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与我》忆锦

4、chapter 3~4

　　【三】
　　后来小北才知道，自己去苏慕白家的那天，镇上的桥塌了，有人看见一个长得像她的姑娘掉下了河，被水冲走了。大家找了她一下午，不见她人影，都以为她被水冲走了，她娘还为此哭晕了过去。
　　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后的小北，赶紧低着头回去跟她娘认错，但是还没没躲过她娘的鸡毛掸子，幸亏金元宝挡在前头，那鸡毛掸子才没全抽到咱们小美女的细皮嫩肉上。

　　经过这件事，小北觉得金元宝真是个讲义气的好兄弟，自己以前那么对他太过分了，于是她决定帮金元宝报仇，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仗势欺人的钱员外。
　　其实这钱员外真不是好人，除了上回欺负金元宝之外，他还老爱往小北他们家客栈跑，借着吃饭的名义，一双贼眼滴溜溜地往七娘身上瞟，甭提有多恶心了。
　　先生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是敢欺负她楚小北，那绝对是要往死里欺负回去的。
　　于是小北唆使胖头，去他开医馆的爹爹那里，偷一瓶泻药。
　　那泻药名叫“泻天泻地”，是胖头的爹特制的，五两银子才一小瓶，放在酒里无色无味，但是吃进肚子里却能叫人泻得死去活来。
　　小北才往钱员外酒里倒了半瓶，那钱员外就拉了整整三天三夜，拉的肠子都青了，五脏六腑都快拉出来了，躺在床上直哼哼，就跟他们家那条刚瘸了腿狗似地。
　　小北得意地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出门办事刚回来的爹，楚倾羽非但没骂女儿，还直夸她真聪明，说要回去给他们六扇门的兄弟每人发一瓶，以后抓坏人就更方便了。

　　小北不知道“六扇门”是什么，但是她知道，他爹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厉害到钱员外明明知道给自己下泻药的是她，却不敢来兴师问罪。
　　不知道皇帝有没有爹爹厉害呢？小北歪着脑袋问他爹，却被他爹一眼给瞪回去了：“小孩子别乱说些有的没的，去去去，找你元宝哥玩去。”
　　“金元宝才不是我哥呢！”小北撅着嘴不服气的说。
　　她爹来了兴致，挤眉弄眼地问：“那你说，他不是你哥，是你谁？”
　　“他是……是我小弟！”楚小北一拍桌子，金元宝就成了她小弟。

　　既然是小弟，当然是要听大姐的话，小北就去金捕头家，把正在练武的金元宝拉了出来，让他陪自己去苏慕白家玩。
　　金元宝问谁是苏慕白。
　　小北就把苏慕白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都告诉了他。
　　金元宝听完，脸就黑了，板着脸说：“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你还是少去招惹。”
　　小北想，长得那么漂亮的苏慕白怎么可能来路不明呢？他可是在村边的大宅子里住了大半年了，怎么说也算是咱白云镇里的人吧？
　　作为白云镇的小霸王，楚小北觉得自己是有义务带金元宝去认识苏慕白的，于是她执拗劲上来了，死赖着金元宝不放。
　　“你就跟我去吧，大不了我亲你一下。”说着，嘴就往金元宝脸上凑，把金元宝吓得脸都红了，立马妥协。
　　小北想，我都还没亲到呢，你就答应了，真比胖头还好糊弄。

　　楚小北带着金元宝去了村边那座围墙很高的大宅子，刚想敲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小北觉得，砸东西的肯定是那个长得很凶的臭老头，作为一个有担当的小霸王，她觉得自己应该挺身而出去英雄救美。
　　于是，她拉着金元宝，翻上了苏慕白家的墙头。
　　院子里的一幕让楚小北吃了一惊，摔东西的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苏慕白，他面目狰狞，把书房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那个很凶的老管家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吓得声都不敢出。
　　“我不走！我不要走！”苏慕白吼。
　　“殿下，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不走恐怕会遭来杀身之祸……”
　　“为什么每次我都要逃？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子，我要回去，带我回去！”
　　“殿下，主公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只要太子……谁？谁在哪里！”老管家大喝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了一把散着寒光的刀。

　　那刀口的光在小北眼上一闪，把她闪得有点晕，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金元宝早就已经把她拉下了墙，拉着她没命地跑。
　　两人从村尾一直跑到村口，直到躲进村口二娘家养猪的院子里，金元宝这才板着脸警告楚小北：“那个苏慕白不是好人，以后不许再见他了，听到没有？”
　　小北被那把刀吓坏了，好久才回过神，对着金元宝捣蒜似地点头。
　　这还用说吗？别说是见苏慕白，就是苏家那院子，她以后见了都得绕着走，太恐怖了！
　　小北在心里暗暗的想，却不知，当天晚上，苏家那宅子就起了一场大火，等村民们把火扑灭的时候，宅子已经烧得只剩房梁了，什么都没有了，包括住在那宅子里的人。
　　有人猜，住在这宅子里的人肯定是搬走了，也有人猜，会不会是这里闹鬼，人都让鬼魂给勾走了？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没过多久，那关于那间宅子传闻就和它烧剩下的房梁一样，再也没人提起了……

　　【四】
　　当有关苏家宅子的传闻被镇上百姓们渐渐淡忘的时候，年关也就到了。
　　白云镇虽小，但年味却一点儿也不少，家家户户都挂起了春联，贴起了窗花，团团圆圆地围在一起包饺子。
　　偏偏在这个人时候，楚倾羽忽然说要出门办事，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小北奇怪的问她娘：“娘，爹去哪儿了？”
　　“你爹抓坏人去了。”
　　“像钱员外那么坏的坏人吗？”
　　“你爹要抓的坏人，钱员外给他提夜壶都不够。”
　　楚小北震惊了，她活到十四岁，第一次知道这世上原来有比钱员外还要坏的坏人，这得有多坏啊？
　　“娘，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学爹抓坏人。”小北突然她娘说。
　　七娘笑了起来：“你一个女孩子家，抓什么坏人？弄脏了裙子，多难看啊。”
　　小北一想，顿时觉得她娘说的很有道理，就问：“娘，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既抓到坏人，又不弄脏裙子呢？”
　　“那还不简单。”她娘笑着在她的小脑门上敲了一下，“像娘一样，嫁个能抓坏人的相公不就成了？”
　　楚小北恍然大悟，她决定以后一定要想娘一样找一个能抓坏人的男人做相公。
　　可是，究竟什么样的人能抓坏人呢？

　　楚小北带着这个问题去找了胖头，胖头抖着一身肥肉很不要脸的说，他就能抓坏人。
　　啊呸！小北想，你连金元宝都打不过，你还抓坏人？别尿裤子都谢天谢地了。于是她上去踹了胖头两脚。
　　胖头痛得直吆喝，只好告诉楚小北：武林盟主能抓坏人。
　　“武林盟主是什么玩意儿？”
　　“这都不知道，没见识！”胖头得意地说,“武林盟主就是武林的盟主！”
　　“……死胖头，你当我白痴啊！”楚小北气得去找金元宝，在他面前狠狠把胖头告了一状。
　　就这样，可怜的胖头被金元宝打成了猪头，从此再也没敢看不起小北。

　　等胖头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小北就去缠着金元宝问什么才是武林盟主。
　　金元宝当时正练完刀，那柄刀是金家祖传的，银色的刀面上刻着一对麒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拿着刀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武林盟主就是武林最大的那个人。”
　　“那武林又是什么？”
　　“武林就是江湖上会武功的人待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门派，他们有时候聚到一起比武，谁功夫高谁就能当盟主。”
　　“江湖是什么？”
　　“江湖和武林的意思差不多。”
　　“那为什么不叫江湖盟主？”
　　“楚小北，你在给我找茬吗？”
　　切！明明是自己不知道，还瞪我！楚小北想：金元宝这小子真小气！

　　“盟主只要功夫高就够了吗？”
　　“那也不全是！盟主除了功夫高还要心地好，肯锄强扶弱，能统领武林群雄。”金元宝说这话的时候抬头望着天边，两个眼珠子亮晶晶的。
　　小北一看，急了，难不成他也想嫁给武林盟主？不行，武林盟主是我楚小北的，谁都不许抢！于是，她决定把他这种危险的想法扼杀在摇篮中，“先说好了，你可不许跟我抢武林盟主！”
　　金元宝吃了一惊，“你要当武林盟主？”
　　谁要当那玩意儿啊？小北鄙视地看了一眼金元宝，然后宣布，“我要当武林盟主的女人！”
　　哗啦，金元宝手里的刀竟然掉在了地上，刀光闪了小北的眼睛。
　　“我不许你做武林盟主的女人！”他板着脸说。
　　果然！他也想嫁给武林盟主！
　　楚小北愤怒了，呲牙咧嘴地朝金元宝示威，“我就是要做武林盟主的女人，我就做！我就做！看你拿我怎么办？”
　　没想到金元宝竟然脸色一沉。
　　“楚小北，你真是个笨蛋！”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跑开了，连地上的刀都忘了捡。
　　他……他竟然骂我笨蛋？他竟然骂我笨蛋？！
　　楚小北愣了好久才回过神，内心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那天，先生教了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意思就是说，人家泼你一滴水，你要泼人家一脸水。
　　楚小北捡起地上的刀，拐了两个巷子送到金捕头家去，告状说：“金元宝拿刀挖蛇洞的时候，把刀给落下了。”
　　金捕头的脸色都变了，当天就那鞭子把金元宝给抽了一顿。
　　当胖头告诉楚小北这件事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胖头家就在金元宝家隔壁，他说隔着墙都能听见金捕头挥鞭子的声音，还有金元宝他娘的哭声，胖头说完还很是得意地眨眨眼，“我觉得吧，金捕头一定是唬人的，他的鞭子肯定只有头发丝儿那么细，不然金元宝怎么可能连喊都没有喊……哎呦！”
　　小北狠狠地踹了胖头一脚，“你懂个屁！金元宝家只有一条鞭子，有手指那么粗呢！”

　　楚小北在白云镇横行霸道这么久，从来没干过一件后悔的事，但是那天她真的后悔了，她后悔不该跟金捕头撒谎，更后悔不该让金元宝平白无故吃鞭子，都怪先生，教什么泼人一脸水嘛！
　　小北内疚地跑到金元宝家，看到了满脸泪痕的金伯母。
　　她说：“元宝就在里面，你进去的时候小心点，别碰着他的伤口。”
　　楚小北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推开金元宝的房门，看到他正趴在床上，光溜溜的脊背上布满了一道道凝固的血痕。
　　那一刻，小北鼻子一酸，就哭出声来了。
　　发现进来的人是楚小北，金元宝急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你你你别过来！我我我没穿衣服……啊！”他一动，伤口又裂开了，血丝从裂开的伤口里渗了出来。
　　小北一看，哪还顾得上哭，“你别动，我给你上药！”她从腰带里掏出刚从胖头那拿来的金创药，这是胖头他爹的独门秘方，比“泻天泻地”还贵，十两银子才一瓶。
　　看来金元宝这回是真的伤着了，他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了力气，趴在床上由着小北给他上药。

　　“怎么样？是不是不那么痛了？”小北问。
　　金元宝虚弱地点了点头，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了。
　　“我就知道胖头他爹的药好！”
　　金元宝又皱起了眉头，“你又去张大夫家偷药了？”
　　“谁说我偷了？是……是胖头自愿给我的！”说偷多难听呀？这可是胖头在挨了小北两脚之后主动给她的，是自愿的！
　　“真的？”金元宝看小北的眼神有些怀疑。
　　为了掩饰心虚，小北立马放大了声音，“你不信我？我好心好意来给你上药，你怎么可以不信我呢？你不信我，我还怎么给你上药呀？我不给你上药你怎么能好呀？你要是不好又要怪我了，我可是……”
　　“好了好了，我信你还不成？”金元宝叹了口气，表情很无奈。

　　小北得了便宜，乐呵呵地继续给金元宝上药。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就乐不起来了，因为她发现金捕头下手真的很重，金元宝整个背上都是鞭伤，光看着，就觉得疼，更别说是被打了。
　　小北心里的罪恶感涌了上来，低着头小声说：“金元宝，对不起……”
　　趴着的金元宝身子微微的颤了颤。
　　“都是我不好，骗你爹说你拿刀挖蛇洞，才害得你被你爹打……不过，要是我知道你爹会打你，我肯定不会说的，我不是故意……”
　　“算了。”金元宝忽然打断她的话，“你不用内疚，其实我也有错，不应该把祖传的刀丢下不管……”
　　他这样一说，小北更过意不去了：“不行，我要去跟金伯伯说，都是我的错！”
　　“别！”金元宝伸手拉住要站起来的小北，“你别去，我爹要是知道错打了我，会内疚的。”他这话说得呲牙咧嘴，显然是背上的伤又痛了。
　　“那怎么办？这回是我害了你，我得补偿！”小北坚持。
　　“你如果真要补偿我……”金元宝的脸红了红，“那你就别去找武林盟主了。”
　　原来这小子还念念不忘那武林盟主啊！
　　楚小北觉得，既然自己做错了事，那武林盟主就让给金元宝吧，反正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嫁给武林盟主。
　　于是她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
　　“真的？”
　　“真的！不信我们拉钩。”小北伸出指头，勾上了金元宝的手。
　　那一刻，躺在床上的少年忽然笑了，笑得那么灿烂。
　　楚小北看呆了眼，她想，其实金元宝也算是个美人呢……

　　白云镇是个小镇子，镇上人不多，美人却不少。
　　有个成天爱惹是生非的楚小北，也有个整天跟在楚小北后面替她收拾残局的金元宝。
　　这镇上的故事说也说不完，但是各位看官们请放心，无论岁月如何变迁，这里的蓝天白云下，总会开出最美丽的野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