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黄衣喵斯塔

13、第 13 章

　　醒来，仿佛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摇晃，渐渐逼近。秋水想要伸手去挡，却发现自己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身影依然不断靠近，近得几乎能感觉到他炽热的鼻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全身瘫软地睡着，从熹微张开的眼缝中，看那个影子靠近并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庞。
　　是谁？走开，走开！不停地在心里抗拒，身体却无法动弹，也喊不出声，只能任由那只手笼罩上来，夺去混沌中的一线光明。
　　不要，走开！在秋水的惊恐中，手掌已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并逐渐下滑至脸颊。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惧，温热的掌心抚在脸上似乎并无恶意，甚至带着些许怜悯。
　　“你……是谁……”翕动双唇，用尽力气却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微弱的音节。
　　男人笑而不语，只是轻轻地将被子往上拽了拽，说了声“再睡会儿吧”，便起身走出去。
　　“风吟，好像我开始有些了解你当时的感受了，只是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偿还，可能，还不清了吧……”男人独立坐于荒郊一座石墓前，手指划过墓碑上的名字，哆嗦着蜷起，仰头默默喝酒。不再年轻的眼角刻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将无数悲喜深埋进一道道褶痕中。

　　有时，昏昏沉沉地睡去，睡不醒、感觉不到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但对于秋水，也非常奢侈。以为不会再醒来，没想到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还是肖逸。
　　被窝中很热，但不知为什么，一对上肖逸的眼睛，秋水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用手支起身体，感觉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无力，刚想掀起被子下床，却被肖逸按住。微微垂下眼皮，感受肖逸的手掌抚过面庞的温暖，也随时等候着他无情的戏弄。对于肖逸这种反复无常秋水早就习以为常，前一切还拥在怀中，下一刻就有可能被丢入冰冷的湖中。秋水在这种反复中学会了沉默，他知道无论是反抗还是求情都不会为自己换来任何转机，不过徒增更多折磨而已。
　　然而，这样的逆来顺受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秋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这世上还剩一件事是美好的话，那就是死亡。所以此刻，秋水只是静静地倚在床上，任由肖逸的手指轻轻拨弄额前的碎发。
　　“秋水，你昏迷了这么久，让我担心得要命。”
　　“谢谢少庄主。” 淡然地回答，音色如冰。
　　“你又再闹别扭了，”肖逸疼爱地将秋水搂进怀中，贴在耳边小声问道：“饿了吗？想吃些什么？”
　　别过头去，秋水无神地看向床尾，“秋水不敢奢望。”
　　“不知好歹！”面对秋水的态度，肖逸愤然地把秋水推倒，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油然而生。“我是这里的主人，你不过奴才一个，我想要你干什么你就得老老实实干，难得我对你好点，竟敢跟我顶嘴，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打烂？”
　　“随少庄主高兴，少庄主呼风唤雨，别说是打，就是杀了秋水也没人会吭半句。”秋水缓缓起身靠墙坐在床角，每一个字都带着嘲讽，“就是不知道少庄主到底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这身子恢复不了，以后没法给少庄主泄欲了？”
　　肖逸欺身上前，扬起手，在空中滞留许久，终于还是放下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离开。肖逸关上门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秋水体内破碎了。身体沿着墙壁慢慢滑下，胸口难受得无法呼吸，仿佛整个世界被抽离，只剩下秋水一人徘徊在冰冷的黑暗之中，看不见、听不到，就连最后一线微弱的光明也随着那扇门的关闭而消失。
　　秋水静静地侧躺在床角，品尝温热的液体滑过面颊的滋味。
　　“少庄主，如果哪天秋水死了，你会不会哭？”
　　“傻瓜，净说些没有的事，我才不许你死呢，你一定会活着，和我一起生活。”
　　那些话好熟悉，却已经记不起是什么时候说的。记忆这可怕的存在永远会无意识地将美好的东西留下，以便在痛苦的时候聊以慰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温暖美好的回忆，却让人痛得犹如尖刀撕裂血肉。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少庄主，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为我流一滴眼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