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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13 憎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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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白安宇还是被带回了那个华丽的牢笼,白家宅邸像一座黄金城堡坐落在久岚区的正北角,那个由亲卫队24小时森严戒备着的巨大庄园,是白安宇从小一直梦想逃离的噩梦。
车子一直驶进了豪华的正门,然后停在了宅子门外,南艺抱着依旧虚弱的白安宇在白相宇的带领下走进了大厅。
巨大闪烁的水晶吊灯释放的华美光华流转在大厅中央,两侧色泽艳丽深重的旋梯直通向高耸的顶部,地上花纹繁复的地毯和墙上刻印的复古壁画一瞬间让人有回到了中世纪欧洲皇室的错觉。
白安宇看着眼前奢华的大厅和聚集在两侧恭迎自己的女佣和管家,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白相宇清楚地看见了安宇嫌恶的表情,挥手驱散了所有的下人。
南艺把安宇一路送到三楼走廊东侧安宇的卧房里,然后就退了出去,留下白安宇和他的哥哥两人独处。
白安宇安静的躺在床上,房里的地毯和床帏上暗色纠结的花纹让他头脑一阵阵的眩晕。
良久白相宇开口道:“安宇,经历这么多,你也该明白了,外面的世界太危险,这就是为什么我始终不愿意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白相宇伸手想要触摸弟弟苍白的脸,却被安宇躲了过去,他看见他脸上一丝讥讽的笑,说:“哥,别说了,我不想听。”
“你为什么就不肯理解我?”白相宇眼神痛苦的质问他。
安宇终于转过头看着他的哥哥,眼里有沉重的荒凉,他说:“哥,我亲爱的哥哥,你装够了没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带着那伪善的面具,你累不累啊?”
白安宇第一次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白相宇僵在原地,突然无言以对。
白安宇尖锐的看着他继续道:“哥,你刚来的时候不过是个人皆可欺的私生子,你到底用了多少手段才终于成为白氏的继承人?用了多少心机才在贵族里和蓝场里建立了那么多的亲信?晟宇哥是怎样被你排挤出白氏,我又是被谁软禁在这牢笼里这么多年?!这些,我不说,难道就等于不知道么?”
白相宇震惊的望着他,眼里满是伤痕:“安宇……你认为这都是我的错么?”
白安宇又是冰冷的一笑,他说:“那不然呢?”
白相宇的眼睛迅速有水雾上袭,他急忙转身,然后匆匆离去。
白安宇缓和了目光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出了神。
然后,房门蓦然被人推开,一个面容清秀并且俊俏至极的男孩出现在门前,他笑起来,眉眼间透出醉人的光,只是他被女佣用轮椅推着,脸色比伤中的白安宇好不了多少。一样苍白。
白安宇侧过头,看到来人,激动的牵动了伤口,他惊诧道:“起凡!你怎么会在这?!”
起凡是同为贵族的金氏的少爷,也是白安宇从小的玩伴。
“起凡……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白安宇惊异的看着轮椅中的他,担心不已。
起凡伸手摸了摸后脑,然后笑了,说:“发生了很多事说来话长,不过不要紧,别担心。”
白安宇依旧放心不下,问他:“那为什么不在金氏好好养伤?”
可是起凡并没有给他回答,反而伸手握住了白安宇冰凉的手,问道:“安宇,不要那样伤相宇哥了,我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看清了很多东西,有些事情,不是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白安宇低下眼睛,轻声叹息道:“其实我明白,可是太多事情,我真的想不通。”
看向远处,窗外时而飘过几片树叶,屋子里不是一般的沉静,起凡又说:“安宇,你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你逃跑之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安宇酸楚的一笑,然后点头,他问:“起凡呢?我怎么感觉你这段时间
过得不好?”
起凡没有再笑了,他回头认真的看着白安宇,眼里涌起一种白安宇读不懂的颜色,他说:“安宇,那时候,洛希哥和我说,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上那么一个人,成为自己永远也躲不过的劫数,韩英哥就是他的劫,那是宿命,他说的时候眼神很痛苦也很忧伤,只是那时我并不相信,可是现在我信了,那么你呢安宇?现在我说给你听,你相信吗?”
安宇先是一怔然后微微垂下眼角,他只是不愿让谁看见他眼里的动容,他回答道:“起凡,我相信,只是,我似乎逃不过这一劫了。”
起凡低头看着白安宇,那层让人无法读懂的色彩又浓重了些,他说:“安宇,你要好好的,路是你自己的,反正无论怎么样你都要走下去的,这样才不会让爱你的人受伤。”
起凡说着,脸色却越加苍白,一个女佣敲门进来,恭敬道:“起凡少爷,您该休息了吃药的时间到了。”
白安宇看见起凡惨白的脸色,担心又一次无法抑制,在女佣带走起凡之前,他拉住他的手,神色焦急:“起凡,到底什么事?你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要不要紧?”
起凡回头一笑,像盛放的阳光,他说:“比起我,你更让人担心吧,回头我再来看你,等着我啊。”然后就被女佣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独自一人度过的日日夜夜,他仿佛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兀自坐在窗边,静静的数着面前的阳光里浮游着的细小尘埃,眼里没有泪,却是比泪水更酸涩的光影,琉璃一样倒影着多少年沉淀在灵魂深处的寂寞天空。
那片天空下,没有土地,一片虚无,空旷的风,连绵的雨,白安宇从未走出过那个世界,他一个人观望,一个人在孤独中静默,从未想过能与谁并肩前行,想过逃离却从未看见过悲伤的尽头。
直到那个男孩,带着满身凛冽的阳光香气闯进了他的世界,白安宇才第一次感受到那种陌生却美好的温暖,然后雨停了,风住了,从此在他的世界不再只有寒冷寂静。
他想牵着他的手,站在他的身边,就再不会坠入无底的漩涡,他去相信了,他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原本的世界,他以为会找到光芒,终于放心微笑,可是那个人放开了他的手,留他自己一个人,徘徊在痛苦边缘,却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
白安宇拿出电话,盯着那里存着的,也是唯一的号码,眼睛被涌起的湿润模糊了视线。
他突然想起无数个安静的夜,自己停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像停泊在港湾的小船,风浪再大,黑夜再深,都与自己无关了。
心脏再一次疼痛起来,因为过往的美好都已经被加上“曾经”的定语,因为以往深信的诺言被流放到了知名不具的深渊。
苟活在夹缝中间,窒息和疼痛要将他碾碎,仇恨如同藤蔓蜿蜒进他的心房,开出了妖冶诡谲的花盘,有个声音,呢喃低语:憎恨吧,厌恶吧,让背叛你的人,用血去祭奠你的伤痕。
白安宇开始无止境的恐惧起来,他像是无法抑制那种黑暗情绪在他的身体里肆虐疯长,他仿佛觉得那仇恨的花盘就要渗进他身体的每个角落,他就快要堕落进一个永无天日的泥沼。
可是对白安宇来说,如果是沈炎风,无论如何,他也不愿去恨。
沈炎风离开了,背弃了诺言。
他想要一个理由,哪怕是谎言。
于是白安宇拿起电话,拨通那个号码。
炎风,给我一个理由就好,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会相信,就算欺骗,也请演得逼真,求你救救我,不要让我拼了命逃离了孤独,又陷入了无底的仇恨,求你一定,不要让我如此悲惨。
屏住呼吸,冰凉的忙音尖锐刺耳,接通的瞬间,却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沙哑却别样好听。
“炎风在吗?你是?”白安宇小心的询问。
“啊,不好意思,炎风在洗澡,我替他接了一下,我是陆俊文,他的朋友。”
身边的声音和色彩突然被抽空,白安宇按掉了电话,然后目光一片空洞,黑色的伤痛逆行而上,从他空茫的瞳孔里倾泻而出。他猛地甩手,电话撞向对面华美的墙壁,“轰” 的一声,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