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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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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虎头寨四当家林智,落草为寇前是个书生,算是虎头寨所有山贼里,为数不多有头脑的人之一。他知道此刻倾巢而出去攻打豹子帮,到头来只会搞得两败俱伤,想要为二哥报仇,只需命人放出虎头寨要办喜事的风声,表面上装得全寨人都在为少当家的婚事奔波劳累,暗地里却集结一批精英,准备一举捣毁豹子帮。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唯独女主角极其不配合,一个月的准备期,她逃了五十几次,在虎头寨的土墙根挖了好几个狗洞,闹得三当家哭笑不得。
“小羽,不是三叔说你,你没事就多跟你媳妇联络联络感情,别让她一天到晚都想着往外跑,她这样每天都跑三次,让兄弟们看见,很没面子啊!”三当家一边说着,一边把白染像老鹰拖小鸡似地丢回了秦羽的房里,然后唠唠叨叨地关上了门。
房里,秦羽站在窗口,居高临下地望着滚成一团的白染,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又让人给抓回来了?我都说了西墙有个狗洞。”
白染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哭丧着脸朝秦羽抱怨:“什么狗洞,那简直是老鼠洞,我头才出去,脖子就被卡洞里了,要不是你三叔把我拉回来,我现在还卡那里呢!”
“你不会钻之前先观察一下啊?”秦羽一脸的崩溃。
“那么多人进进出出,我哪有功夫观察?你别老埋汰我,有本事你逃一次试试看,你以为逃婚真那么容易啊?”
“我……”秦羽被她一句话说得语塞,良久才为难道,“叔伯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走。”
“你不能走,你就帮我走嘛,我都逃了几十次了,我容易么我?”白染说着,眼睛都红了,想她堂堂一国公主,就因为一念之差钻了一次狗洞,现在竟然沦落到天天钻狗洞,这简直是报应啊!
“我要是帮你,叔伯们知道会很生气的……”秦羽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你怎么能这样呢!”来这儿一个月,白染逃了抓,抓了逃,每天见到的不是狗洞就是秦羽,一来二去,两人其实已经很熟了。
她知道秦羽其实也不愿成亲,干脆凑过去扒住他的腿,死皮赖脸道:“要不是你,我就不会来这儿了,现在我要走,你当然要帮我,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得嫁给你了!你不会真想我嫁给你吧?以后你那些兄弟会笑你媳妇钻过狗洞的……”
她这样念叨着,完全没料想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已经越过了界,少女温暖亲昵的动作让这位没见过多少女人的少当家有那么片刻的恍惚,被她抱着的腿隐隐作热,心中有某根弦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令他不知所措。
“闭嘴!”
白染没想到刚才还好好的秦羽会突然向她发脾气,反射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秦羽,像某种乞求主人恩宠的小动物。
对方很快避开了她的目光,似乎叹了口气,声音再度柔和下来:“别说了,我帮你走就是了。”
“真的?你不反悔?”白染满心欢喜,扒着秦羽的腿,更紧了,生怕他说话不算话。
站着的人脊背挺了挺,咽了口唾沫,恢复了刚才凶狠的口气,咬牙道:“死丫头,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娶你!”
白染:“……”
chapter 5
夜深人静,虎头寨门口的大樟树下,三当家望着白染和秦羽离开的方向,一脸疑惑地捋着胡子问身旁的四当家:“我说老四啊,那小丫头要逃婚我能理解,可为啥咱少当家要跟着她逃呢?”
“你懂什么?”四当家摇着扇子道,“一个人逃那叫逃,两个人一起逃,能叫逃吗?”
“不叫逃,那叫啥?”三当家问。
“笨,两人逃当然叫私奔了!没学识!”
原来是私奔啊!三当家恍然大悟,但是很快他又不解了:“老四,你说的不对啊,咱们都要安排他俩成亲了,为啥他们还要私奔呢?”
“年轻人的情趣,你个老光棍懂个屁啊!”
三当家于是忧伤得蛋疼了。
其实秦羽根本没带着白染私奔,他只是把她送出寨子外面之后,又担心她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干脆好人做到底,把她送下山。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秦羽给自己找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秦少当家心里不舍得,这姑娘虽然脑子不聪明,说话也没分寸,还钻过狗洞,但却让他动了春心。
他进城刺杀皇上那些天,不是没见过女人,青楼门口的流莺穿着暴露,抓着他不放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他眼里,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宫女有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毅力,她为自由而做出的努力是他多少年来,待在山寨里只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没错,他不想做山贼,他不想一身一世都被叔伯们护在翅膀下,空守一个山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秦羽的沉思让两人一同下山的路变得异常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染突然开口。
“你从这儿到江南要走多久吗?”
“你要下江南?”秦羽回过神,奇怪地看着白染。
“对。”白染点点头,“我已经决定了,离开这儿就去江南,我以前在宫里老听人说三月的江南春日融融,花红柳绿,所以我想去见识一下。”
“你一个人去?”
“当然,你看我这样,像是变出两个人来吗?”白染摊摊手,这半个多月来的逃婚生涯,她后悔过,也气馁过,直到昨天被卡在狗洞里,她抬头看着浩瀚的星空,才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过去的生活再好,如果钻不出去,也不过就是个狗洞。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做地上的蝼蚁,也不想再做宫闱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了。想到这儿,白染又忍不住抬头远望,一道银河横跨在遥远而未知夜空,天的尽头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去探求一下试试,哪怕这星空根本没有尽头。
秦羽被眼前望着天空的姑娘迷了魂,她清澈的眼里映着浩然星空,星光洒在她无暇的脸庞上,美得就像一幅绝世的名作。
“其实,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他轻声低语。
“什么?”白染回过神,正要回头,脚却踩到了一颗石子,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
“小心!”秦羽扑过去扶她,可惜为时已晚,两人双双失去平衡,一同滚在了地上。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白染发现自己倒在了地上,秦羽压着她,手紧紧护着她的后脑勺。那一刻,她觉得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了,从她这个角度看,星空很美,但是星空下与她咫尺相望的那张脸,似乎更美。至少比京城里那位等着娶她的驸马,要赏心悦目得多。
白染有点迷了眼,看到秦羽朝她越凑越近,嘴唇几乎要贴上她,心不由得怦怦直跳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秦羽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翻身站起来,看着山头的放下,脸色一暗,道:“不好!寨里出事了!”
chapter 6
当秦羽和白染赶回虎头寨的时候,寨子已经被官兵占领了,一群手持利刃,面无表情的铁甲战士们,围在二当家周围,手中的刀全都架他的脖子上,只要他一动,必定身首异处。
站在二当家面前的是,是一个穿着银甲的少年将军,飞眉入鬓,器宇轩昂。看到他那张脸,趴在草丛里的白染差点叫出声来。
没错,这个人正是刚凯旋而归,还逃了未婚妻的韩家长孙,韩少符。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四当家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官府真的要对付他们,就在他们全力以赴,一面准备喜事,一面准备报仇的时候,朝廷的人已经悄悄埋伏在了青羚山下,准备伺机而动。
今晚对于韩少符来说是个出气的好日子,他在边关六年,所向披靡,但凡听到他名字的敌人全都闻风丧胆,在那里他就是神,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但是自从回京之后,各种憋屈的事情就层出不穷,先是他爷爷骂他心高气傲,不知好歹,再是朝廷搬了一纸檄文下来,说要削减他的兵力。
以上这些也都罢了,最让他气不过的是,那个他想了六年,念了六年的公主,竟然逃婚跑了!
一想到这事,韩少符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不是没恨过白染,但他离开时尚且年幼,身在边关时心里想的恨都是同一个女孩,不知怎么的,恨就成了爱。
六年的恨与爱,因为白染一次逃婚,全没了,还有比这更可恨的事吗?所以当听说朝廷要去剿匪的时候,他首当其冲接了下来,既然找不到媳妇,就只能找这群山贼出气了,谁让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他心情不好,杀!统统都杀!
当秦羽目睹韩少符眼中透出的杀气时,他按耐不住了,正要上前,手却被抓住了。
身边少女的眼神,让他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一下去,最大的可能只会和叔伯一起死,那她怎么办?
“你走吧。”他对她说。
“不!”白染坚定的摇头,抓着秦羽的手在颤抖,她其实很怕,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身边的这个家伙去送死。
“抓我!”她突然朝秦羽道。
“你说什么?”秦羽有些不明白。
“抓了我,去威胁他们,快啊!”白染急得叫起来。
由于动静过大,不远处的韩少符察觉到了什么。
“谁?谁在那里!”他警觉得拔出剑,朝着草丛望去。
草丛中,站起一对男女,男的手里拿着刀,女的把他的刀抢过来,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沾着灰的脸蛋上,有双令人熟悉的大眼睛,那眼神令韩少符蓦地一怔。
“韩乌龟,如……如果你敢动……动他们,我……我就自尽!”
多熟悉的称呼啊,韩少符按耐住心中的喜悦,板着脸,一步步朝他们走过去。
银甲映着火光,让白染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他已早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少年了,而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想着自己的任性公主了,春去秋来,物是人非,再次重逢,竟是现在这番光景。
“把刀放下。”韩少符低沉的声音带着穿透力。
秦羽上前一步把白染护到了身后,道:“别碰她!”
这样的毛头小子,韩少符才不放在眼里,他笑起来,充满讥讽:“小子,你可知道你身后站着的,是什么人?”
秦羽哑然,事到如今,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喜欢的这个女孩,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她是安平公主,当今圣山最宠爱的女儿,也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如果她少了一根汗毛,你会成为第一个陪葬!”
真相大白!
尽管早有准备,秦羽的心还是咯噔一下,跌入了谷底。
“如果不想死,就让开!”韩少符的杀气开始重起来,四周的将士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将这个自不量力的小子万箭穿心。
“快走啊!”白染催他。
但是秦羽的脚步却没有挪动半分,他抬起头,刚才还犹豫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如果你要带她走,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声音戛然而止,白染站在他身后,手中肇事的石头陡然落地,眼中满是泪水。
本公主不许你死!
chapter 7
逃婚一个月的公主就这样完好无损地被驸马接回了皇宫,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悦,立即将两人的婚事昭告天下,一时间,普天同庆,举国欢腾,南永国所有的子民们,都在都在第一时间送上了对新人的祝福。
一个出身不凡,屡立战功的少年将军,一个是身份尊贵,貌若天仙的皇族之后,怎么看着这段婚事都是天作之合,千古佳话,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白染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距离开青羚山已经有三个月了,韩少符虽然心狠手辣但却是个守信之人,不仅放了虎头寨所有的人,还向她保证只要他们肯安分守己,就不会再为难他们。至于秦羽,她相信自己那一石头下去,他醒来应该已经对她失望透了,不会再有所眷恋。
她知道,那一个月在虎头寨发生的所有事,都已经随风而逝了,所有那些关于自由的梦想,和与秦羽在一起的回忆,也都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再过三天,她就要接受既定的命运,成为人人羡慕的将军夫人,可为什么心里有那么多的放不下呢?
“驸马,大婚在即,您不能进去啊!”外头传来侍女的惊呼声,片刻之后,房门便被打开了,韩少符手中拿着一个锦盒,兴冲冲的进来。
“染染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什么?”白染问。
韩少符没再卖关子,一下打开锦盒,只见里头是一只做工精巧黄金鸟,鸟身上镶满了宝石,鸟尾一转,鸟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唱歌,声音之逼真,令人乍舌。
倘若是在以前,白染见到这样稀罕的玩意儿,一定会爱不释手,但是现在她只是看了眼,就没再做声。
“染染,这可是我找人去从西域带来的,东西一到我就急着给你送来了,你不喜欢吗?”
“喜欢。”白染平静地点点头。
韩少符一怔,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刚才闯进来时,偶然偷听到几个侍女的对话。
“今天公主又在房里没出来。”
“哎,公主以前最喜欢出来玩了,现在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真可怜。”
“听说公主不喜欢驸马。”
“你说什么呢?驸马那么好,哪个女人不喜欢!公主就算现在不喜欢,以后两人成了亲,总会喜欢的。”
“可是强扭的瓜不甜……”
“嘘,别说了,小心惹祸上身!”
……
想到这儿,一向自信满满的韩少将突然苦笑起来,就连几个宫女都看得出来,白染不喜欢他,他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是六年来,他在战场上起起落落,很多次战役都是眼看要输了,但最后却被自己扳回了胜局。他相信任何一场战争,只要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胜利属于哪方,感情的事不也应该是这样吗?
可是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原来感情和打仗不一样,其实一开始,他就已经输了,不是因为实力不够,而是因为他根本连留在她心里的资格都没有。
强扭的瓜不甜,大丈夫志在四方,又何必留恋一个不甜的瓜?
他那锦盒和金鸟一并留在公主房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天后,公主的婚事宣布取消,原因是刚投降的蛮夷突然毁约,大肆起兵侵犯边境,守边大奖韩少符听闻之后,连夜策马赶回边关,以保国之安危。
又过了几天,宫里传出公主再次不见的消息,有人说公主是病死了,也有人说公主跑去边疆找驸马去了,还有人说公主跟山贼私奔了……
总而言之关于公主去向的传闻一直流传了很久很久,成为了南永国历史上,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谜底。
chapter 8
三年后,江湖上出现了一对雌雄大盗,他们走遍大江南北,在江南劫了贪官汪应良的金库,又在巴蜀烧了恶霸田雄的大宅,还在汉中把奸商朱大方寿宴上的千年人参换成了一棵白萝卜。
又到一年月圆时,明月照在虎头寨的破瓦楞上,三当家在瓦楞下喝醉了酒,抓着四当家的手后悔莫及地说:“她娘的有了媳妇忘了爹,早知道就不应该由那小子去救人啊!”
四当家拿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你个老光棍,别跟我拉拉扯扯,我他妈还要娶媳妇儿呢!”
明月照耀的那一头,是皇宫精致的琉璃瓦,琉璃瓦下每天负责替皇上饮食起居的王公公低着头,恭恭敬敬道:“皇上,晚上外头天凉,您咳嗽还没好,早些回去歇息吧。”
老皇帝摆了摆手,抬头望向那一轮明月:“王德,你说染儿现在,是不是跟朕在看月亮呢。”
王公公抹了抹眼睛,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现在一定和皇上您一样在看月亮呢。”
“朕是不是老了,最近怎么老想着朕的染儿呢?倘若染儿还在朕身边,知道朕咳嗽,一定又要朕吃什么千年人参,她这丫头老说吃什么补什么,说朕吃了千年人参,就能活一千岁。”
“公主年纪小不懂事,皇上您是万岁。”王公公低头说着,突然一阵风吹来,吹灭了宫灯里的烛火。
待他急急忙忙再将烛火点起时,原本空荡荡的地上放了一个锦盒。
“王德,快去拿起来给朕看看。”老皇帝眼底突然放出光芒,打开王公共拿来的锦盒,看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老参。
“王德啊!”老皇帝笑起来,“朕活不了万岁,也能活千岁啊!”
月明星稀。
秦羽在皇宫的屋顶上,搂了搂白染,柔声问:“你真不打算下去了?”
“不下去了。”白染摇摇头,道,“其实我很想知道,当年你是怎么把信偷偷装到那个锦盒里的。”
“这是秘密!”秦羽狡黠地眨眨眼。
“告诉我一下嘛,我真的很好奇啊!”
“你再钻一次狗洞,我就告诉你。”
“呸,你休想!”
……
这样的斗嘴永远都不会结束,因为他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很长,有一天,他们会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会传给他们的孙子,这样一代一代,将这个公主与山贼不得不说的故事,永远地流传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