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zaq

18、第 18 章

　　找到西点很容易。
　　毕竟在规划方案里这300层大楼只有两层是大学区。开着车（用Cobb偷来的Cobb的信用卡租的车）仔细地转一圈也不过两个小时的事情。西点被改头换面以及大大缩水了，毕竟一栋高楼没办法硬塞进占地16000英亩的包括有14个据点的军事要塞和一个十八孔高尔夫球场的庞然大物。但是萨丢斯·科什乌兹科上校的塑像，4.2米的毕业墙和挤满了就餐学生的华盛顿大厅都无比张扬地显示，这儿就是西点，至少是一部分西点。
　　让Ariadne就Arthur曾经就读于西点这件事闭嘴则没那么容易。
　　“西点，”她一边摸着雕像的底座，一边打量着穿着迷彩背心的过往学生，一边第Cobb数不清次数的感叹道，“Arthur居然在西点待过……就算没待到毕业，那也是西点！”
　　Cobb不明白女士们对Arthur和西点之间的关系为什么总是充满质疑。
　　Mal在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表现得比Ariadne还要惊讶，考虑到她平时温柔平和的个性的话。她转头问Arthur，“Arthur，你真的在西点军校待过三年？”就好像Cobb只是为了讲一个出人意料的笑话才把他们扯在一起似的。
　　Arthur用他惯有的那种神奇地把害羞和满不在乎两种特质融合在一起的笑容回应她，“是的，我差不多算是一个军人。”
　　“天哪，天哪！”Mal摇着头，没有就这个话题讨论更多，好像它是个需要被小心翼翼地绕开的贵重古董琉璃瓶。
　　Arthur哪里不象是军校出来的人呢？Cobb不明白。作为一个最好的point man，身手灵活，枪法好，车技惊人，意志坚定，每一点都象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
　　现在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当时没有问Mal的问题，“你对西点到底有什么意见？”
　　“没有。”Ariadne仍然忙着用眼睛追踪那些经过的军校学员，试图从他们中间发现某张熟悉的面孔，“可是你看看这些人，这些军人。你看见那边那个家伙的体格了吗？还有左边这个家伙的走路姿势？他旁边那个家伙的长相和表情？哦，还有，你瞧这手臂上的肌肉，她甚至是个女孩！你难道看不出来Arthur哪里和军校不搭调吗？”
　　Cobb摇摇头。
　　Arthur是个有着贵族作派的军人。
　　“天哪！”Ariadne几乎要尖叫了，“我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体格、体型、长相、气质，他整个人都不搭！”
　　体格、体型、长相、气质？
　　Arthur的体格、体型、长相和气质？
　　Cobb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不明白女士们对Arthur的态度了，因为显然他和另外一种性别的生物看着的绝对不是同一个Arthur。一个男人不会去特别在乎另一个男人的长相和气质，至于体格、体型之类的东西，在那样的好身手面前，这些东西完全不重要。
　　Cobb试图回想在女士眼中的Arthur的模样，发现这并不容易，于是开始微微困惑起来——他真的好好看过Arthur吗？不是以一个工作搭档的角度去看？他们认识已经十年有余，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他总该好好看过他一次吧？Cobb努力地回忆，是的，似乎有过这种时候，他的直觉说有过的，但——
　　是什么时候呢？
　　“Cobb？Cobb？”小姑娘的呼唤打断了他的发呆，“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Cobb有点沮丧地意识到，自从进入limbo以来，他们基本上一直陷在“我们现在该干什么”这个困境里，而奇迹的是，他们居然一直能给解决困境找到个听起来还象那么回事的答案，然后又悲惨地继续陷入下一个困境。
　　然而这次是真的想不到答案了，“随便转转？”

　　他们在华盛顿大厅的门口转了转，直到满满一大厅的学员们全部用餐完毕出门。Arthur不在这里。
　　然后他们又去体育馆转了转，仍然没有收获。
　　于是他们来到教学楼。在楼道中大摇大摆地走过，透过窗户观察每一张学生的脸，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对他们的行为有所质疑。或者这是一个对游客们而言比真实的西点更开放的西点？
　　最后他们经过一扇挂着“711”门牌的教室门时，Ariadne拉住了Cobb，“等一下，这扇门的门牌与其他教室不同。”
　　Cobb把注意力放在那个与众不同的门牌上。有作旧效果的黄铜标牌，刻印着711三个数字，周围用精美的花纹装饰，仿佛惟恐来访者意识不到这是一个特别的门牌，这之后有一个特殊的教室。
　　Cobb的记忆里闪过一线模糊的印记，他闭上眼睛试图抓住它，然而就在此刻，面前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
　　“Cobb博士，”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传过来，“我们等您很久了！”
　　Cobb睁开眼睛，面前是一个矮个子军人，有着异常精悍的目光，高高耸起的眉骨处有一小条伤疤——他似乎见过这个人。
　　“快请进吧，”小个子军人继续热情地说道，“听讲座的学员都已经到齐了。”
　　Ariadne小声地叫了一下，“讲座？”
　　是的，讲座。
　　Cobb想起来了，面前的这个人是十年前他受邀来此作心理学讲座时，西点方面的联系人以及讲座的主持人。
　　他拼命回想对方的名字，同时伸出手去，“Scottor……上尉。”
　　感谢上帝他居然还记得！
　　对方回握他的手，用力而小幅地摇了两下，然后松开，做出邀请的姿势，“请进，Cobb博士。”
　　……现在是什么状况？
　　Cobb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Scottor上尉从一开始就一直想传达给他的信息是，你的讲座要开始了，或者早就该开始了。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他回头看向Ariadne，小姑娘一脸迷惑。
　　没错没错，他十年前确实在这里做过一场讲座。可是十年后，在这里，Arthur的limbo里的西点，他们又要求他做一场讲座？
　　难道在此前的岁月里——自从Arthur在limbo里建好了西点军校以来，他们就一直在等待这场讲座？
　　如果进入limbo的人不是Cobb呢？如果没有人进来呢？
　　他们就这样，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等待一场永远不会开始的讲座？
　　Arthur就让他们象这样，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等待一场永远不会开始的讲座？
　　Ariadne在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面前的上尉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维持着“请”的手势。
　　Cobb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可以开始神游的场合。不管Arthur在想什么，显然，既然他已经来了，为了不引起潜意识们的怀疑，就不得不再来个讲座，关于某个显然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曾经准备过什么样的讲稿的题目的讲座。
　　但愿这些潜意识们不要太挑剔！

　　Cobb和Ariadne站在讲台边。Scottor上尉正在上面向底下乌鸦鸦一片学员介绍今天的主讲人，这给了他们大概一分钟的交流时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Ariadne的语气表示她已经憋了很久了。
　　“十年前，”Cobb一边解释一边继续琢磨这件事儿，“我在这里做过一场讲座，关于梦境，行为，潜意识以及其他什么我记不得了的玩意。”
　　“这跟Arthur有什么关系？”
　　“我想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Ariadne不满地重复道，“你想？”
　　“确切地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我。至于我……如你所见，台下有这么多听众……”
　　“OK，”Ariadne飞快地点点头，她的表情让Cobb觉得象是听到了什么不想再听的烂故事，“所以这里是Arthur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可是为什么这儿还有人在等着你做讲座？”
　　这就是最让人困惑的地方。
　　“显然Arthur把这里的时间设定在十年前，我做讲座前的那一刻。直到我真的出现为止。”
　　“哦……”Ariadne苦恼地想了想，“这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是困惑所在，这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Arthur还想再听一遍讲座？
　　Cobb登上讲台，一边就讲座题目漫无边际地自由发挥，一边用目光一排一排搜索着台下的听众。
　　没有Arthur。
　　所以想再听一遍讲座是一个烂猜测。
　　或者因为某种原因Arthur关于西点的记忆被永远地困在了这一刻？
　　什么原因呢？
　　棕褐色的连排木质桌椅，上面满满地坐着穿着迷彩服的学生，有些人在认真听讲，有些人在写写划划，有些人在走神。这个教室看起来该死的正常，台下的学员们也该死的正常，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人印象深刻。这就只是一场普通的讲座而已。Cobb记得当年他象例行公事一般讲完了它，然后有人提问，都是最普通常见的问题，没什么值得人在意的地方。而且提问的人中也没有Arthur，他很确定这一点，因为Arthur有一张略带东方感的独特面孔。
　　这场讲座中真的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Cobb的目光继续在教室里游荡，试图在他扯不出更多东西之前找到他正在做这场讲座的原因。然后他发现第四排有一个黑发的学生低着头在纸上画着什么东西，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当年讲座的一个细节——
　　他请了四个学生上台来现场做实验。
　　Cobb并不确定重现这一场景会有什么帮助，但至少它可以帮他拖延更多的时间。
　　“下面，我想请几个学生和我一起做一个实验。”他向Ariadne点点头，这位刚被介绍为“Cobb博士的助理”的女研究生终于在这场沉闷冗长的讲座里得到了点事情做，“Ariadne，请你帮我挑四个学生好吗？”
　　Ariadne用眼神向他表示自己不明白他到底在干什么，但她还是非常好地尽到了一个助理的责任。
　　“谢谢。”Cobb向助理小姐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请这四位同学带着纸和笔坐到最前排。我需要你们凭着第一直觉画一幢建筑物，随便什么风格都可以。五分钟之后把画交给我。”
　　五分钟之后，这四个学生陆续表示他们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Cobb向Ariadne示意，让她把那些画收上来。
　　Ariadne走到第一个学生面前，对方把纸交给她。Cobb看着她接过画，看了一眼，然后小小地，但非常明显地抽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