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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离去 ...

  •   院落,房屋都还是那个样子,就是桌椅也差不多,难道萧牧这几年都没有做新的家具?我扫了一眼大厅,转身走进自己曾经的卧房,看到一个消瘦的人躺在床上。柳如烟的脸极为苍白,少肉,眼睛因为消瘦的脸显得又圆又大,但眼神无光,她呆呆望着房顶。我进来之后,她缓缓转过脸来面对我,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她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床边,我坐到床边,眼泪无声的滴落下来,我握住那柔软纤细的手,当作不经意轻按她的脉门,那微弱如丝,似有似无的脉搏告诉我她真的快不行了。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怕她伤心,转过头抹干。虽然上次,她生小孩也是痛得像去了半条命,可那还是一个有希望有期待的痛;今天,她真的要去陪那个孩子了。
      “傻丫头,不要哭。”她轻轻抚摸我的手背。
      “很痛吧?”我轻轻问。
      “不痛,只是没有什么力气,惯了。头两年,我还把你留下的菜地保持下来,这一年,不行了,都荒废了。不说这个了,你看到那个包袱没?”她指了指柜门,我起身拿来打开。“这是我给你做的几件衣裳,几年没见你,不知道合身不合身,你试穿给我看。”
      这时我才发现萧牧没有在卧室中,他是没有跟进来,还是什么时候出去了我不清楚。我起身把门关好,背对着柳如烟换衣服,穿好之后,转过身去面对着她。
      “恩,还不错,遥儿是个美人呢,穿这么素的衣服也好看。”她微笑着,我觉得那笑像晚秋的夕阳,暖暖的,但是不久之后就会有晚风带走所有的温暖。“坐过来,我有些话跟你说。”她继续说。
      “你恨爹爹吗?”我问。
      “我不知道,他这三年对我很好,很客气、很周到,我不知道他跟你是如何相处的,在我面前,他总是一种赎罪的表情。柜子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包袱,里面就几套衣服还有鞋子,你把它们带走。”
      我打开一看,尺寸和款式都说明,那些衣服和鞋子是做给爹爹的。“为什么不留给他?”
      “你带走吧,如果你想给他,等我去了之后再给,不要在这里给,也不要说是我做的。”
      “好,我明白。”
      “遥儿,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爹爹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不要怪他。”
      这句话太突兀,我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爹爹养育我十年,他做什么我都明白的,不会怪他。”我信心满满。
      柳如烟又睡着了,没有回答我的话,我探了一下她的鼻息,静静坐在床前。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地面上,照在柳如烟毫无血色的脸上,月光浮在她的脸上,她像是戴了一个透明的面具。萧牧点了一根蜡烛送进来,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没有过来打扰我们。半夜时分,柳如烟醒了,“渴吗?”我轻声问。
      “不渴,你坐过来,我还有话说。”我坐过去,把她的手塞进被窝。
      “遥儿,我死了之后,你把我跟宝宝葬在一起,不要立碑,有机会回到翠谷的话,就过来跟我说说话。”
      “我会的。”我抑制住自己的眼泪。
      “我很感激你把宝宝带到了这个世间,尽管不到一个时辰,还是谢谢你。你要记住我的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爹爹伤害到你,不要怪他,他是个可怜人。”她的眼角流下来一滴泪,“遥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好俯身贴近她的嘴边,我的余光瞄到,她的手伸向枕头下,拿起一根簪子,插进我的肩窝。我太震惊了,呆住没有闪避,簪子插进了我的旧伤口,我疼得眼泪直流,我忍住了尖叫。起身发现,她已经闭上眼,我慌忙去探鼻息,没有呼吸了。
      “爹爹,她走了。”我伏在床上大哭起来。
      萧牧走进来了,我慌忙扯出簪子,将它藏在袖子里。他扶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又急急忙忙离开了,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药瓶和纱布。原来我扯得太快,鲜血已经将我胸前染红。他用力撕开我的衣裳,快速地涂上药粉,三两下就包扎好了。上次他帮我疗伤,我是昏迷的,这次我盯着他,我以为他面对我这发育得还算丰满的身体会尴尬会难为情,但是没有,他还是那么坦然,“我还是你的女儿吗,你已经推开三年了,而且我也长大了,前面七年给你印象太深,你转不过弯来么?”我心想。
      他帮我包扎好之后,忘了一眼床上的柳如烟,出去提了一桶温水进来。
      “我来帮她擦拭身子吧,你帮我洗毛巾和拧干毛巾就好。”
      他坐在凳子上,木桶放在身边,将毛巾拧干递给我,然后背对着柳如烟,望着窗外。
      我用一只手缓缓脱掉柳如烟的衣裳,轻轻擦拭她已经冰冷的身子。我在想她为什么最后会来这么一下子,她不是说感激我吗?多年之后,我明白了:两个用意,一是她爱上了萧牧,她不应该爱他,所以她的举动向他表达了恨,让自己更舒心地面对九泉之下的家人;另一个原因,我算是萧牧的孩子,这也是一种报复,让萧牧不能忘记她,就算是恨,也好过什么都不留下。事实上,以她的那点力气是不可能致命的,我相信她不想伤害我。
      擦拭干净之后,找了一套新衣裳换上,还帮她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容。他抱着她走向宝宝的坟墓,我跟随其后,坟墓边已经放了一个新棺木。
      他轻轻把她放进棺木,凝视了一会儿,再缓缓盖上棺木。他眼泪一滴滴流下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流泪,这夜太静,他的眼泪掉在棺木上的声音清晰无比。
      我们在坟墓前面站了半个时辰,什么也没有说,我不敢问他们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才会让柳如烟对他如此念念不忘,如此不舍。我转身走入夜色中,现在的我已经不怕什么野兽,我想看看这个久违了三年的山谷,感受它的每一种气味,感受风拂过脸颊,感受温柔的月光。我可能太自私,但是十五岁的我,对于见了两次的柳如烟是有感情,也许不是非常深厚,隐约中又觉得是她改变了我和萧牧的生活。她的死亡带给我的伤痛多一些,还是离开这个我生活七年的山谷的伤痛多一些,亦或者是我将要离开萧牧的伤痛更多,我都需要这温柔的月光来治疗和抚慰。
      萧牧跟在我身后,我们在山谷中来来回回走了一个晚上,我看了菜园,桃树林,还看到柳如烟种的麻,看了河边那块被衣裳磨光的岩石,看那个让我绊倒的斜坡。我们的影子时而交叠在一起,时而分开,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萧牧了。如果是刚穿越过来的我,高中分文理班,我都哭得稀里哗啦,今晚,我哭了,哭得很节制。
      清晨,我们回到了房屋,我走进卧室收拾柳如烟交代的东西,我看见小黑的前腿架在床上,头埋在双腿之间,我过去摇了一下它,它倒下去了,它的眼角有泪。我坐在地上,把它抱在怀里,下巴摩擦了几下他的头。抹干眼泪,把它放回原位,起身捡起包袱走出去。
      “爹爹,我要走了,你把小黑葬在宝宝旁边吧。”我知道自己再不走,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勇气离开了。
      “打算去哪?”
      “不知道。”
      “你在蝴蝶阁所花费用,我已经付过了。”
      “好啊。”
      “不住几日?”
      “算了。”
      “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
      “你肩上有伤。”
      “不碍事。”

      我站在湖边,望着如龙的瀑布,隐约看到有人站在洞口,我揉了揉眼睛又不见了。我在想柳如烟,这个女人是太爱萧牧了,才明明知道翠谷不安全,也要留下来,而我却选择离开。还有小黑,我养了它七年,一开始我怕它,后来对它也很好,可它还是跟着柳如烟走了,柳如烟是真心对待它吧,不像我始终保持一种距离,可以好好保护自己。可是,为什么要我乞求呢,他把我推出去的,难道就应该由我来靠近吗?

      灵光一闪,我想到好的去处。我买了几套男人的衣服,再给自己换了个妆容,在额头上贴上一个疤痕并把延伸到左眉中间,将我好看的眉毛隔断,还在下巴上贴了胡须,用柔软的布将自己缠绕几圈,再穿上男装,有几分男子气概了,好在我现在不矮。
      几番打听,我终于来到翠香居门前,跟一般的妓院没差别嘛,不过伪装的要点就是看不到差异。我还未踏进门,就有几个漂亮姐姐挨上身来,我左闪右避,径直走到老鸨面前。我特意打量了她几眼,慢悠悠地说:“面色红润,皮肤紧致,最要赞的是这风韵,比稚气的娃娃多一分成熟的魅力。”
      “爷,不要取笑我了。”老鸨眉开眼笑
      “我可以单独跟你谈谈么?”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太过油嘴达不到目的。
      “好啊,爷里面请。”

      “嬷嬷,你们请打手不?”
      “不需要。”她的笑容僵住了。
      “我还会看病,还会画画,你们需要什么,总之药或者图册都可以提供,您收留我赏口饭吃,绝对任劳任怨。”我诚恳地说。
      “你这么说,我怎么知道你有真本事。”
      我看到桌子上有一个茶杯,拿在手里一捏,碎了,摊开手给她看没有血。其实这三年,我表面没有练功,只是在武器方面落下了,内功还是每天都有练习。
      她看我露了这一手,眼珠转了转,就说:“恩,留下吧,说明只有饭吃,没有工钱,还有平时没有你说的这些事情,你就去后院劈柴。”
      “没问题。”我喜滋滋接受她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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