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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魔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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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青木对他们说:“只是将剑法练熟,在实战中作用不大,只有进行一对一、一对二的训练,才能学上真正管用的剑法。我宁愿你们在训练中受伤,也不愿你们在战斗中送命。”
清泗和嘉淇作为搭档,与墨达一起练剑。
与墨达练剑是痛苦的,就像在追逐地平线,却永远到不了一样。
然而,痛苦久了也就成了麻木,跟神相处久了,自己也会成为打不倒的小强。
一天复一天,日子在无数次挥剑中流逝。青木的计划颇有成效,但也带来了副产品。
一日青木问他们:“最近听说乾巽摆架子?”
木秀于林风必折之。
虽说无心参“战”,清泗也可以清楚感受到其他队的敌意,空气中总是有股火药的味道。
青木却警告他们:“争辩,或者抱怨,都没有必要。让别人看齐自己的最好方式不是指责和说教,而是不管遭受何等不理解和鄙夷,依然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坚定不移地前行。”
他难得说那么有哲理的话,清泗记了很久。
有一天清泗提前练剑时,没有看见墨达。
彼时周围灰蒙一片,还没站稳,脑后被人打中了。
清泗爬起来,看见几个黑影。
“不好,他看到脸了!”捂住的声音。
“天黑着呢,冲上去!”
四五个人从旁冲来,将他往绝处逼!
额头上湿湿的,有暗黑色的液体落下……是血。
可是偷袭者显然没有选好时机,也没有选好人。
场面极为混乱,清泗才挥了两三下剑,前面一个小喽啰就滑到了,一声惨叫,人影一晃,没了。
“杀人了啊啊啊啊——”
清泗猛地抓住那人的手,两人半悬在悬崖边上,只凭着清泗一只脚勾住松树维持着。
“救我!……”
清泗额头上的血一滴一滴往下落,在那人被擦伤的手腕上划出一道道黑痕。
爬回去没指望了,清泗看着下面有一个平台,想了想,松了脚。
在那人的尖叫声中清泗落到了实处,那些同党显然是被吓住了,只有一个冲上来就揪他的衣襟:“小子欠揍!”
清泗嫌恶地格开他的手,把那人推了出去。那些人也被刚才吓怕了。
“给我滚!”
一日带伤苦练,到了晚上清泗觉得头很疼,打算去找裴大夫好好看看。一旁嘉淇看他神色不对:“我陪你去。”
清泗找了个理由推掉后,向裴大夫处走去。
走到一半,却被人拦住。
“我们大哥王啸辉,请你过去看个人。”
清泗没理会,径直往前走。
清泗被扭送着到了乾坎队的住处。一个人背对他坐着,床上躺着个裹着被子的人。
“解药。”
清泗认出了这个声音,看来这个叫王啸辉的大哥就是早上揪着领子威胁他的人。
“什么解药?”
“娘的我王啸辉当你一条汉子,没想到你早有一手!”王啸辉暴起,从被子里拉出条发黑的手,“你居然给老子下毒!”
一把刀子就亮出来,顶着清泗的颈项。
“不是我弄的。”
“不是你弄的还有谁弄的?我弟弟从早上下来后就几乎都跟我在一起,可刚刚突然就变成这样!”
王啸辉一拳就往他脸上砸,清泗本就乏力,根本没有防御,生生受了这一拳。
“老子不教训教训你不会老实!”
清泗从地上爬起来,王啸辉又扑了上去:“我揍死你小子!”
清泗起初没有还手,生生受了王啸辉两拳。王啸辉又一拳向他面门砸去,旁边几个人冲上来。
后面的事除了打还是打,清泗拼命反抗,但双拳难敌四手,惊愕中,只是觉得全身都疼。
滴……滴……滴……
清泗睁开眼。
冰凉……阴暗……这里是……是一个洞穴。
看来王啸辉等人见他没有解药,人又被打昏,便索性把他扔到这洞穴来。
不行……不能被困在这里……要站起来……走出去……
走不出去的……走不出去的……脑子里却有了奇怪的声音。
不……不是那个洞穴……不是……他努力想把那声音甩掉。
滴……滴……滴……
他慢慢从水潭里爬出来……向着琴声爬去……果然……前面出现了亮光……白色的……光……
光亮处有一个身影……那人喊自己的名字,没有回应……
他猛地爬起来,手脚并用,向那人爬起,最后竟然踉跄着跑起来……
暗,冷,纷乱的足音,激烈的呼吸。
他大声喊着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远处奔跑的人影也没有停止脚步。呼吸在胸口挤压,膝盖传来刺骨的疼……
等我,等我……
哥……
他绊倒时眼前的景象都晃动和模糊起来,冰凉的液体在地上溅开。
有人把手放在他的头。手指很长,掌心很温暖。
清泗猛然睁开眼,看见嘉淇的脸。
他突然觉得失望。
“醒了?”他笑,很温暖,“要不要喝点东西?”
毫无抵抗的殴打,吐着信子的金蛇,阴冷幽僻的洞窟……画面仿若梦魇压过。
“我睡了多久?”
“第二天下午来。”
嘉淇让他觉得很亲近。
“你找到我的?”他迟疑道。
“抱歉,因为觉得你一天都奇怪,所以不久我就跟了出去,中途被纠缠住了,好在没多久就在后山发现你了。事关私斗,我暂时谁也没惊动,只是跟墨达说你昨晚在裴大夫那,连带请了一天假。”
清泗沉默不语。他想起王啸辉发怒的原因是因为他弟弟中毒……
“王啸辉和他弟弟呢?”
嘉淇看着他的眼睛,阳光落在他褐色的眼睛里。
“他弟弟死了,他正配合墨门处理后事。”
“怎么死的?”
“全身发黑,估计是毒。”
“……”
昨天凌晨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人,竟然连续在鬼门关前走了两回。
“他们早上在调查是否系他杀……”
清泗下意识地说:“我跟他的死没关。”
嘉淇却笑了:“我当然相信你。”这句话听起来莫名温暖。
“你想怎么处理?” 嘉淇问。
“既然他弟弟已经死了,这件事就算了,日后他若犯我,我必犯他。”
嘉淇叹了口气,语气却轻快起来,“放轻松点——趁我们还有一点假期,下去走走如何?”
三个月来一直在山里,此时来到小镇,自己反倒成天外来客。
黄昏下一切都那样的美丽,仿佛生老病死都是妄谈。
但是清泗知道在在美丽的东西也埋葬着许多阴暗,他曾经被迷惑,一路挣扎才走到这里。
……但那些记忆,都不甚分明了。
街上有人在做面人,画糖画,孩子们滚着铁环从身边跑过,嘉淇一路说说笑笑,好像他们和那些孩子一样。
最后他们坐在家馄饨铺里,热腾腾的馄饨送上来,清泗才想起自己一天没有吃饭了。
“想回去吗?”
清泗抬起头,隔着一层氤氲的雾气,他看见嘉淇的眼睛。
“看见外面那条青石道了吗?”嘉淇的手指向忙碌的大街,“朝那个方向一直走一直走,就是城门,还有两个时辰城门才会关上。你要是不想在墨门呆下去了,我们可以坐一辆三两银子的马车,从那里出去。”
“去哪里?”
“什么地方都可以。”
“那就是流浪?”
“嗯。”
“你要陪我?”
“嗯。”
“为什么?”
“因为突然想陪。”
“没学到功夫前绝不回去。”清泗道。
嘉淇笑:“好志气。”
清泗吃着馄饨:“不过,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嘉淇逗他:“我看上你了。”
清泗道:“我没有那个兴趣。”
嘉淇忍住笑:“那就把我当哥哥好了,哥哥对弟弟好,那是很自然的吗?”
清泗有一瞬的恍惚。
那洞里发生的事怎么跟那天那么像?
只是,嘉淇把他带了回来,而他叫做哥哥的那个人却把他丢给了狼狗。
溟晖的口气又是惊叹又是嫉妒:“你们……下……山了?“
“拿着,这是你念叨了一个月的话本儿,这个笑面虎面具,像你吧!易兄,我们在酿仙楼买了两大壶,咱找个时间去后山慢慢品……”
感觉气氛不太对,嘉淇转身。
墨达。
嘉淇从容不迫,“看!特意给你买的,糖~葫~芦~”
“昨晚你们在哪?”墨达没理会嘉淇的糖葫芦,脸色肃然。
“昨晚?”
“我找裴大夫问了,他昨晚根本没见你和清泗——”墨达沉声道,“去哪儿了?”
“………”
嘉淇笑了笑:“逛窑子了,怎么样?”
墨达没理会,问清泗:“是这样吗?”
清泗沉默不语。
“不说话,是默认?”
嘉淇沉吟片刻:“队长,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跟着墨达来到一僻静处。
嘉淇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墨达越听神色越凝重。墨达看着清泗。
“……事情就是这样,在下愿接受一切惩罚,但自认没有过错。”清泗静静道。
“你们知道你们犯什么了错吗?”墨达厉声道,“——隐瞒!”
“……”
嘉淇静静道,“队长,我问你,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其他队暗中使绊,你会哭哭啼啼跟别人诉苦吗?”
“……”
“我想以队长的性格,做出的选择也跟清泗一样吧?”
墨达果然没有话说。
但过了片刻,他道:“既然那人的死跟你们无关,你我不会追究——但你们也记住了,你骗谁都行唯独我不行。我是你们的队长。”
“是,队长~” 嘉淇笑。
可是处罚是逃不了的,尤其对墨达这样的人:“明晚开始你们与我加练一个时辰,以示警戒。”
南峰,墨染堂。
七大护法中的四位聚坐一处,一壶茶刚沏上。
“青龙帮那一带你看派谁去比较好?”
老者狡黠一笑:“素闻乾部剑法第一,勇猛过人……”
“坤部还不成气候,乾部虽然人少而资历老,这次折损他几个精英,让南峰那几个人知道疼。墨冷……不会舍不得?”
墨冷半倚门框,悠悠吐出一口烟。
南峰之上是云雾,云雾之上是启明。
“那……边是……北……北峰吧?”
溟晖站在东峰上,俯瞰下方,只见云海。嘉淇从后面走过来。
“嗯,那是墨门的囚牢——我们右面是南峰,对面是西峰长庚,左边是机关谷,南峰是巨子起居所在,”嘉淇看见墨达走过来,笑道:“我想墨达你,以后应该是南峰那里最年轻的一个吧?”
“总有一天,会走到的。”墨达并不掩饰。
易野轻轻笑起来:“这东峰后山的景致,着实迷人,若我加把劲,或许能在东峰后山当个悠闲之主?”
“只要能学到真本领,哪个峰都可以。”清泗道。
嘉淇搭上清泗的肩膀:“清泗去哪~我就去哪。”
墨达蓦地感到十分孤独。
从小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必须要站在南山之巅,成为王的王。
为了这个目标,自己一直奔跑、奔跑,鲜有同行者。
而最近只因偶然看到几个有趣的眼神,却以为有了能一起奔跑的人。
原来一开始,他们就看向了不同的方向,今后总会在一个路口,分道扬镳,
这条路上,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淡淡笑了笑,走开了。
“好,这一局,算是破了。”墨达收回剑。
清泗进步确实令他出乎意料,而嘉淇,每次配合都游刃有余。清泗长于攻而嘉淇善于守,若他们安安稳稳把这一年练完,他也没有把握以一敌二。
正想着,两人却齐齐坐到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随着酷夏的到来,训练进入了最痛苦的时候。
“怎么坐下了?!起来!”他怒道。
这时清泗却看见远远有人牵着老马走来,马背上挂满水袋,然后……。那一人一马奇迹般停在他们面前。
青木一脸惊喜地跑上去,跟那牵马人亲热地说了什么,然后笑着对他们介绍:“这是你们墨长的墨长,剑术东峰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墨行者:风崖师公。”
行者是师出后执行墨门任务的剑客称呼,然而之前若有个墨字,便是资深的前辈了。大伙立刻恭恭敬敬地喊师公好。
风崖瘦骨嶙峋,如他牵的马,却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场:“你这小子挺会在徒弟面前给我拍马屁,我可没你吹的那么厉害。”
溟晖惊喜地发现风崖不仅带来了水,也带来了冰。大伙一窝蜂把拿着冰块往身上洒,直呼痛快。
树荫下,风崖和青木坐在一处,俱是微微一笑。
“听人说你的娃都挺厉害啊,小子有眼光。”
“要不等会师叔过来指点指点?”青木试探道。
风崖笑:“你小子,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揩我油!罢了,我也即将远行,就帮徒弟带会徒弟吧~”
“远行?”
“门里派我们去南疆处理批杂碎。”
“恐怕不是门主的本意,门主舍得让你远赴异地?”
风崖拍拍他的肩膀:“将有令,不得不从啊~我的马也老了啊,做完这个任务,他和我都该歇歇啦。”
对乾巽队而言,那日下午过得格外快,不仅因为有茶,还因为有高人指点。
风崖说话豪放粗野,却和他们的墨长一样清楚他们的小心思片。
“这个月练好了,下个月断风裂就能能偷懒儿!。
“现在就要开始绑沙袋啦!早点把苦吃完,早点过好日子。老子吃的苦可比你们吃的米还多呢。”
“什么水平?年轻人别急着问这个,不够格,别找堵了,啊?”
贵为东峰第一剑客,但那轻松的谈笑,却如邻家叔伯,煞气能收敛到如斯,清泗想,亦是高手的一种境界。
日渐西斜,风崖也要牵马下山了。
这半日相处,他们竟然生出恋恋不舍情绪,想挽留他几日,可惜时不我待。
“等我回来,你们应该学完补天裂了吧?”
“一定!到时候回来请你喝酒。”
“嗨!你们怎么能说那么大声呢?这一喊酒还喝得成?咱都是遵守门规的好娃儿,对吧?”
“是~哈哈哈……”
那袭黑衣消失在暮色中,每个人都在期待着重逢。
可惜,这第一面,却成了最后一面。
山上时日,却也过得飞快,转瞬一年就要过去。
又是一年春时,他们即将面对最后的挑战。
氛围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在训练最密集时,清泗感觉自己过的练剑练到精疲力竭、吃饭、再练到精疲力竭的近乎机械般残酷的生活。
一日晚上,青木把他们叫到一处:“大战之前,我们收到西峰的邀战。我们素日跟自己人练习,已经快没意思了,怎样,要不要去会一会未知的对手和招术?”
“去!”
他们傍晚时分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向西峰前进。
一路踏月而行,大家兴致难得的很高。月映中空,群山的剪影愈显秀美险峻,一路放眼看去,凌云山时而险峻,时而低缓,时而阳刚,时而阴柔。
西峰上的星火如盛放的莲花次第亮开,美不胜收。草木经过休整,清婉地排开一地,掩映在丛林中的精舍住宅,即使远远一望,也比他们精致。
他和嘉淇住在一处,没有多说什么,几乎倒下就睡了。其实这几个月来着实很累,他们基本上一沾枕头都睡着。
半夜的时候,清泗却醒了。
他是因一阵琴声而起。
那是古琴的声音,低沉而空。
清泗辨音认色异于常人,他听着曲子虽然弹得流畅,但很奇怪。
这曲子……似曾相识。
他从床下起来,只批了一件白色外衣,嘉淇在旁边已经熟睡了,清泗没有惊动他,小心推开门,循着琴音,走入西峰的月色中。
满山月色。
这有琴声的西峰,与他来时所见到的西峰,又是不同模样。
清泗循着琴声,走入一处竹林,风过叶吟如和,竹影细碎,如是去谒见一名深山隐者。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夜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路的尽头是一处断崖,满月之光将琴者的身影投映在绝壁上。
弹琴的是位白衣男子,两鬓略染风霜,仍不失其俊逸的风骨。他看见月下林间蓦地走来一个少年,眼神微掠过惊讶,停了琴,看向这位循声而来的客人。
“先生方才弹的可是《流水》?”
“正是。”
“可否给我看看琴?”
清泗也不知为何如此,或许那古琴牵起了某些思绪,这场夜游仿佛梦游般。
“请。”白衣男子礼让。
清泗拨了拨琴,果然没有调准。他将琴音调准,跪坐到一旁:“先生,请。”
白衣男子拂衣坐下,复又弹起琴来。
经过调音,那音色确实优美许多。清泗在一旁默然听琴,突然开了口:
“尾音过于短暂顿厚,没有水流出峡谷之美感。”
白衣男子略一调息,重新弹了起来。
“弹奏好的曲调,可以叫欣赏的人昏昏欲睡。我欣赏先生弹的古琴时,总有种千金压心的感觉。”
白衣男子停下手,略有不满:“如是这般……小兄弟何不弹奏一首?”
清泗淡淡道,“此千古名曲的境界,需要了解伯牙当年弹奏此曲时的一切心理和环境,才能复原。在下无法做到这点,是以不弹。”
“小兄弟对弹琴的苛责像极我一位故友,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清泗。”
白衣男子手指按在琴弦上,闻言一惊:“什么?”
“清泗。”
只见对面坐着的却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眉目清秀,身上一片月白。
“阿兰这琴,原来真的也有魂魄。今夜我一弹此曲,弹得不好,这琴魂儿便出现了,真是妙哉,妙哉。”
清泗不知他在说什么,道:“先生既然无意弹琴,那么在下回去了。”
白衣男子亦做了个长揖:“明夜还请再来。”
抬头时,却已经不见那少年人影。只剩满川风月,清风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