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尕儿背负圣旨闯营搬兵的同时,也先也改变了策略,他调了大批弓箭手与明军对射。这样一来明军的处境更加不利,瓦剌人本就精于骑射,弓弩又强于明军,很快就压制住了明军的弓箭,这样一来大批的瓦剌铁骑就冲了进来。
      谷内挖了不少的陷马坑,布了不少的绊马索,可禁不住瓦剌军潮水般涌来,眼看防线就要被突破。郭懋急了,一提战马,擎手中三尖两刃刀,带着亲兵卫队冲入敌阵。瓦剌骑兵只顾乱杀乱砍,不提防郭懋带人从侧面杀来,大乱了一阵,但很快又合为一股,和明军绞杀在一起。
      郭懋带着亲兵在阵中左冲右突,井源带着短刀手躺在地上滚来滚去,专斫瓦剌的马蹄,还有一营长枪手乱搠。直杀了一夜,两军留下的尸体堆满了麻谷口,到天蒙蒙亮,瓦剌才渐渐停止了进攻。
      此时,镇守麻谷口的明军损伤也极惨重,驸马都尉井源阵亡,都指挥使郭懋左腿中箭,右臂被砍伤,弓箭手损失大半,短刀手长枪手几乎全部战死。大批伤兵躺在地上,呼号哭叫,根本没有人照看,只能由着他们死去。别处已经无兵可调,郭懋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禁军。左泰咬着牙分出弓箭手、长枪手、短刀手各两营交给郭懋镇守麻谷口,又借给郭懋两名副将,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两营长枪手在中军帐四周随侍。
      出乎意料的是,天亮之后,瓦剌并没有再进攻。明军在短暂的休息后,又落入了断水断粮的绝望境地。邝堃几次派军士夺水,都被瓦剌打了回来。
      巳时左右,平原上起了大风。大风裹挟着沙砾,呼啸而过,明军完全没有抵抗风沙的办法,只能抱头蜷缩在山石之后。皇帝坐在中军帐中,眼看着帐篷摇摇晃晃,几乎就要被吹走,又听人奏报说大军已断粮断水,不由得也焦躁起来,一时打太监,一时骂宫娥,最后屏退了帐中的所有人众,只剩下云娘和王振。王振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有云娘还在有一搭无一搭地和皇帝调笑。皇帝虽然心烦意乱,但架不住云娘娇媚可人,多少觉得心头有些宽慰。
      午时过后,风色渐渐小了些,饥肠辘辘的明军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麻谷口的哨兵勉强支撑着抬眼四下观察,忽然发现一抹白色晃动着越来越近。哨兵急忙发出信号,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了那抹白色,短刀手和长枪手也攥紧了手中的兵刃。
      哨兵急忙禀报郭懋,郭懋拖着受伤的身躯,爬到高处,发现那抹白色是一块晃动的白布,举着它的是一个没穿铠甲的瓦剌人,除此之外,再无旁人。郭懋命小校向对方喊话,询问对方来意。瓦剌人的口音很重,郭懋只能勉强明白一个大概意思——也先有停战之意,命此人前来谈判。
      郭懋急忙命人飞报中军帐,皇帝一听这个消息,不知是福是祸,只得麻着胆子传旨瓦剌使者觐见。
      瓦剌使者自称名叫孛罗,是奉也先之命前来谈判,随即奉上也先的书信。通事当场宣读,大意是此次瓦剌与大明交战,起因皆为前次瓦剌朝觐,大明赏赐的财帛忽然降格,导致瓦剌一些头领心生怨愤,因此滋扰边界,不料却开了两国战衅,而也先的本意是实不想与明朝开战。如今明军伤亡惨重,瓦剌也受创不小。也先想趁此机会,再行谈判,只求大明允诺多赏赐些财物,瓦剌便即撤军,永不敢与大明为敌。
      皇帝闻听此言,立即兴奋起来,忙传旨赐孛罗座,连寒暄都没有,就迫不及待地问孛罗也先打算何时撤军。
      孛罗微微一笑,用蹩脚的汉语说道:“皇帝陛下,不必着急,只要开出条件,封住那些头领的口,也先狼主就可撤兵了。”
      皇帝略一沉吟,觉得孛罗言之成理,即传旨命大学士曹鼐修敕书一道,付与来使。书云:“朕承平天子,继大统于先帝,布恩威于万民,以上圣之仁,恐黎庶惨被刀兵,忧封疆苦陷铁马。今尔小邦,因欲壑起贪念,为布帛生怨望,妄动干戈于上国,浪拒天兵于北地。岂不闻战衅开端,流血漂橹,王师倾轧,玉石俱焚,其势若累卵而不自知也。今汝自知螳臂难当铁车,蚍蜉争撼巨树。怀惴惴之念,乞降于天子,抱恳恳之心,求活于虎威。朕虽有意诛恶,然念尔等国小民鄙,虽有目视不盈尺,虽有耳听不盈寸,今知罪愆而求苟活,其情可悯,能反躬而生愧悔,其罪可绾。朕心宽仁,不忍见尔国小民遽成砧肉釜鱼,草甸顿作赤地血海,今恕尔之罪,谕汝各归旧属,再赐尔金银布帛,以彰上国仁厚,使汝自安生计,诸人之罪,再不深究。钦此。”
      随后又列了一份赏赐的清单,罗列甚广,从金银布帛、珠宝玉器到刀枪锣鼓、茶酒器皿,应有尽有。皇帝又派出两名通事作为使者,随同孛罗前去瓦剌营中宣旨。
      诸大臣对这件事一直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待到孛罗他们去远了,邝堃才躬身启奏:“万岁,瓦剌有诈。”
      皇帝愣了一下:“爱卿何出此言?”
      邝堃道:“今我军已被瓦剌逼入绝境,再不数日,便要全军溃败,瓦剌忽然乞和,是将大胜化作平局,也先为人狠辣,断不会有此仁心。”
      钦天监正彭德清道:“邝尚书,你忒以小心了。想瓦剌与我军交战数日,已是兵疲将弱,无力再战,待我西北将士一到,内外夹攻,瓦剌军必然大败。也先必是有此忧虑,故尔先行求和,以求善退。”
      邝堃摇摇头道:“不然,以我军现在的力量,哪里还待得西北将士勤王,也先必是欲以此麻痹我军,然后趁我军守备松懈,再于中取利。”
      王振对邝堃的话非常不屑:“邝尚书,我看你把也先想得太有谋略了吧。我就不信也先胆敢行诡计对我军不利。”
      邝堃愤然道:“公公,也先对我军不利还少么,我军目下有何倚仗能教也先不敢妄动?”
      王振道:“就凭我大明天子军威。”
      邝堃恨恨不止:“公公,你看这疲兵弱旅,教瓦剌杀得狼狈而逃,生者饥疲焦渴,伤者呼号哭喊,死者自相枕藉,这便是公公的军威么?”
      王振近些日屡屡被大臣挖苦叱骂,早已积愤于心,今日实是忍无可忍,高声痛骂邝堃:“邝堃小儿,岂知兵事,浪言惑主,某今必杀汝。”随即喝令武士,命金瓜击顶。
      邝堃眼见武士步步逼向自己,一些儿也不惧,大骂王振道:“狗阉贼,今虽杀吾,他日丹青必著汝之罪。”
      王振见邝堃不肯服输,勃然道:“好狗才,武士,快快击顶。”
      邝堃冷然一笑:“王公公,尔除却金瓜击顶,再无良策么?”
      王振被邝堃顶得说不出话来,两眼顿时凶光毕露,又要催促武士,不料曹鼐与群臣早已看不下去了,此时一见邝堃性命堪虞,急忙跪下,齐为邝堃求恳。王振这两天气正不顺,恨不得将群臣一网打尽,咬牙喝令武士向前,小小的中军帐内,一时剑拔弩张,顷刻间就要起内讧。正统皇帝虽然昏悖,也深知如今不是内斗的时候,急忙喝止武士,又饬令群臣退出。
      群臣虽然退出帐外,犹自愤愤然不平,聚在帐前不肯退去。王振生怕群臣再生事端,又怕群臣对自己不利,令心腹喜宁出帐喝令群臣退去。喜宁却也是个滑头,深知此时出头,必然遭殃,他哆哆嗦嗦地走出帐外,对群臣道:“众位大人,大敌当前,须以国家为重,万勿内讧,免得为瓦剌所乘。”
      群臣岂肯听他一派胡言,王佐道:“公公差矣,某等非是内讧,实为清君侧,求公公上复万岁,今日不杀王振,我等断不肯罢休。”
      王佐的话几乎相当于对皇帝的通牒,喜宁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知道,一旦杀了王振,他也就活不成了。他不敢如实回报皇帝,只悄悄地将此言禀报了王振。
      王振直气得五官扭曲,此时却也无可奈何。他虽然手握重权,此时能指挥的也只有几个小太监——禁军统领左泰明显已经站到了群臣一边,这样一来,所有的殿前武士都不会听他的了,而其它的兵马都掌握在各统军将领手中,更不会听他的话。同时,他最依赖的皇帝,态度也变得摇摆不定,说不清是站在谁一边了。
      但是群臣心中也明白,就是这样闯进帐去与王振争斗也是不可能获胜的。皇帝对王振的信赖并未完全消失,而王振随时有可能反咬群臣恣意胡为,至少能定他们一个惊驾之罪。因此群臣就聚拢在中军帐前,不肯散去,准备再找机会与王振斗一场。
      时间眼看到了未时,麻谷口前忽有人高喊,请明军不要放箭——原来是两个通事回来了。两个通事带来了也先的口信:瓦剌愿先撤兵,以示诚意,只请明朝皇帝信守承诺,如数交付赏赐。
      明朝君臣半信半疑,片刻之后,小校来报,瓦剌已开始拔营。皇帝急忙率群臣登高观望,见瓦剌军果然拔营,结队向西北缓缓退去。直到瓦剌的所有旗号在眼中消失,皇帝才回顾左右:“众爱卿,你们看此事如何?”
      王振忙不迭地接口道:“万岁,是必圣驾天威,瓦剌知难而退。”
      群臣还是有些半信半疑,邝堃想说什么,舔了舔嘴唇,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王振却不肯放过他,得意地看了邝堃一眼:“如何,邝尚书,汝而今还有何话说?”
      邝堃虽然看到瓦剌拔营撤兵,却仍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现在王振问到他头上来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急忙抬头奏道:“万岁,瓦剌诡计多端,虽已拔营,其心尚未可料,必须多加观望,以断其实。”
      王振听出邝堃的语气软了些,不觉有些洋洋得意:“好,就依邝大人,咱家也看看瓦剌撤兵究竟意欲何为。”
      瓦剌兵用了一个时辰左右才渐渐撤净,此间并无进攻的举动。群臣心里有些糊涂,不明白也先到底是怎么想的。王振舒了舒臂膀,很惬意地传命三军,准备回京。
      众军闻听此令,就如死囚逢大赦一般,其欣喜自不待言。也不知何人带头,又饥又渴的军士们撇开兵刃,离开自己防守的地方,拼命冲向小溪河,去争夺那有限的水,顷刻间小溪河旁就堆满了明军士兵,就连大多数将领都忍耐不住,跑去和士兵争夺水源去了。邝堃、郭懋等人此时方觉得有些不妙,急忙喝令众军各归汛地,可此时哪里还约束得住三军,一时间阵地上乱成一团麻,兵不问将,将不见兵,都自顾自地快活去了。
      就在邝堃等人着急的时候,四周围又是三声信炮,已经后撤的瓦剌铁骑就如从平地冒出来一般出现在明军的面前。一阵乱箭飞来,明军顿时倒下一片。随即瓦剌的铁骑冲上前来,高叫道:“卸甲者不杀。”此时的明军已毫无战斗能力,为求活命,纷纷卸甲。哪知瓦剌兵飞奔而来,毫不留情,举起长刀在人丛中乱斫,可怜这些士兵,全无还手之力,就如鸡鹅般任人屠戮。
      邝堃一见此情,急忙拔出佩剑,高叫道:“左泰,护……”“驾”字尚未出口,已被一箭洞穿咽喉,翻身落马。郭懋急忙举起三尖两刃刀,杀奔瓦剌,他勉强杀了几个番兵之后,就被五员番将困在垓心。郭懋本已带伤,又兼着连日劳累,饮食又不济,只觉精神恍惚,勉强与番将拆了几招,就被一刀劈在右臂,顿时牵动旧伤。郭懋痛得抽搐一下,手中刀略慢了一慢,被番将一叉正中前心。郭懋翻身落马,随即被几员番将乱刃齐下,丧于阵前。
      正统皇帝已经唬得面无人色,只能眼看着番兵冲到近前,眨眼间大学士曹鼐、户部尚书王佐等就已死于非命,左泰急忙令禁军收缩到皇帝身旁,所幸禁军尚有一定的战斗力,暂时勉强将番兵隔在圈外。左泰命樊忠紧随皇帝左右,自己持丈八点钢矛带禁军其余诸将力战番兵。
      就在此时,瓦剌兵背后忽然一阵大乱,萧惟祯高叫道:“万岁,想是援兵到此。”声犹未了,这阵喧闹就平息了下去,明朝君臣转眼又陷于绝望。此时一骑战马正冲到近前,左泰仔细一看,不由得火冒三丈,原来此人正是当初瓦剌的使节孛罗。左泰也不搭话,用长矛直刺孛罗面门。孛罗微微冷笑,合手中长刀往外封挡。左泰前把回撤,后把前推,矛杆一变方向矛鑚向孛罗横砸过去。孛罗二话不说,长刀往身旁一立,恰巧长矛已到,孛罗的刀背一隔矛杆,刀刃顺着矛杆向下平推。左泰手忙脚乱,霎时被削去五个手指,直痛得左泰连吸凉气,长矛落于地下。孛罗不容左泰喘息,长刀一变招数,刀尖一进,正戳在左泰肋下,随即两膀用力,将左泰挑在马下。
      樊忠一见左泰死在面前,又是心痛又是恼怒,他满腔怨愤无处发泄,抡起大椎直奔孛罗而去。孛罗刀挑左泰,正在得意,不提防樊忠杀到,大椎迎面而来。孛罗举刀相迎,只听一声巨响,樊忠一椎砸在刀杆上,当场震得孛罗虎口破裂,鲜血乱迸。孛罗痛得拨马就走,樊忠正要追赶,被番兵围住。樊忠杀散番兵,再找孛罗,已经不见踪影。樊忠满腔怨愤,无处发泄,一眼就看见皇帝身旁的王振了。
      此时的王振,脸上一丝恐惧都没有,反而露出了少许喜色。他左看右看,似在寻找什么,哪知樊忠一拨战马就到了他的近前。樊忠高叫道:“我为天下人诛此贼。”声犹未了,一椎落下,再看王振,头颅已被完全拍碎,连战马的脊骨都被砸塌,连人带马死于非命。樊忠砸死王振,随即拨马冲入敌阵,再不管皇帝的死活了。
      皇帝此时只知道害怕了,他手持宝剑,四下张望。不多时瓦剌兵就冲上前来,皇帝急忙纵马奔逃,走不多远,就见一条黑影,如飞而至,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黑影一脚踹在皇帝右肩,皇帝翻身落马,被瓦剌兵围在当中。
      明正统十四年八月十六日,大明西征军五十万人马全军覆没,正统皇帝被俘,自英国公张辅以下臣僚数百人战死,只有大理寺丞萧惟祯、礼部左侍郎杨善等数名大臣和几千军士逃出,史称土木堡之变。

      也先却并不满意——有一件东西瓦剌兵整整在战场上搜寻了一天都没有找到,他不得不留下几个瓦剌兵看守战场,准备明日再来搜索。当夜,这几个瓦剌兵围着篝火正在喝酒作乐,从不远处忽然爬起一人。几个瓦剌兵先是一愣,继而各抽腰刀向这个人包抄。那人却不慌不忙,待瓦剌兵将他围住之后,忽然腾身而起,大棍就如下雨般落在这些人的头上。几个瓦剌兵没出一声就死在当场,那人取下瓦剌兵身上的干粮袋和水袋,先喝了一大气水,看看这些瓦剌兵的尸体:“哼,要老子死,还早八百年呢。”
      说完,这个人拖着大棍向东南迤逦而去。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