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one again》zaq

13、第 13 章

　　假如在卡美洛举办一个“最了解亚瑟王”大赛，毫无疑问盖乌斯将是冠军。他见证过亚瑟从出生到登位的每一段人生历程，见识过亚瑟的每一种情绪波动——喜悦、悲伤、忧虑、愤怒，但没有慌乱，即使乌瑟王过世也没有让他如此心慌意乱。
　　他们现在在国王的餐厅里。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国王的午餐，盖乌斯恭敬地站在一边，国王不停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尽管已经过了正常的午餐时间，但亚瑟一点停下来吃东西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他正忙着第101次强硬地“要求”宫廷医师“好好想一想，梅林有什么可能会去的地方”。
　　如果他决心失踪的话。
　　假如在卡美洛举办一个“最了解宫廷法师”大赛，盖乌斯仍然有相当把握成为冠军。他见证过梅林从来到卡美洛到成为宫廷法师的每一段人生历程，见识过梅林的每一次冲动——与亚瑟争吵，与国王顶嘴，喝下明知是毒药的美酒，但没有故意失踪，即使是在得到最不公平的待遇的时候，他也不会玩失踪这么任性幼稚的把戏。
　　盖乌斯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这么干，尤其是考虑到时机的话。
　　尽管有时候会有些脾气，但梅林并不是一个任性的人，至少没有他们的国王任性。即使是亚瑟，在离婚礼只有十天的非常时刻，也不会任性到这种地步。更何况，如果今天上午曾有人见过梅林的话，那么他最多不过不见了两三个小时，消失这么短的时间似乎还谈不上失踪。
　　为什么亚瑟会认为他失踪了呢？并且为此慌乱到不顾后果要亲自寻找？显然亚瑟知道梅林消失的理由，一个无论盖乌斯如何旁敲侧击，他都坚决不肯透露的理由，而他据此认为，梅林决定失踪了。
　　盖乌斯在心里对自己摇了摇头，显然，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这两个孩子。但一定要追根溯源的话，他愿意把这一切反常都归结于这场婚礼。很容易理解，它象征着一次重大改变，打破了卡美洛的固有平衡，在新的秩序和平衡重新建立之前，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难免有一些惶恐不安。但也许，对某些人而言，这种不安远胜过其他人。盖乌斯开始怀疑，它是否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但它来自一个饱经事故的老人的经验和直觉。

　　凯恩爵士的出现打破了“好好想一想”与“确实不知道”之间的僵持。
　　他来提醒国王，按照日程表，现在是召开御前会议讨论冬季粮食贮存的时间。除了被派出去搜寻的几位圆桌骑士，所有参会人员——当然，除了国王本身——都已经在议事厅等候了。
　　“御前会议？”亚瑟的语气好象听到了什么绝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东西。
　　凯恩连忙低下头，直面国王想吃人的眼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的，陛下。”
　　国王随手抓起桌上的酒杯重重地摔在地上，“最该参会的人不见了，而你让我去召开御前会议？”
　　凯恩低着头一言不发。
　　从前国王盛怒的时候，宫廷法师会出面处理好一切。现在凯恩开始深切地感受到，梅林之所以重要，不仅因为他是一个伟大的先知、强大的法师、出色的内务大臣和王家顾问，还因为他是亚瑟怒火的缓冲带和灭火剂。
　　手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说话，凯恩！”
　　国王不同寻常的怒吼让宫廷主管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盖乌斯低低地叹了口气，可怜的凯恩，成为梅林的替罪羊可远比成为其他人的替罪羊麻烦。
　　“陛下！”餐厅门外突然响起的女声打断了国王充满威胁的瞪视。
　　未来王后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
　　“格温？”亚瑟愕然地盯着她。
　　格温径直向他走去，挡在他和凯恩的中间。
　　“请您听我说一句话。”格温抬起头勇敢地对视亚瑟杀人的目光，“我知道这超越了我的职权，陛下。”她微微屈膝行礼，“我甚至不该知道宫廷法师失踪了。”
　　盖乌斯确定自己从这句话中听到了一丝谴责的意味。梅林失踪是一件必须高度保密的事情，但需要保密到连格温都要被排除在知情者之外吗？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亚瑟只是没有及时告诉她，但这对王后而言，仍然是不信任的表现。
　　一位被国王亲自选中的王后。
　　却不被国王完全信任的王后。
　　盖乌斯可以猜得到格温的感受，而他对此爱莫能助。爱和信任，有时候完全是两回事。
　　正如他所忧虑的那样，平衡被破坏，使卡美洛处在了危险的边缘。
　　事实上，盖乌斯并不那么担心，不象亚瑟那么担心梅林的失踪。他不那么担心梅林的安危，他是个强大的法师，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有能力伤害他；也不那么担心梅林的去向，无论有多么激动，梅林最后总会回归理性，选择回来或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必定都是他理智思考后的结果。比起这些来，他更担心卡美洛，担心不列颠，担心亚瑟与梅林之间发生的事，担心如果亚瑟不能很好地控制他的情绪，这件事将成为这个刚刚统一的国家再度分崩离析的契机。
　　可是除了梅林，还有多少人有能力让国王在这种情况下冷静下来，优先考虑他的国家和王位，而不是他的私人感情呢？
　　“但我仍然不得不多嘴，陛下。我相信您比我更清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假装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是最理智的处理方式。兰斯洛特和其他骑士们正在尽最大的努力寻找梅林，他们是王国里最出色的骑士，一定可以把梅林平安地带回来。而您应该去主持会议，就象王家顾问只是临时有事缺席一样。地方贵族和他们的耳目遍布卡美洛，如果您表现出一点异常，他们就会象猎犬一样嗅出事情的真相。王国的根基还没有稳固，先知和法师的失踪很可能引发叛乱的战火。陛下，即使是法师本人，也绝不希望为了他而导致这样的后果吧？”
　　格温的话合情合理，每一个理智思考过的人——事实上，可能是国王之外的所有知情人——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但是，在梅林不在的时候，全卡美洛只有格温最适合说出这些话。凯恩搬救兵的行为是非常聪明的。
　　“非常聪明的行为，凯恩爵士！”
　　国王狠狠地剜了一眼对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餐厅。
　　不，对不列颠来说是非常聪明的，盖乌斯在心里纠正道，但对爵士本人来说似乎非常地不聪明。
　　如果国王真的失去了法师，迟早有一天亚瑟会把凯恩撕成两半。

　　目送着国王向议事厅的方向消失，餐厅里所有人都长抒了一口气。
　　凯恩摸着脖子喃喃自语，他确信一分钟前国王的目光曾经多次打量过这里，“陛下会杀了我的。”
　　“不会，”格温安慰他，“陛下知道你不过是尽忠职守。他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对象。”
　　凯恩皱着眉苦笑一下，“谢谢您，我很抱歉把您拖进这件事里。”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凯恩爵士。”格温向他保证，“随时向我报告陛下的情况好吗？我真的很担心他。”
　　“这是我的职责。”爵士躬身施礼，然后在未来王后的示意下恭敬地退下。
　　格温的确会成为一个好王后，盖乌斯思忖着，比起亚瑟来，她显得有亲和力的多。她恰好能够弥补亚瑟的缺陷，替他笼络下属，安抚人心，无论有意或者无意。但如果有一天她站在了亚瑟的对立面……宫廷医师立刻甩开了这种可能，格温没有任何理由与亚瑟对立。
　　“盖乌斯，”格温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我想，亚瑟也许需要一些安神的药剂了。”
　　格温向他微笑，他分辨得出其中苦涩的意味。
　　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