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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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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绑住我脚踝的绳索已经在刚才下车时被人解开,他拿着一把手柄镶着红宝石的匕首割开了我手腕上的麻绳。我揉着手腕,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艾伦·托马斯。他大喊不公平,嚷嚷着他刚才被人一路拖进来的经历。
我搞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公平的,他杀了珀西,布鲁斯和珀西交好,对他差一点有什么不公平的?
我没看到艾琳,兴许这儿时兴男女分开处决。
布鲁斯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像是藏宝库,什么都有,金的银的,瓷器雕刻,有的摆在橱柜里有的就随便堆放在地上,连块遮尘的布都没有。
要想从目前的状况脱身,我一个人肯定没法办到。屋子里,我所能看到的,一共有个八个保镖,两个按住我,两个按住艾伦·托马斯,其余四个分散在布鲁斯身后。布鲁斯腰间还配枪,肯定还有两个保镖守住门口。毋庸置疑的是,这些保镖有枪,或许不止一把。我有什么?
我有艾伦·托马斯还有布鲁斯拿在手里耍弄的匕首。
在我想着该怎么物尽其用的时候,布鲁斯问我珀西是怎么死的。
我告诉他是艾伦干的,眉心一枪,又狠又准。
布鲁斯走到艾伦·托马斯面前,手中的匕首在他脖子上轻轻一抹,他流血了。今天对艾伦·托马斯来说可不是个好日子。我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布鲁斯问他,眼神恐怖。连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那是意外。”艾伦·托马斯竟然承认了,竟然没编故事,没找借口!
“我知道你,托马斯家的,我还记得亚当,是他把我们逼到了地下,他把这儿的白天抢走了。”布鲁斯说起亚当,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他抓着艾伦·托马斯的头发,“你说我应不应该割下你的脑袋寄给他?”
艾伦·托马斯笑了,语气悠闲,“他一定乐意签收。”
这话我能作证,他们一家子变态神经病,没准亚当还会把他的脑袋做成标本,摆在书橱里当自己的战利品。
“是不是亚当派你去干掉珀西?”
“我也是意外进入狄波拉监狱,遇到珀西更是意外,我以为他早死在里面了。”
去他妈的!这杂种他妈的原来早就知道珀西这个人!!他妈的……我早该想到!
艾伦·托马斯还在笑,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不是那种恶心的,让人想吐的微笑。是对任何事都不在乎,轻松惬意,又带着些恶毒的笑。
这让我想起他一直强调的身份:杀手。
阴狠,歹毒,心狠手辣的杀手,在海边度假时对无意撞了下他的陌生人会露出的笑。
布鲁斯揍了他一拳,艾伦·托马斯脑袋往右边偏,深黑色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他轻声说,“这儿可真热。”
我笑他,笑出了声。布鲁斯斜眼看我,我捂住嘴,和他打个手势,“你们继续。”
布鲁斯在右手上多戴了几枚戒指,又揍了艾伦·托马斯两拳头。他这方法太不过瘾,换成是我就不揍他,直接撕开他的嘴巴,拔出他的舌头,当着他面切下来。
到第五拳的时候,布鲁斯接了个电话,他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讲得飞快。挂断电话后,他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脸上也不见了冷静沉着,只剩下焦躁。
他挥了挥手,一直扣住我肩膀的两个保镖拿出了他们的枪,抵住我的脑袋让我站起来。
“再见。”布鲁斯和我道别。
我拿眼角余光扫了艾伦·托马斯一眼,他的发梢在往下滴血,白净的脸上鲜红一片,多漂亮的一张脸,再被布鲁斯这么揍下去,实在太可惜了……
我又走了二十步回到门口,途中经过两扇古董屏风,上面的雕花非常漂亮。果然,还有两个保镖守住了门口。再加上布鲁斯,这房间里一共有十一个需要对付的人。
我常觉得自己同情心泛滥,尤其是在面对艾伦·托马斯的时候。
我作了个深呼吸,守在门右侧的保镖掏出了磁卡,他的磁卡挂在钥匙串上。他和另外三个保镖说起了闲话,四个人都笑着,神情放松。
在他刷下去磁卡的一瞬间,我抢了他的钥匙串,戳进我右边保镖的眼里,在他失控大喊的同时拿了他手里的枪,第一颗子弹送给我左边的人,第二颗子弹送给站在门口左侧,正要拔枪的家伙。
被我抢了钥匙的家伙反应还算快,他朝我开出的第一枪被我抓来的人肉盾牌挡住。我的第三和第四颗子弹送给了他。
枪声吸引了其他保镖,子弹穿过屏风击碎了走廊上的花瓶。还有七个人,不,只要抓住布鲁斯,一切就都能解决。
接下来,我做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头脑一片空白,就像那时看到唐纳德的尸体一样。我推开屏风,直接冲进了布鲁斯的藏宝库,我找到了他,挟持了他。一颗子弹擦过我的脸颊,还有一颗钻进了我的左胳膊。
我要求布鲁斯的手下给艾伦·托马斯松绑,艾伦·托马斯拿他们其中一人的衣服擦了下脸。他拿了两把枪,我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一定是蠢透了。
我拖着布鲁斯往外走,艾伦·托马斯取下挂在墙壁上的一副睡莲油画。
我不想和他说话,不想看到他,只想快些离开这里,重新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再和他分道扬镳。
布鲁斯刷卡打开了门,他说要带我们去找艾琳。这句话陷阱的意味太浓,可我还是去了。这次过后,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托马斯一家。
我有预感,这将是我生命里最蠢的一天,从前,以后,都再不会有这么蠢的一天了。
我们往楼梯上走。到了光线明亮的走道上,跟着布鲁斯的指示来到了一扇木门前,他敲了三下门,报上名字后,里头的人开了门。他们也拿枪挟持了艾琳,这下就变成了非常老土的交换人质的戏码。
这样的剧本只可能有两个结果:一,交换人质后,我被乱枪打死;二,交换人质后,我成功逃脱。
艾伦·托马斯不建议我这么做,他夹着他的油画,枪插在裤兜里,像是个观光客似的打量艾琳。
艾琳冲他翻白眼,我感到深深的绝望。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救艾伦·托马斯,我一定是疯了。我把决定的权利正式转交给了艾伦·托马斯,布鲁斯到了他的手上,他把油画交给我保管。
我和他说再见,最好一辈子都别再见到他!!
我从双方僵持对峙的房间里退了出去,我嗅了嗅鼻子,推开了走道右侧一扇金属质感的门。
没错,就是这里,我之前闻到的奶酪味,酒味,听到的水声都是从这里面传来。
这是个厨房,厨师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条鱼从砧板上跳下来,烤箱里的食物没人去取,平底锅里的意大利面条散发出阵阵焦味。我用油画挡住了流血的左胳膊,告诉他们我是帮布鲁斯运送油画的,他们才又开始工作。
我走到厨房外,餐厅里在办生日派对,许多孩子围着一个孩子唱生日歌。我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到外面,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街对面就是间古董店,我把油画卖了给自己换了些钱,顺便问来一家小型诊所的地址。诊所并不远,就在街角一幢公寓楼的顶楼。医生是个戴眼镜的白发老人,他对我受的枪伤并不惊讶,看上去经常处理这类伤情。
我坐在窗口让他帮我处理伤口,屋外不知发生什么,从布鲁餐馆的方向飘来一阵浓烟。
“经常发生到事,调皮的小家伙。”医生的英语生硬,他说这一带经常发生点火抢劫的事,可这看上去不像点火,更像是爆炸,刚才窗户都跟着震动了。
我没和他多说什么,管他呢,谁炸了布鲁斯的餐馆也和我没关系。
我看着医生用镊子把子弹从肉里夹出来。他给伤口缝线的时候,我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医生问我需不需要些药片,我摇头。他为我缠上绷带,我把身上一半的钱都给了他。
接下来要去哪里,我还没想好,总之我得离开这里。
我从公寓楼的后门出去,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条街。我肚子有些饿,想吃些东西,眼前的汉堡店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点了三号套餐坐在餐厅最不起眼的角落吃,这一餐我吃了很久,大杯可乐喝完之后又续了一杯。我在想布鲁斯的事情,上帝保佑,他可千万别再来找我,就让他和艾伦·托马斯好好玩儿吧。不不不,别想他,连他的名字都别想,我得赶紧忘记艾伦·托马斯这个人,赶紧忘记自己今天干的蠢事。如果我现在手上有块橡皮擦,我一定扒开自己的脑壳,用橡皮擦除和艾伦·托马斯有关的一切记忆。
太他妈蠢了,这真是太蠢了。
我打了个饱嗝,决定上个厕所再走。男厕里的水龙头坏了,怎么按都按不出水,我正要放弃的时候,听到一声呼哨。我下意识抬头去看吹呼哨的人,他拿着一瓶矿泉水在喝,轻佻地问我,“宝贝儿,想要来些水吗?”
我想找个巫婆问一问,世上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艾伦·托马斯这个人永远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往我手上倒了些水,我搓了搓手,在衣服上擦干。艾伦·托马斯伸手碰我胳膊,我把他推到墙上,警告他别再惹我,离我远点。
艾伦·托马斯一脸悠闲的抬起手,把矿泉水瓶口凑到嘴边又喝了口水。
“别紧张,我只想问问你胳膊怎么样了。”他用恶心的微笑朝我发起进攻,多谢他关心,我还死不了。
“说真的,我刚才真是太感动了。”
我松开他,这一切都是幻觉,我没见过艾伦·托马斯这个人,我现在要走出男厕所,走到外面去,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我,你冲进来的时候,那场面,像头豹子,可真棒。”
去他妈的,就算是幻觉,我也要揍到这幻觉再开不了口。我要在这里杀了他,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要是再不解决这烦人的杂种,我一辈子都会被名为“艾伦·托马斯”的幻觉纠缠。一定是因为我碰到了他的血,我的精神才被污染,才会干出刚才那样的蠢事。一定是这样没错。
我握紧拳头朝艾伦·托马斯的脸挥过去,他晃过这一拳,跑到我左侧,抓住我还没完全恢复的左手,用力向后拧。
我疼得说不出话,比刚才医生给我缝线时还疼。艾伦·托马斯贴到了我身后,把我的脑袋压在厕所隔间的门板上。我的脸颊磨蹭着印有“马桶故障”字样的纸,耳后传来艾伦·托马斯黏糊糊的说话声:“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该干些轻松愉快的事吗?”
我确实这么觉得,轻松愉快些的,比如把他的脑袋按进垃圾桶里,比如砸碎玻璃,用碎片割下他的耳朵之类的事。
“我想我们在某些方面一定很合得来。”他亲了下我的耳垂,我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快要吐了。
“松开。”我对艾伦·托马斯说,用凶狠的语气威胁他,“要不然我现在就让你死在这里。”
我需要给自己虚张声势,以我现在的状况要挣脱艾伦·托马斯非常困难,但是并非完全没有可能。要知道,他的脸上有伤,贴在鼻梁骨上的创可贴让我想起刚才布鲁斯狠狠揍他的五拳。
我现在就让他痛不欲生。
我用右脚狠狠跺了艾伦·托马斯一脚,他嘴里嘟囔着让我老实些时,我用后脑勺向后砸他的脸。艾伦·托马斯怪叫一声松开了我,我回头看他,他正蹲在地上捂着鼻子喊疼。
“从布鲁斯手上救了我,现在就连亲一下都不让我亲,迪兰你该去看看医生。”他的鼻血滴在雪白的瓷砖地上,特别显眼。
我说他才有毛病,我救他完全是出于为自己考虑的立场,就算他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上,被布鲁斯揍死这种死法太他妈便宜他了。
艾伦·托马斯还是蹲在地上不起来,我踹了他一脚问他怎么找到的这家汉堡店。
“我有优惠券,买两份套餐送两份薯条,只限在这间分店使用。”
“你的优惠券?”
“好吧,是昆兰的,他钱包里的!我藏起来了,拿来用了!”艾伦·托马斯抬起头瞪我,“现在能麻烦你同情一下我,给我那些纸巾吗?”
我说不,厕所的门这时再次被人推开。天呐,我看到了谁??
“我想你进来的有些久,艾伦你没事吧?哦,迪兰你也在这里,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人后,问艾伦·托马斯:“能麻烦你也同情一下我,给我解释一下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吗?”
艾伦·托马斯用手挡住鼻子,从地上站起来,“我现在需要一些纸巾。”
厕所里的纸巾箱空空如也,我受不了他,只好跑到外面柜台拿了些纸巾塞给他。他用纸巾擦了会儿鼻子,才说道:“如你所见,这是桑尼。”
我他妈当然知道这是桑尼,问题是桑尼怎么和他混到了一起,他不是已经被神父带走了吗??
为了解开我这个疑问,艾伦·托马斯和桑尼拿起装着汉堡薯条的牛皮纸袋,把我带到了街上。他们让我上一辆白色的福特轿车,我在车上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喝水的艾琳,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双眼充血的布鲁斯。接着艾伦·托马斯和桑尼也上了车。
他们在车里分汉堡吃,艾琳问艾伦·托马斯的鼻子怎么了。艾伦·托马斯指着我说,“你该问迪兰。”
“是我干的。”我说,然后把左手横到艾伦·托马斯面前,“托你的福,我的伤口也裂开来了。”
“那可真抱歉,弄疼你了甜心。”他嚼着汉堡耸了耸肩。
“别恶心人了,现在我们要去哪儿?”艾琳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桑尼,问他,“你有主意吗?”
“嘿!抱歉,请问有人听到我刚才的问题了吗?”我忍不住打断他们。
“什么?”艾琳回头看我。
“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艾琳好心地为我解释:“简单地说,就是在刚才,布鲁斯差点要了我和艾伦的命的时候,桑尼出现了。”
桑尼继续说道:“我去布鲁斯那儿取一幅画,我以前从银行里偷出来的属于他们大哥亚当的一幅画,据说现在由布鲁斯保管,我用了炸弹。”
艾伦·托马斯接下话茬,“然后布鲁斯的餐馆发生了爆炸,一片混乱,我们趁乱劫走了布鲁斯,省得等我们逃走后他一直找我们麻烦。”
不,不对,就算绑架了布鲁斯,难道他的手下就不会来找他吗?还不是一样什么麻烦都没甩掉??
“事情就是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迪兰?”艾伦·托马斯啃完了手上的汉堡,舔了下嘴唇看我。
“既然你没有问题,轮到我问你了。”
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艾伦·托马斯会需要从我身上获取问题的答案。这世上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他不知道的事?
“什么?”
“我给你的画呢,你把它放哪儿了?”艾伦·托马斯摇着手扇风,催艾琳把空调再开低些。
“那就是桑尼在找的亚当的画?”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
我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耸肩摊手,“被我卖了。”
就让他也好好体会一番想要的东西到了手上又飞走的心情吧!!
可艾伦·托马斯的反应却出乎我的预料,他笑了起来,拍着桑尼和艾琳的座位收起了钱,“看我说得没错吧!这家伙一定把那玩意儿卖了!快点把钱拿出来!”
我觉得自己可悲,我为什么要用常人的心理去揣测艾伦·托马斯的行为?
他是疯子,精神失常的人,我永远无法预知他下一步会说什么,做什么。
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说这世上只有他最了解我。我推开他,朝布鲁斯那儿挪了挪。
“我比你自己还了解你。”艾伦·托马斯这么对我说,两颗冰蓝色的眼珠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彩。
他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透着一股血腥味,闻起来比平时好多了。
“番茄酱呢?在你那里吗艾伦?”艾琳发动汽车,右手伸到后座,艾伦·托马斯把牛皮纸袋递给他。他绑上安全带,顺便还拱了一下我,让我为了生命安全也赶紧系上。
艾琳把纸袋扔给桑尼,让他撕两包番茄酱淋到薯条上去。桑尼哼着小曲问她这地方有没有吃龙虾自助餐的地方。
“任吃的那种,螃蟹和龙虾都有,还有生蚝。”他说道。
艾琳开进一条小巷里调转车头,她说海边一家角罗宾逊的餐厅挺不错,过会儿我们可以去那里吃一顿。
“就是他们的生蚝都太大个,我喜欢吃那种小一些的日本生蚝,比较甜一些。”艾琳单手开车,她的车技让人担忧,我算是明白艾伦·托马斯让我系好安全带的意图了。不过她自个儿倒是一点不受影响,无论是多么糟糕的刹车和转弯她都没把薯条戳进鼻孔里。
“还剩一个汉堡,迪兰你要吃吗?”艾伦·托马斯问我。
我摇头,他又问布鲁斯,布鲁斯瞪着他,两颗眼珠都快掉出来似的。艾伦·托马斯深表遗憾地长叹一声,“如果你什么时候饿了就告诉我一声。”
如果他能说话的话!
“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现在就把我放下来。”我这话是对艾琳说的,可她没理我,嘴里塞着薯条嫌番茄酱太咸。
“你现在下车要去哪儿?”艾伦·托马斯好奇地看着我。
随便哪里,总比和他们待在一起好。看看我们现在车上都是什么人吧,一个□□头目、一个越狱犯,绑架犯兼杀手、一个现行绑架犯兼律师,还有一个前银行劫匪,现任越狱犯。以我现在的档次,实在不够资格和他们混。
“别担心,我会送你回家。”艾伦·托马斯笑着对我说。
“你要送我回家?”
“有什么问题?”
“那你先告诉我,我家在哪儿。”我还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从前就没有,现在更不知道在世界哪个未被人发现的角落。
“哦,这话听上去真可怜。”艾琳吮着手指,在后视镜里瞥我。
桑尼还帮腔,“家,幸福的家。”
“别这么说,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家,我准备搭明天的飞机回瑞士。”艾伦·托马斯靠在窗边展望未来,我问他炸飞商务飞机算不算反人类罪。
艾伦·托马斯哈哈大笑,艾琳把车停在布鲁斯餐馆对面的古董店门口。她转过头来皱着眉看我,“那回真不是我干的,我可不像亚当这么无聊。”
谢谢她告诉我是亚当在飞机上安了炸弹。
“是这儿没错吧?”桑尼也回过头来。
艾伦·托马斯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就是这儿了,我猜得没错吧?”
这其实不用猜,拿着那么大幅画走在街上实在碍眼,出门就有家古董店,拿去卖点钱解决这个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你们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我和艾琳说了一样的话,还补充道:“我可以帮忙照看布鲁斯。”
可艾伦·托马斯还是把我拉下了车,街对面聚集着看热闹的人群和消防队员,消防车和新闻车停在街尾,不时能看到消防员抬着担架把人送上救护车。布鲁斯的餐馆灰蒙蒙的,门廊塌了一半,招牌掉在了地上,索性爆炸并没殃及周围建筑。
“亚当知道你要用炸弹为他取回他的画吗?”看到眼前这番场景,我不禁问桑尼。
“并不是威力很强的炸弹,你看,周围都没有受到影响,况且我只是想给自己造个入口,只是,有些失控……”桑尼转了转手腕,按下桌上的响铃。
“你知道的,我好几年没干这活了。”他对我笑了笑,我也回了个微笑,“不,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大概是真想把布鲁斯的全部收藏化为碎片。
“要我说你的手艺退步得也太厉害了。”艾伦·托马斯拿起一只玻璃酒杯,凑在鼻下闻了闻,“这什么味?”
桑尼又接着按了两下响铃,古董店老板才算是从店铺后头走出来。我和他打了和招呼,刚想说些什么,桑尼已经拔出了枪指着这可怜的家伙,问他把我刚才卖给他的画放在了哪里。
艾伦·托马斯吹了声轻飘飘的口哨,我觉得他们这样非常不好,会吓坏人。老板果真吓坏了,走起路来两条腿直打哆嗦。他把我们带到仓库里,艾伦·托马斯一眼就看到了那幅莲花油画。
桑尼走到画前面,上下左右打量了会儿后说,“这是赝品。”
艾伦·托马斯闻言跟上去检查,我挑了张看上去还挺结实的皮椅坐了下来,要是能从艾伦·托马斯身上弄些钱就好了,我现在的问题就是身上没有多少钱,哪儿也去不了。
桑尼把老板支开,关上了仓库门。
“我入狱之前把所有财物都转交给一个朋友保管,后来在狄波拉里面听说我这个朋友和布鲁斯起了纠纷,被干掉了,那会儿因为担心钱财才打算越狱。我之前去了我朋友家,没找到任何东西,我还以为所有东西都被转移到了布鲁斯这儿。”
艾伦·托马斯提出了一个比较实际的可能性,“说不定你那位朋友早就把你的东西私吞,全都弄成了赝品。”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艾伦·托马斯会带着钱包吗?又会放在哪里?他穿着短袖,牛仔裤前后分别有两个口袋,我可以试试那里。
桑尼摸着油画的表面露出危险的笑容,“看来得去找一个赝品大师问问。”
我走到艾伦·托马斯身后,小声问他,“我们今晚睡哪儿?”
“酒店吧,这得问艾琳。”他侧着脸看我,“所以你是决定和我们一块儿了?”
我决定掏光他身上的钱,给自己弄张护照,找个没有语言障碍的小城市生活。
桑尼和艾伦·托马斯商量着如和去找那位赝品大师,他们坐上车,我和艾伦·托马斯换了个位置,让他靠着布鲁斯坐。他们要找的那位赝品大师似乎不住在这座城市里,他像个导航员一样指挥着艾琳的驾车路线。艾伦·托马斯在我边上和亚当打电话。
“是赝品,恩,我们现在正要去找他,你要和桑尼说些什么吗?”
说着,他把手机递了出去,我把他的手机一把抢了过来。好的,好的,亚当,让我听听你会和我说些什么吧!
“嗨,亚当,最近怎么样?”
桑尼回头费解地看着我,艾伦·托马斯对他摊了摊手,还是艾琳明白事理,说了句:“你们就让他和亚当说会儿吧。”
“还不错。”亚当清了清嗓子,他身边很吵,许多人在说话。我问他在忙什么,他倒坦白,“恐怖分子。”
“你是指会拿炸弹炸飞机的那种吗?”
亚当在电话那头笑了,他四周忽然安静下来,使得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他的声音比艾伦·托马斯要细一些,鼻音很重。他对我说:“炸弹的事我很抱歉,不过你们还活着,不是吗?”
这话说得多轻松啊,是啊,没错,我们还活着,在经历了狄波拉监狱,莫名其妙的绑架,生死俱乐部之后,我和倒霉鬼艾伦·托马斯还活着。
我仔细回味了一下这段依旧望不到终点的旅程,忍不住用我能想到的最难听的粗话把亚当骂了一顿。桑尼在前排嚷嚷说少儿不宜,艾琳立马拿纸巾团成团让他塞住耳朵。艾伦·托马斯笑着拍我大腿,“你冷静点,别把我也骂进去。”
我呸他,朝他脸上吐口水,这杂种,我当然也要把他骂进去!他们托马斯一家都他妈是狗娘养的王八蛋,在C城摆我一道还不够,我好不容易到了国外还要继续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这三兄妹到底是有多恨我?我是不是从前不小心折磨过他们的亲戚朋友?
艾伦·托马斯躲过了我的口水攻击,布鲁斯就没那么幸运,我的口水飞到了他额头上,艾伦·托马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亚当没挂我电话,在我骂痛快之后我又问他:“为什么要在飞机上放炸弹?”
“我们想了很多方法,最后一致认为这个方法最快捷便利。”
我们?快捷?是说讨论如何把我和艾伦·托马斯一起送上天的方法吗?
“是的,送你们去狄波拉监狱的方法。”
他这话彻底把我脑袋里紧绷的一条弦切断,我握着手机砸向艾伦·托马斯的脸,他抓着我手腕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进狄波拉监狱。”
这个奥斯卡影帝,我现在就打得他不能再靠这张脸演戏!!
“冷静点迪兰,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他辩解,我弓着背,抬起脚往他脸上踩。艾伦·托马斯的手掌挡住我的脸,手指戳进我嘴里,我用力咬下去,他惨叫一声缩回了手,转而去抓我头发。
布鲁斯被我们挤在一边,发出恩恩啊啊的声音。桑尼从前面探出半个身子劝架,艾琳听起了音乐电台,歌唱阳光与沙滩的轻松曲调在车厢里回荡。
“亚当希望我们能把桑尼带出来,正好遇上桑尼也想越狱,一切都顺理成章,再说你也没遇到什么麻烦。”艾伦·托马斯还在狡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怎么都不会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没遇上什么麻烦,我他妈被人摸了屁股,差点扒了裤子,还被关了禁闭,看到那么多恶心的裸男,就差把自己的胃都给吐出来了,最后还成了具“尸体”,他还说我没遇到什么麻烦?
“把你一个人留在C城我才更不放心,所以和亚当建议让我和你一起行动。”
“这他妈算什么行动?”我的背贴着坐垫,脚底踩着艾伦·托马斯的肩膀,他的手扯着我的裤子,一只脚挤到了我的腋下。
“别这么幼稚了,又不是在玩儿扭扭乐,好了好了都停手吧。”桑尼试图分开我和艾伦·托马斯,“布鲁斯都快被你们挤成意大利面条了!”
“容我说句话,”艾琳忽然插嘴,“这行动还挺重要的,知道亚当为什么要找他的那幅画吗?”
从我紧握着的手机里传来亚当的声音,“你们是不是打起来了?”
桑尼抽走了我手里的手机,“喂,亚当吗?是我,桑尼。是的,迪兰和艾伦打起来了,”他瞥了我们一眼,又改口道:“是扭在了一起。”
艾琳继续和我说道:“本来那幅画是藏在我叔父银行的金库里的,曾经我们以为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不巧的是,桑尼那会儿想出风头,抢了那间银行,把亚当的画一起抢走了。这几年亚当一直在找他,可他改名换姓,并不好找,也是最近亚当在知道他被转到了狄波拉监狱。”
“重点,我只要听重点,那幅画里有什么?”我用脚尖去够艾伦·托马斯的下巴,让他尝尝脚底泥的味道。
艾伦·托马斯松开双手,“我投降还不行吗?”
“是一串密码,藏在油画下面的密码,是一串密码指令,军事上用的。亚当希望我们能帮他尽快回收。”艾琳没有作太多解释,不过听上去还挺唬人。
“他有些难找,不过我尽量吧,好的,随时保持联系。”桑尼那边已经和亚当通完话,我让他把手机给我,我再拨回去时,亚当却已经关机。
他妈的,我把手机摔到踏脚的垫子上,艾伦·托马斯摸索着把它捡起来。
“我有问题,亚当为什么不自己出手,以他现在的身份直接把桑尼吊出来问油画的去向不是更容易?”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其他国家,他的身份不适用,而且一旦动用手上权力,反而会使情况更糟糕。”艾琳为我作出了解答。
这个答案可以接受,我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难道就没人想过要是我们坠机没掉到海岛上,就这么死了呢?”
这回轮到艾伦·托马斯回答我,他的呼吸还没平复,喘着粗气说:“我们不会。”
我讨厌他这样的态度,胸有成竹,对所有事都了然于心,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作为之前偷画的那位,桑尼你为什么要帮亚当?”
“很简单,为了身份,只要我帮他找回画,我就能有一个新的身份,过新的生活,再没牢狱之灾。”桑尼说道。
这些原因我也想到了,只是还有一件事让我困惑。
“雷奥,我是说赛尔劫持昆兰这事也在你们的计划范围内?”
“是赛尔自己走漏了风声,一开始没想到他们两个都会死在那里,只是想让你们作为被牵连进来的人去狄波拉监狱待一段事件,他们的死,是意外。”艾琳耸了耸肩,“太多事不可预料了。”
“是啊,太多事。”艾伦·托马斯把手伸进裤子前面的口袋里,他摸出一小个透明的塑料袋,那里面是些大麻叶子。
“不羁夜,要来点吗?”他对我笑,他的钱包究竟藏在哪个口袋里呢,我接过他卷好的烟卷,抽了一口。
艾琳和桑尼的说话声被拉得很远,时间慢悠悠的,我仿佛能看到它从我手指间流过的痕迹。
艾伦·托马斯问我要不要吃点蛋糕,我笑着说好,我跟着他下了车,地上很软,像棉花糖。我无法抑制想笑的冲动,他抓着我的胳膊和我站在一起,我们搭上电梯,电梯时快时慢地,像在坐过山车。我说蛋糕在哪里,艾伦·托马斯推开一扇门,他说在房间里。我跟着他进去,他的钱包会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吗?
我没有多想,直接伸手摸了上去,哈哈哈哈,不在那儿。我躺到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螺旋形花纹出神,它们像极了C城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在城市的中心不停旋转,连星星的光芒都被它们吸走了。
啊,刚才是不是有人亲了我一口。我把烟卷凑到嘴边又吸了一口,我的脑袋里还装着C城的霓虹灯,那个有粉红□□的裸女灯箱广告,我闭上眼,其实我只是想眨一眨眼,可眼皮太重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又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艾伦·托马斯的眼睛,他贴着我的嘴唇问我,“吃蛋糕吗?”
如果时间有颜色,那一定是像他的眼珠那么蓝的颜色吧。我想我是不是该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他刚才问什么来着?
“是的,我想来点不羁夜。”我又笑了出来。
刚才是这个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