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赞伊人》蜗牛小姐

27、（二十七）

　　是谁说，一大早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被尿憋醒。
　　筱懒再三纠正，饶人清梦的音乐加震动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左摸右摸地勾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
　　“嗯？你是单筱懒！！！” 纪勤嘉在听筒那头大叫了一声，此次的分贝量足以让筱懒清明过来。原来手机是纪欧阳的！！！还有比这更不打自招的事么！
　　“你电话！” 筱懒捂着听筒，幽怨地碰了碰身旁的某人。看着近在眼前的脸庞，她又不由地想到了昨晚的一幕。
　　“挂掉，睡觉！” 很显然，纪欧阳有严重的起床气，光是个电话，他就眉头紧锁的像是要吃人。而且，眼睛连睁也没睁，便翻了个身，顺手拉她入怀。
　　“他在忙。一会我让他打回给你，有事吗？”筱懒见状，隐忍。前半句是很心虚的语气，后半句的音量，足以达到了静音的程度。
　　“忙什么....啊？ ”纪勤嘉拖长了音，典型的暧昧之意，“昨晚他没回家！！！是不是和你一块？”
　　厄，有人一针见血，而且还没完没了了。
　　“嗯...因为..他昨天在帮我弄点东西....然后太晚了...等了很久又打不到车....所以就没回来....” 疙疙瘩瘩的，筱懒发现越解释越像在掩饰。
　　“反正一会我让他打给你，就这样，我先挂了！！！” 敷衍地扔下一句，某女子恶狠狠地按下了通话键。
　　接着，困窘无比的她，一转头，就对上了某人半眯半遮的眼睛。
　　“看我干嘛！醒了还不自己听电话！” 好吧，她的确是害羞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饿了。” 某人翻身，一只手撑着头，调戏。
　　“....”可不可以让她晕过去，一般电视剧里的这种场景，男主角不是应该温柔地说些甜言蜜语的么？
　　“好饿...”
　　“楼下有家粥店，我去给你买。”筱懒答的迅速，坐起身时，她又再一次悲催了...
　　能不能在裸一点！！！活脱脱的人体雕塑！！！她的内衣裤为什么都不在床上！！！
　　纪欧阳的眼神，让她很明显地接收到了“兽性大发”的前兆...
　　一秒，二秒，三秒....某君狼吞虎咽地开始啃食了...

　　意料之中，那一早，两人一折腾，再一休息，就晃到了中午。
　　筱懒起床的时候，纪欧阳已不在床上。
　　穿好衣服，偷偷地下床查看，然后不经意地望见，客厅高柜前，纪欧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张她和筱雅一并微笑着的相片。
　　“醒了？” 兴许是动静大了些，撇到她的身影，纪欧阳便回过了神，朝她扯了扯嘴角。
　　“嗯。”筱懒点头“ 是不是觉得照片上的两个人一模一样？”
　　“嗯。很像。”她轻声回应着，怎么会不像呢？明明是两个人，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觉得那是一个人...
　　“我们是双胞胎。除了我爸妈，很少有人能分得出我们谁是谁。我爸从小就这么说，我和我妹妹就像是冰水和开水。开水总是让人觉得很温暖。” 是的，很温暖。也是她一直所需要的温暖。
　　“其实爱情，也是一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纪欧阳淡淡地形容着，情绪莫名。
　　“那你现在是冷还是暖？”
　　“并不是所有的开水都会让人觉得温暖，也不是所有的冰水都会让人觉得发寒。” 纪欧阳抿抿嘴，伸手拂过她的长发“ 不知道，你剪短发是个什么样子？”
　　“当然是短发的样子啦！”筱懒玩笑着，朝她调皮地笑了笑。
　　纪欧阳的嘴角弯起弧度，眼睛，却略微有些黯然神伤。短发的样子...如果一切都将它磨刻成最初的摸样，单筱懒，是不是会变得和自己所期望的那样，也会有一双爱笑的眼睛。

　　母亲进门的时候，筱懒刚整理好东西，准备和纪欧阳一起回学校。
　　意料之外的见面，她还是礼貌地做了介绍。
　　“我妈妈。”
　　“阿姨好。” 纪欧阳笑着打了招呼。筱懒注意到，母亲盯着他的眼神很复杂，脸上的表情，尽是惊讶。
　　“要回学校了？”足足地打量了一圈后，林简玫转头朝着筱懒问起。
　　“嗯。” 筱懒答得漫不经心，随即拿走了自己的背包，牵起纪欧阳，开门出去，“我先走了。”
　　听不到母亲的声音，紫红色的门就已“嘭”的一声阻隔了两个世界。

　　“你妈妈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坐在公车上，纪欧阳问的认真。连客套话也没有和他说上几句，是不是说明她对他的印象，的确不怎么好。
　　“她谁都不喜欢。”筱懒转头，望向车窗外。从小到大，母亲一直冷冷淡淡地对待这个家，除了父亲在的时候，她会意外地笑着同她们讲话，其他时候，几乎是没有交集的。爸爸常说，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就是妈妈。可是，她真的没有觉得，善良的人会是母亲这个样子。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七情六欲，即便对着家人，似乎也一直是以一份不冷不热的表情来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
　　“中午想吃什么？”见她沉默着，纪欧阳换了话题。
　　“去食堂好了。今天人会比较少。” 叹了叹气，筱懒拉回思绪。习惯了这么些年，她又何必在母亲的问题上继续较真呢？
　　“也行....”
　　“.....”

　　每年的元旦之后，就是疯狂的复习阶段。
　　大学里的考试，水分很深。
　　停止授课的一个星期里，筱懒很顺利地翻完了所有的课本。
　　胸有成竹地答完试卷的最后一题，美好的寒假开始了。

　　母亲今年提前两天回了外婆家。
　　除夕的前一天，她喊筱懒陪着去了发型屋。
　　发型设计师很热情地朝着她们推荐起当下最流行的烫染趋势。筱懒干笑，婉转地拒绝，“我只想剪个短发。”
　　话说出口，她又忍不住泛起了涟漪。
　　短发？她是什么时候冒出这种想法的？
　　因为纪欧阳的那句期待？“短发会是个什么样子？”

　　“真的确定要剪短发？” 理发师怀疑地朝着她问问，一般过来的女孩，通常都会焦虑地询问他们一下，类似于“短发会不会不好看”或者“ 万一剪掉了不好看”之类的紧张问题。
　　而眼前的女孩。坚定的语气像是比她的美丽更添了一份自信。
　　“嗯。”筱懒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随即补充“剪到肩膀吧！”
　　她其实也是担心的。要是太短了很难恢复回来，剪到肩膀应该可以算是个保守中的补救办法了。
　　“好，先洗头吧！”理发师了然，紧接着安排她去了冲水池。

　　年前的理发店，一片忙碌。
　　筱懒几乎坐了一下午，才终于看见了她的新面貌。
　　发型师熟练地替她吹出了一个蓬松的自然造型后，筱懒听到了他的夸赞“ 人漂亮，怎么剪都好看！”
　　礼貌地回了一记笑容。她仔细地打量起镜子里的自己。
　　“姐，你也剪短发嘛！我们一起剪。” 高一寒假那年，单筱雅曾经撒娇地拉着她一并剪短发。可是最后，她是怎么拒绝的？
　　“我...还是不要了，其实你剪就好啦，短发是你，长发是我，这样大家也比较好分一点。”
　　“有什么关系嘛？！ 又不是结婚，担心弄错新娘！”
　　“ 结婚弄错新娘？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能剪了。万一以后你干了什么坏事，我走街上也得被当成你给唾骂了”
　　“诶~说服不了你，算了！”
　　“....”筱懒当时笑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是清楚得存在着，她和筱雅是不同的。她希望所有人能够将她们区分开来。因为有太多时候，她被这样难堪地误认为是她，然后惊讶地听见某个男生说，搞错了啦，她是她姐姐，看她不说话就看出来了。
　　是的，她不爱说话。在别人眼里，甚至是父母眼里。
　　但是有谁知道，事实上，她并不是。
　　因为有一个比她活泼开朗的妹妹在，所以，她要说的，她想说的，几乎统统都被她畅所欲言地抒发了。
　　她开始习惯。习惯地看着筱雅描述她想说的事情，也习惯了她调皮地说“姐，我又把你告诉我的告诉爸妈了。”
　　她一直这么地定义着。单筱懒，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表达者。
　　老师和同学经常会比较着说，不爱笑的是姐姐，不爱打招呼的是姐姐，不爱说话的是姐姐。
　　从小学到初中，她都是这样生活着。
　　于是，单筱懒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也越来越不爱笑了。

　　“你和纪欧阳是怎么认识的？”吃晚饭的时候，母亲欲言又止地朝着她望了望。
　　“...”筱懒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些迷惑。母亲是在问纪欧阳？她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好像印象中，自己从未提及过。
　　“女孩子家，别太认真。你现在还小，以后的事情都说不定，不要一门心思地往这个方面....”也许是注意到筱懒的表情有些不解，林简玫顿了顿，重新恢复起惯用的调子“ 过两天，我要去广州办事，你...不然一起？”
　　“嗯。”筱懒不知道她是怎样答应下来的。她只记得，母亲问着她的时候，眼角微微地带着笑意。很陌生，却是她希望看见的。

　　除夕夜的晚上，小菜照旧约了她出门放烟花。
　　两人之间的话语断断续续。
　　小菜显得异常沉默，递了她一份同往年一样的红包后。筱懒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说，“你变了！”
　　筱懒有些错楞，随即笑着问他“ 哪里变了？”
　　“哪里都变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苦闷。可是，这样的她，不是她一直所希望看见的吗？笑得很幸福，像个孩子般 。只是他难过了，不是吗？因为，带给她快乐的，不是他。而是那个男生，那个被单筱懒称为“我男朋友”的男生。她的眼里，好像全是他。
　　小菜记得，前段时间，单筱懒就是那么骄傲地打他电话显摆地说，“我现在会溜冰了！ 是纪欧阳教我的哦~ ”
　　当时的他，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他和她去了不知多少回的街心公园，却没有一次能说服她穿上溜冰鞋。
　　她终究没有注意过他的存在。就好像单筱懒的世界里，他一直都只被拒绝在了门外。
　　“变了不好嘛？” 筱懒怀疑地问着。她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以前是有很大的不同的，比如说，美荏会很调侃地说，你从一副全世界都欠你钱的表情脱胎换骨地变成了一张全世界都属于你的欠揍嘴脸。
　　“没有不好。”小菜认真地望向她，视线久久地定格在她的头发上“只是我不喜欢。”
　　他不喜欢她的短发。因为高三那边，单筱懒曾对他说过，既然小菜喜欢我长发，那我以后就一直长发好了。
　　他知道，她是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但是他，一直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他奢望她，可以为他留守些什么。只是最后，似乎全幻化成了泡影。

　　人来人往的彩虹大桥。前头的男生远远地将她抛在了后头。
　　前所未有的距离感，第一次赫然地出现在他们之间。
　　小菜和她，似乎走得越来越远了...

　　年初三的飞机，筱懒和母亲一并去了广州。
　　介于只有两个人，她的心里也还算是自在。
　　长途加漫游的客观环境，纪欧阳还是每天准时地朝她问上一番。
　　筱懒无奈，她的手机话费光这几天就打了平时的一个月。
　　隔着话筒，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剪了短发的事情。
　　从她的小心思上发掘，她是想给他惊喜的。专属他的独特惊喜。
　　“你在哪？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吵？”
　　“家里有亲戚，正热闹着呢~” 纪欧阳驾着手机，从宾客济济的大厅转移到了自己的房间，“今天又上哪玩了？”
　　“嗯...逛街逛了一整天，我妈妈情绪还很高涨~”筱懒翻身躺到了床上，语气里，不难听出，她现在的心情也是同样的澎湃 。
　　“想我了吗？”
　　“我和你说，今天在店里看见一个美女，真的很漂亮，可惜后来那个店主说，她是变性过的。” 筱懒颇有经验地跳过了话题，继续掰话“ 我真想象不出，她做男的会是怎样！”
　　“....”听筒这头的某人已汗答答地扶了几次额，这变性的家伙和他问的问题有关系嘛？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他继续幽怨地朝着听筒里发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对了，我今天买了一双高跟鞋。” 筱懒边说边试穿着脚上那双新买的开春女鞋，很显然，纪欧阳的问题又被忽视了。
　　“....”
　　“真的蛮好看的诶！”
　　“嗯。”有人受挫，哀声应下。他又看不见！
　　“这边春装很多，要是美芢他们在，肯定会激动地把每家店都掀翻。”
　　“嗯。”
　　“干嘛不说话了？” 注意到听筒里的声音不对劲，筱懒扬声问了问，话说，每次电话，都是纪欧阳掌握着主动权，来到广州这几天，貌似他都很沉默，或者说是难得的内敛。
　　“你要说的都说完了吗？” 纪欧阳问的可怜兮兮，单筱懒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喜欢几里巴拉的？
　　“嗯，差不多了...”
　　“那么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沮丧地把问题转回来，某人已经被她刺激的连脾气也不敢有了。
　　“诶呀！ 我的另外一件衣服不见了！我新买的，不知道放哪去了，好像我有拿回来...不会掉了吧？” 筱懒正专注地寻找着记忆中的那个白色包装袋，完全忽略了，听筒那边的纪欧阳，早已萌生了一种被践踏的挫败感。
　　“....”
　　“不说了，我要找东西了，先挂了！”
　　“那一会...”纪欧阳正想吩咐一句，听筒里便是“嘟”的一声，挂线了。

　　这些天的第几回，他被她的电话掐断声摧残得落败不堪。
　　纪欧阳无奈地叹了叹气，跟着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记得想我！” 很熟悉的几个字，却在这回，特意附上了一大串可怜的表情符号。
　　抬眼瞄了瞄手机上的日期，再次由衷地感慨，等待开学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