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观》宴清都

3、第三章

　　“子良呐？子良呐？”醒来的师宇文茫然的伸手在空中乱抓一通，语气满是担忧和恐惧。
　　“宇文！....子良他....他...死了~”那个叫做方亚微的女子把手凑了上去紧紧的握着，然后悲伤的说着这犹如刀子般的话。
　　“宇文！子良他死了！死了！”她再次伴随着眼泪哽咽残忍的说着。

　　瞬间，他放开了那个叫方亚微女子的手，脸上出现了慌乱的、不知所措的神情。
　　用手按着自己的双眼。嘴里发出似哭似吼的低声。
　　他的头不停的摇动，似乎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那个叫做聂子良的人没有活过来，而确实已经死去的实事。
　　残忍的，痛苦的，无法面对的实事。
　　他的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泣的声音流泻出来。
　　另一只手死死的按住双眼睛，想挡住倾泻而出的泪，可是泪却从手指缝间沿着脸颊落下，没入发中。

　　无法言语的痛苦，没有救活自己倾注全部想要救活的人。
　　那种痛苦，那种无望。
　　只有在我刚从事现工作的初期，没有救活急症病人的时候，才出现过的心情，现在看着躺在床上，为了压抑住痛苦，全身不停抽搐的他，我居然感觉自己也痛得不能呼吸。
　　此刻的值班室，抽泣声，哽咽声交错着。如果是以前，我定会置身事外，看着这勘比人间惨剧的状况。
　　可是现在，那个叫做师宇文的盲僧让我无法置身事外，他所散出的痛和悲，是那么那么的苦涩。

　　“亚微，千惠，我们先出去吧！让宇文休息下！”此时的龙泽展现了一个男人和朋友所该有的体贴。
　　时过中午，本就没有吃饭的他们确实需要休息吃饭，同样我也没吃饭呢。而他也确实需要独自一个人的空间。
　　龙泽和方亚微一起扶起一直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滞默默流泪的那个叫做千惠的女子走了出去，我也转身跟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当指针指在14点的时候，我扭开了值班室的门，师宇文已经坐在了床边，脸向着窗外。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毫无表情的侧脸，一种空洞的感觉，似乎是个没人生命的人偶。
　　慢慢走近了几分，他依然没有察觉一般，好似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我也只站在那里，向着窗外他看去的方向，放眼而去。
　　窗开着，听得见外面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嗄~~嗄~~嗄~~

　　“听过玛旁雍措湖吗？”本静如无息的他突然出声，依旧低沉的声音，依旧是那份属于他独有的平和。

　　我没有回答，只不过把视线从窗外转到了坐在床边的他。

　　“那里出奇的美丽，平静的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会发出凌厉的波光。湖边长着白色的小花，花虽然不大，可是很香，每次到了花开放的季节，走在湖边，随着风起，闻到的就是那淡淡的花香.....”

　　听着他独特声音的淡淡叙述，我好似也闻到了那花香，看到了那小小的白色花朵，在风的吹动下轻轻摇摆着。此时坐在床边的他更让我觉得是在玛旁雍措边，他笑着，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展现那只属于他的微笑，那才是真正的他，最初的他，原本的他。

　　“用一双明眼想换今世的心无旁骛，怎知那印象早已深烙于心，眼盲不是心盲，自欺于此，自欺于此啊！”无奈认命般的叹息来自于他，盲僧师宇文。
　　“也许...也许...”想说点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息不该属于他，真的，不该属于他。
　　“可以，带我再去看下子良吗？”他转过身，向着我这个方向，声音一如既往地缓和低沉。可是那眼睛，此时的我觉得他的双目居然是看的见得，那样深，直直的看着我。
　　我没有作声，只走近他，把盲棍放进了他的手里，然后搀扶着他走出了值班室。

　　值班室在这层楼的最左边，而停尸房在最右边，搀扶着他从这头慢慢的走向另一头，阴冷的走道内，只有我和他的脚步声。
　　打开停尸房的门，把师宇文扶在一边，拉开放着聂子良尸体那隔的门，拉出来，打开尸体袋。然后扶过一边的师宇文，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聂子良的肩头。
　　“我先去抽根烟..”转身出了停尸房，顺手把门拉上了一点，虚掩着。

　　只觉得这是他们师兄弟单独的时间，而我是不该在旁边的，不止是我，任何人都不该出现在他们旁边。抽出烟缓缓点上，驾着旁边的窗架子，呼了一口。
　　聂子良和师宇文？
　　这两个人有着不同于别人的一种感觉，去年当我看到坐在墙角的聂子良和蹲在他身边的师宇文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属于世俗的牵绊，一条来自于他们自己看不见的线，相互依靠依存的感觉。

　　“曾虑多情损梵行....”
　　声音来自里面，一字一字，声音不大却清晰。
　　“入山又恐别倾城....”
　　听着这诗，脑子里面隐现出前面似乎看到的玛旁雍措，还是那花，那湖....
　　“世间安得双全法...”
　　....还有湖边的师宇文，不...还有..还有....聂子良....我有点惊讶....
　　“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们一起走着，笑着，一起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起闻着那花香....

　　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聂子良和师宇文！
　　也许从几世前就已生的情，轮回转世，今世今生，情越深，孽却也越重。脑子里面闪现的画面就犹如走马灯般。
　　该守....该放....该爱....该恨....
　　头一阵晕眩，随即我的心突然一阵钻心的痛，痛得我无法呼吸。
　　突然，眼前一黑。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值班室的床上，转头看向窗外，天色有点暗。
　　聂子良！！师宇文！！！！
　　我突然想起来，猛然起身，头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疼。
　　“你起来了啊！”值班护士似乎进门。
　　“那个师宇文呐？他在停尸房！！”直接询问值班护士。
　　“师宇文？你说谁？护士发现你昏倒在楼道里的。停尸房？？没怎么阿！有什么事情吗？”值班护士对于我突然说的话满是不解。

　　停尸房没人？那师宇文呢？
　　我脑子一阵乱，疼，似乎要炸开般的。
　　值班护士看见我紧皱的眉头一脸痛苦的样子，没有继续问，反而过来让我躺好，嘱咐我在睡一下，可能贫血。
　　天地良心，我干了急症室这么久还没发现自己有贫血这毛病。
　　不过现在的我也懒得去思考这个问题，我脑子很乱，终于我又有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