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天》宇落天堂

12、13

　　上次说好要自己待会儿，李峰就一直等着颜磊来找他。

　　马上要到元月，颜磊突然电话来，听着声音还算平静。

　　李峰再次来到射击队，远远看着那孩子在树下等他，穿一件深色的短尼料外套，插着兜，想起秋天他就是这样站在树下等自己，有点儿想哭的冲动。

　　上前来，颜磊并不看他，只拿起他的手问：还疼吗？
　　李峰笑着摇摇头，用手戳一下他的头，说：头发长了。
　　这一次颜磊没有躲开，低头笑了。

　　李峰陪颜磊理了发，还买了一些天城的特产。这时候颜磊才跟他说：我今年元旦有个小长假，你陪我回趟家吧，去看我奶奶。
　　李峰有点儿意外，听着颜磊说：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带上你那幅画。

　　突然间，李峰感觉历史的车轮又开始转动。

　　天城离颜磊家不远，2个小时的火车就到了。要是动车不撞天线杆的话那就更快。

　　路上，颜磊看着窗外很少说话，李峰笑着说：你看咱俩，一个公司倒闭没饭吃，一个马上要退役没成绩，够酷的。
　　颜磊手支着脑袋，想一想，笑了，低声说：还好有你。

　　颜磊的家乡是个安静的小镇，李峰以前上学的时候来玩儿过，知道他们这里有个武侯祠，还挺古老。
　　颜磊说他奶奶去年搬了新家，在新的小区里面。

　　等快到小区门口时，颜磊的表情立刻不一样，不停的叨叨嘱咐李峰：待会儿别乱说话，我点头你也点头，我摇头你也摇头，知道吗？
　　李峰被他弄得也紧张起来，想想那副画中人，如此清新，应该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吧。

　　新小区非常漂亮，有石子路，绿化的很好，远远就听见音乐声。颜磊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说：快跳完了，我奶奶这段时间每天早晨都和小区里的人一起跳扇子舞。

　　李峰觉得好笑，扇子舞，有意思。

　　等到楼下，正看见一个老太太一手拎一筐菜，一手拿着红艳艳的扇子稳稳走过来。颜磊的奶奶，颜眉往事中的眉，就在眼前。

　　李峰傻站着，就看见颜磊跑过去拎上他奶奶的篮子，然后伸手要拿扇子，只见老太太一斜眼，颜磊缩回手去。李峰终于和画中人面对面，他从没想过这样的见面，在余下的晨光中，他看见她眼中的自己，依稀辨认着那画中人的模样，就是她了。

　　老太太眯起眼，抬头打量李峰，转头问颜磊：这就是李湛的孙子？
　　颜磊赶忙点点头。
　　老太太又问：你们一起来的？
　　颜磊立刻说：路口，路口刚碰上。
　　李峰惊大了眼看着颜磊，就这么狗腿加赤裸裸的背叛。颜磊头侧一边假装不见。
　　老太太一歪头，说：比你爷爷长的好。进来吧。
　　说完一转身，刚跳舞还没缓过来，动作有点儿夸张的走到前面。颜磊赶快做个跟上的手势，让李峰赶快。

　　比起见到画中人的惊讶，李峰更惊讶颜磊的变化，瞬间的狗腿简直快不认识他了。

　　不知是新家的缘故还是颜磊奶奶整理的好，整个家都收拾的非常简单舒服。客厅有扇很高的落地窗，阳光全撒在客厅里，非常温暖。里三间屋子都开着门，也能看见光照进来。但没有像其他老人家一样养植物。他曾听颜磊说过，他奶奶没这个耐心养，基本上养什么死什么，有时候不耐烦直接就开水伺候。。。。

　　一开门有股淡淡地油墨香，颜磊帮李峰拿鞋，说：我奶奶书法特别好，书房主要是她练字的地方。
　　他奶奶去厨房把菜收好，出来看着他们两个换鞋。只见颜磊，乖乖的把自己和李峰的鞋整齐的摆在架子上，把两人的衣服整齐的挂在衣钩上。。李峰看着颜磊已经完全傻了。

　　颜磊奶奶招手让李峰过来把画给她看看，李峰连忙把画展开，给老人过目。

　　老人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说：我最讨厌这身衣服了，一点儿不显身材。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
　　李峰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颜磊咳嗽一声，意思说：跟你说霹雳侠女，你还不信。
　　听着颜磊奶奶叹口气，说：你跟我进来，小磊，干活。

　　说完往书房走，颜磊立刻跟过去。奶奶书房里面有张很宽的桌子，上面有个很复杂的砚台。李峰不懂这些，只能用复杂来形容。颜磊很熟练的铺纸研磨。老太太呼了一口气，选了根毛笔，沾满墨，缓缓下笔，写了两个字。

　　李峰突然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看见画中人的模样。
　　李峰的心被彻底揉乱了，看着颜磊奶奶给他写得这两个字，好像站在往事与现实的海中，自己只是一叶纸船，飘的七零八落，只轻声说：谢谢奶奶。

　　这声奶奶叫好了，奶奶很高兴，决定给他们做茄丁拌面。老太太准备材料的时候，两人也没闲着。就听见颜磊奶奶干脆的指挥他俩：蹲这儿，拨蒜。蹲那儿，拔葱。
　　就看两个人费劲的蹲在老人脚边冲着垃圾桶干活，李峰拨完蒜要交上去，就被颜磊拦下来，仔细检查然后尖嘴一吹，把蒜上的皮吹干净，再递过去。李峰已经开始适应这样的变故，人生真美好。

　　不过劳动换来的午饭还是非常非常好吃的，颜磊的奶奶是个厨神。茄丁卤没见颜色多重，但是香味绝佳。奶奶把蒜切着薄片用油炸了给他们伴着吃。李峰彻底被征服。两个人最后吃得都没有时间和空间感了。

　　看见他们吃得你死我活，老太太非常高兴，立刻报了晚上的菜谱：秘制排骨，上汤娃娃菜和自制黄桃蛋挞。意思很明确：西点我也很在行。

　　吃完饭，李峰要求去洗碗，听颜磊和奶奶说话。奶奶让颜磊把屋子收拾一下两个人好住。李峰边洗着碗边偷笑，要和颜磊住一个屋子里面了。。。

　　在颜磊奶奶家里住的两天，两头猪已经彻底放弃做人的希望了。临走前，李峰和颜磊帮奶奶把那扇大玻璃好好的擦个干净，屋子也收拾了一番。

　　奶奶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颜磊突然笑着说：奶奶，我很可能不打枪了。
　　奶奶低低头寻思了一下，说：那破枪不打也罢。你爷爷还有笔钱，你先拿去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行就回来陪我跳舞。
　　颜磊一把抱住奶奶，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流下。头磕着奶奶肩上，不说话。
　　老太太拍拍他的肩膀，说：快走吧，误车了。
　　两人走出去，颜磊奶奶突然叫住李峰，说：回去跟你爷爷问个好。
　　李峰没明白，看颜磊。就看见颜磊跟他轻微的摇摇头，立刻回答道：恩，好，谢谢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