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追悔莫及的午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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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
挂钟的鸣响声打断了正处于发呆状态的大魔王。他看了一眼恭敬地站在一旁的管家。
“还是找不到吗？”微微眯起的黑色眼睛里蕴藏着无尽的恼怒。
“百列尔少爷暂时还是没有消息。主人，请允许我提醒你，百列尔少爷拥有城堡一半的契约，而这个契约又在你的提议下，由主从不同的契约改成了城堡的两位主人完全平等的契约。以我的权限，最多也只能到处碰运气罢了。”尽管态度恭顺，管家的言语中却带着几分不满。“事实上，百列尔少爷怎么说也是地狱七魔王之一。如果他有意要隐藏行踪的话，即使就站在他的面前，我也没有能力感知到他。”
这正是最糟糕的地方！
大魔王有些沮丧地想。虽然实力是七位魔王中最弱的一个，但是掌握了改变灵魂频率方法的百列尔，如果真心想要隐藏起来的话，就是拥有黑暗灵魂石的路西菲尔也未必能找到他。自己和他之间虽然有着婚姻契约，最多也只能借此感受到一个大致的范围。
“我知道了，继续去找。”
“是，主人。”
距离庆典开始已经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了，而那个一向温和的少年却从早饭后开始就一直不见踪影。萨麦尔望着放在硬纸礼盒中为少年量身定做的海军制服，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就不自以为是地说出那句试图调节气氛的话了。萨麦尔深深地为他在早餐期间所说的话感到后悔——
“我亲爱的哥哥，你现在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为了阻止我的婚礼，甘心堕落并向光明之神告发我杀戮罪行的堕天使呢！”
尽管少年的脸上迅速浮起了一抹震惊，萨麦尔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却并没有多少懊悔。毕竟，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早已下定决心将少年永远禁锢在自己怀中。伴侣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在他看来全都是出于真挚的爱意，不但值得原谅，更是令人感动的。哪怕自己曾经差一点为此彻底沉睡，那也绝不是少年真正想要的。
“萨米。”在隔了足足一分钟后，百列尔才皱着眉说，“我那个时候正在鼓动大家叛逃。”
“嗯？”大魔王挑了挑眉。
“天使是不被允许撒谎的。所以当我说出第一个谎言，说我并不爱你，表白只不过是一个玩笑的时候，我的身上就已经沾染到了黑暗的气息。我猜想，这也是黑暗之神找到我的主要原因之一。”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魔王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样的我又怎么可能会选择主动出现在光明之神面前并向他告密呢？”此时少年脸上的震惊已经完全变成了平静，他甚至露出了一抹微笑，“萨米，虽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引起了你的怀疑，我只能说……很抱歉。”
大魔王的表情瞬间破碎。巧舌如簧的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伴侣面无表情地吞下一片苹果，用洁白的餐巾擦了擦手，从自己面前走过。
所以说去向光明之神告密，差一点让自己为此饮下毒酒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竟然不是他！
那到底是谁能从中获取利益呢？
如果，婚礼不被打断的话……
莉莉丝！
一旦从另一个角度重新审视过去，所有的线索瞬间被简单地串连了起来。如果婚礼不被打断，自己被光明之神下旨毒杀之后，莉莉丝就能继承自己的一切！包括那把作为最高奖品的神之枪在内的一切！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实竟然会因为一时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而看不清楚呢？无论自己的伴侣在堕落时曾经做过什么，无疑，他从未背叛过对自己的誓言！这样的怀疑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而自己，竟然可笑地想要在时隔数千年后去“原谅”他！去“原谅”那个被误解、被伤害、依旧苦苦等候了数千年的人！
骄傲无比的萨麦尔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智商。
他无法想象，少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被自己一次次拒绝，那些憎恨的话语是如何在少年柔软的心上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痕。少年心灵的强大是他从不否认的事实，他更加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一个人之外，没有人能够真正伤害到狡黠而又富于洞察力的谎言魔王。而这个唯一能伤害到谎言魔王的人，恰恰就是他！
唯有最爱的人才能带来最深的伤痕。
真是糟糕透了。
在这样特别的日子里。
说出这样的话，真是糟糕透了。
大魔王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即使闭上眼睛，他依旧可以看到少年在堕落后第一次离开永夜堡时，脸上哀伤的表情。
怀疑、伤害那样一个纯洁的灵魂。自己真的是一个最糟糕的情人。即使百列尔现在提出想要解除婚姻契约，自己也毫无反驳的余地！
当然，身为掌管死亡的魔王，萨麦尔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类型。他突然想起管家说可以去百列尔可能出现的地方碰碰运气。是的，为什么不呢？只要当面认错的话，起码还有被原谅的可能吧？
想想他对你的爱！即使这个想法是如此的卑劣，但是对你有着如此深切迷恋的少年大概是不能拒绝你的歉意的吧？
图书馆是大魔王第一个想到的地方。
毕竟，一天中的一小半时间，百列尔都是在阅读中度过的。聪慧的谎言魔王不但喜爱阅读，也喜欢做各种笔记。在城堡的图书馆里，有整整三个书架上都摆满了他的研究笔记。
百列尔总喜欢先将一大堆书垒在桌上，然后摊开笔记放在面前，最后抽出一本书施加翻页魔法，一边看一边做记录。有时候，他还会同时翻阅好几本书，比较上面的内容。他的阅读范围很广，一半是为了研究，一半却是出于兴趣。有时他甚至还会特意去地面上的世界找来人类的书籍。
大魔王喜欢看少年专注的表情。这也是他任由阅读这项极费时间的活动留在伴侣时间表上的主要原因。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从一出生就在看着这样一个画面。少年恬静的侧脸伴随着翻页声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此刻的图书馆里却悄无一人。没有被高高垒成几叠的书，更没有坐在高背椅上小腿叠起的少年。
不在这里吗……
幸好婚姻契约表明百列尔并没有走远。大魔王继续向着下一个地方前进。他甚至不愿意在城堡中使用瞬移魔法，无时无刻不在寄希望于能在走廊上和自己的伴侣偶遇。他在心中一遍遍演练道歉的说辞，却总是担心自己根本无法打动少年的心。当然，比这更加难以忍受的是，今天早晨的那番话会让那个纯洁的灵魂从此动摇他长久以来对自己的爱意。他甚至无法想象，一旦失去了那个被他视为永久伴侣的人，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鹰巢中弥漫着一股焦味。
没有感应到要找的人，大魔王皱了皱眉，稍稍释放出一点魔压。
“我、我王！”
作为鹰巢中羽族的统领，白发紫眸的小鹰身人面兽立即感受到了来自王者的召唤迎了出来。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狂鹫血统觉醒的原因，原本早就应该进入成年期的赛壬在成长了几百年后却依然保持着七八岁少年的模样。力量是一把双刃剑。血统越是强大，成长就越是困难。百列尔曾不止一次地对大魔王说过，就连他也无法预测赛壬能否成长为真正的狂鹫。
“我王！”
和不知所措的正牌统领相比，两位八翼堕天使的表现要优秀得多。最起码，他们的礼仪无可挑剔，也不会像小鹰身人面兽那样脸上沾着面粉，一只翅膀上还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
“你们在做什么？”大魔王皱了皱眉。他本打算来这里碰碰运气。毕竟赛壬可以说是百列尔最宠爱的宠物之一了，虽然大魔王也不太理解为何百列尔在恢复了本来的身份之后依然对小鹰身人面兽如此不同的原因。也许仅仅是因为赛壬是自己送给他的礼物？一想到这个答案，大魔王不由心中一痛。
“我在为主、主人的结婚纪念日准备礼物。是、是水果蛋糕。不过我、我做得不太好。幸好我还跟特伦斯和索尔一起准备了其他的礼物。”赛壬结结巴巴地回答。要不是他脸上的魔纹越来越清晰，就连大魔王都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腼腆的小家伙竟然会拥有素来以冷酷著称的狂鹫的血统。
“是这个！”赛壬小心地将放着黑乎乎水果蛋糕的烤盘放在地上，然后从自己的小挎包里取出一叠东西，“羽毛书签。这里面有我、特伦斯和索尔的羽毛，把黑色的羽毛和白色的羽毛粘在一起，就可以做成一个书签呢！王上，你说……你说主人会喜欢吗？”小鹰身人面兽的眼中充满了希冀。
大魔王突然想起了他和百列尔结婚时少年所选的那件婚纱。本以为少年不过是在提醒他那次不成功的婚礼，但是当他看到少年从红地毯的另一头出现的时候，从婚纱上传来的某种微妙的感觉让他瞬间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件婚纱，它根本就不是用小天使的羽毛做成的！它的每一个部分，无论是轻薄的白纱，还是点缀在领口和袖口的蕾丝，甚至裙摆上的珍珠，原本的材料都是高阶天使的羽毛，来自少年本身的羽毛！
天使的羽片是天使力量的来源。拔去一根两根也许还能够忍受，但是做成这样一件婚纱，对于只有两只残缺翅膀的少年来说，几乎已经相当于他的全部羽片。那样的切肤之痛，以及丧失力量之后的虚脱感，是没有一位天使可以忍受得了的。和这样的痛苦相比，也许死亡都是微不足道的。少年几乎撕碎了他的身体，才做成了这件婚纱，作为新婚礼物送给自己！
他在绝望的同时，是否也在希望有一天可以真正穿上这件婚纱呢？
或者他当时只是想着，这样就可以成为新娘身上的一部分？
少年穿着婚纱出现的那一刻，力量的共鸣是如此的强烈，让他焕发出了惊人的光彩。既不是黑暗也不是光明，就像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混沌幽深。那一瞬，他的模样甚至震撼了大魔王的灵魂。
自己究竟是有多傻，才会看不出这件礼物背后的血腥和绝望？
“百列尔会喜欢的。”
大魔王将羽毛书签还给赛壬，语调平淡得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然后他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追悔莫及的午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