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师表》槿姬

4、第 4 章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李妙文厚着脸皮敲响了赵主任办公室的门。
　　教？还是不教？九班是只烫手山芋，孙超他惹不起，但总躲得起吧？
　　昨夜李妙文又失眠了，在图书楼里工作后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睡眠，一夜之间，因为杨铖的一句话，噩梦重来。
　　心事重重了一上午，连开堂课都不知讲没讲错要点，迫使她又只能到老好人主任这里左转圈右转圈。
　　赵主任！再救我一次吧！
　　赵主任心中了然，“小李老师，我现在基本不管课程安排啊。要不，你直接请示一下校长？”
　　校长！？
　　李妙文心想，你说得轻松，我进来都一年了，走过道上遇见校长都只有点头哈腰的份。打个招呼都战战兢兢，何况去提这种非分要求？更何况，孙组长跟校长的交情……可不浅。
　　赵主任摸着下巴微笑：“年青人，干活要有冲劲。不敢见校长？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现在连下面那群小孩子都不怕校长嘛！上回不是哪个班有男孩把篮球砸校长头上去了？校长脾气挺好的，跟学生和和气气，也没怪他什么啊。”
　　李妙文一锁眉，您老哪壶不开提哪壶？敢砸校长的男生，不就是孙超？
　　赵主任倚老卖老，推着她出门，指指楼上，拍拍她肩膀，再指指过道当中的楼梯：“小李老师，我看好你哟！”
　　“主任，不行的……”
　　“怕什么嘛！校长最喜欢你这种能热心教学的。只要是安顿下来，肯一直在这学校做的老师提出的意见，他会听的！”
　　李妙文头一昏，脚一踉跄，上去了。

　　“九班不好教，那十班不是一样？”
　　四个班分流，让中流带后进的主意本来就是校长提出的。这一项学校内部课改，上一届的初三曾经实施过一回，收效甚微。但校长有他的道理，后100名学生能放弃吗？显然不可以。那怎么教？让他们去跟前100名混一个班级？这不打击人家学习的积极性么？为避免同一班级两极分化过于严重，他想出这么个环保的决议，第一年的试运营不过是还没出成效而已，理所应当，再来一年！
　　给他打气，为他鼓劲，坚决拥护新校长领导的孙组长怀一点私心，拼了命鼓掌赞同。
　　九班、十班、十一班、十二班，应运而生了。
　　这里是公立学校，校长负责制，有些事情，校长一句话敲定，底下没人敢反驳。

　　校长正焦头烂额着，一上午，N多家长通过各班新班主任，拨来电话，口气里不是质疑，就是担忧，有两个脾气坏些的，直接恶声恶气上粗口。
　　李妙文撞在枪口上，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理所当然被对准了枪眼。
　　“厚此薄彼，对一个老师来讲，可是不好的习惯啊，小李老师。去年你身体不好，没带完班级，我体谅你一新人初来乍到，同意你去图书楼调整几个月，养出你工作上的惰性来了？”
　　“没有没有！”李妙文忙摇头否认。
　　“那不就好了。小李老师，这四个班都是一样性质，你要换去十一班，或者十二班，那里的社会老师今天刚上手呢，学生没准已经跟他有点熟了。你去，算什么事？”
　　李妙文羞愧低头，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就算换成了，那个班开学头两天换两个老师，学生还不得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此刻心里直打退堂鼓的还有一个人，周建云。
　　家长们的电话洪流太可怕了，一中午，全办公室基本没断。尤其是跟她一样教四个特殊班的老师们，人人都是挂一个接一个，接电话空挡里喂一口饭。
　　负责九班，挑大梁的是英语吴可老师。无可无不可，吴可外号“不可”。
　　教龄六年，算得上老字号老品牌，跟他搭档的四个人都不及他资历老，所以他被孙组长赶鸭子上架，当了新班主任。
　　值得注意的是，吴可老师能在这薪水一般般的地方坚持教下来，无外乎有两个原因：一，轻松；二，适合外快。
　　眼下做班主任，搞得他不轻松了，影响他赚外快时间了，怎么办？
　　只有一条路，推卸责任。
　　杨铖是十班班主任，王莹是自由散漫逍遥派，李妙文一千金小姐似的，什么委屈都受不了。新来的周建云，人正气，体格壮实，碰到困难事，一张脸憋得紫红，牛脾气再一上来，干劲十足！相处两天下来，他肯定这傻大妞是个肯吃苦爱干活的，今天班会课上，轻轻松松挑动起全班同学一致鼓掌：“欢迎咱们的副班主任，小周老师！”

　　周建云摔下座机听筒，关掉手机铃音，也不管那些家长怎么反应了，径直去找王莹。王莹猫在校外一间小杂货店里，跟一堆学生打成一片，让学生请她吃糖水刨冰。
　　看见周建云摸进来，“校长？校长在行政楼三楼嘛！你只管去，有意见，只管提！”
　　她才不管周建云会怎么死呢，反正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你跟我一块去，好不好？”周建云到底有些忐忑，她听说校长是蛮严厉的人。
　　王莹往塑料小板凳上一坐，两脚一伸，“不要！九班副班同志，你无权打扰我的午休时间哦！有关于我语文教学上要研讨的问题，尽管指出。其他私人工作情绪，自己解决哟！”
　　开什么玩笑？帮了你？我还不得罪那只狐狸不可？还是说我吃饱了撑的，想取你而代之，当九班副班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没有同胞支援，单枪匹马的周建云冲到校长办公室门前，里头是李妙文的说话声。
　　“校长，希望您再体谅一次我工作上的难处。实在是九班的学生太……太难管了。当然了，这是我工作能力上的缺失，不能怪学生。总之，是我个人的原因，我厚颜来请求您，再给我一次调动的机会。我保证，不管是对待十班，还是对待新换给我的班级，都会付出最大的努力跟心血……”
　　周建云脑门上的血蹭蹭蹭上涌，怎么？课还没上呢，就来告御状，是我们九班学生得罪你了？
　　她早忘了自己也是来请辞的，胸中只有对自己班学生满腔的热情与爱，及受到其他老师不公平待遇的忿忿。
　　片刻后，李妙文开门出来，一抬头，对上周建云一双铜铃眼。
　　初三九班学生新学期迎来的两个年轻女教师，对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一个莫名其妙，一个怒目而视。

　　周老师是个好老师！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