整个人都是一般,便感觉不到冷了。隐约听到风呼啸而过时摇晃着枝桠的萧索声音,雪落在地面上,清脆而又静谧的声响。却觉察不到呼吸。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跳动得很僵硬。被坚硬的胸膛紧紧包裹的心脏有些僵硬。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我盯着自己战栗的手指,捂着唇惊慌失措。

      天命又在玩我?继王树的双胎之后,这又是怎么个走向?!

      雪下到后半夜,已经没过了膝盖。我的感知穿过门扉,门外的那人仍旧一动不动望着院落。微微苍白的脸色,俊美英气的姿容,长久的静坐令她犹如冰雪雕刻而成的塑像,旁边都是身上拂落的雪花。

      那样坦然从容到无畏的姿态,只是神情中有些落寞。

      她在屋外坐成了雪人,我在屋里望着她。

      我又开始怀疑存在……是不是,当年自我答应雅狄王封印王树开始,我就做错了?

      *

      祭天台。我站在王树下习惯性地凝望吸收养分的双胎,脑海中一遍一遍刷新着王兄的脸。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戢武王……杀戮碎岛,四魌界……

      我茫然睁着眼,这些时日来的心情就仿佛那时彷徨在苦境无处皈依时的无望。

      背靠着王树坐下来,将脸贴近粗糙的树干,感受着王树如此抚慰人的温柔而博大的气息,心情却丝毫没有好一点。

      那个孩子,我亲眼看大的孩子,怎么会……抱有那样的心思。

      我坐在王庭最高的建筑上,看雪化之日天地冰寒,王庭放肆绽放的梨花如暮云般纷纷扬扬,视野一片雪白。

      直到湘灵面色惨白地冲上来,手握大祭司的权杖,身上还穿着典雅厚重的祭司礼服,告诉我王兄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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