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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自以为是的学生,自以为是的教师;半大不小的成人,半熟不熟的孩童。大学里,差不多就是这样。大一的新生发现原来功课不那么好混,大二的在考研与不考研之间艰难抉择,大三的来往于辅导班和毕业生现身说法话就业,大四的找不着人影。
      戴悦的信里说当上了班长,白桦寄了张卡过去,就当祝贺她如愿以偿,成为三十个人中形式上的权力最大的一个。
      学校内和校外都有几个标明“超市”的小店面,白桦只觉好笑。她本打算买固定牌子的洗发香波,却思考着国内商家的歪曲用法。
      正当沉浸于自己思绪中时,有人和她打招呼。
      “啊!对不起!”
      “没关系。我被女生忽视惯了。”
      白桦噗嗤笑了。这是她的同班同学,因为女生多、男生少的关系而被封为班草的搞笑男生。“神经病哪,出来逛街?女朋友呢?”他叫沈金平,非常容易地给起了个“神经病”的外号。
      “喂!给我留点面子,我正要追那边的美女。”
      美女?白桦看过去——不怎么样。“那你离我远点,不要让人家误会了。”
      “哎呀,你肯搭理我的话,说明我的‘行情’很好。”
      两个人轻松自然地谈笑着,后头来个人。
      “你还在用这牌子啊?”
      夏尚容?白桦差点忘记了他的名字。大概有半年多没见到了吧?“是呀!我喜欢这个味道。嘿,好久没看见了。”
      沈金平见同学和别的专业的男生一派热络景象,知趣地走了,可也没去向他说的那个女生搭讪。
      白桦因为要买些女性用品,坚决不让夏尚容等她。后者见她坚持,也淡淡点个头先行一步。
      一周不在校的时间大概有三四天。白桦学会了逃课和考前抱佛脚。
      深秋时节是家里最忙碌的季节之一,她家果树不多,但每棵都结果累累,收割的时候真恨不得一株也没种。来湖滨旅游、吃螃蟹买水果的本地跟外地游客们,见着满枝头的甜美红桔,几乎是连买带偷,一帮人能消费掉一整箩筐,而且价格一年比一年高。所以她和母亲、外婆简直忙疯了,即使冒着被点名的危险,她也不能弃全家人的生活费于不顾。
      亏得班长是她的校友兼室友,也时不时吃到她妈妈做的点心,常会帮忙掩护、代替应到。直到短暂的红桔季节过去,她才筋疲力尽地回到正职——学生的角色,准备冲刺期末大考。
      之后就经常与夏尚容同学见面了:在图书馆抢位子、做功课的时候。如果起得不够早、手脚不够快,有限的座位就会让疯狂温书的考研学生占光光。
      奖学金的数额很有限,但师兄师姐们说有奖学金找工作时可以多些资本,所以白桦很努力地将每一门功课的成绩保持在中上的水准。
      戴悦也在忙念书,一个月里写来的信只有一封,潦草几笔说:原来学英语可以要人命。白桦压根没想过出国,可她牢记外语对就业的重要性,所以将戴悦提到的几本不算昂贵的参考书都买来记。大学的第一个大考,三个人都混到等级、数额不等的奖学金。
      不过夏尚容拿了一等奖学金——是戴悦告诉她的。
      在白桦印象中,这两位老同学的家人相同的眼高手低。倒挺般配……

      “……本学期参加英语国家四级考试,下学期呢?当然是六级考试。请记住,不通过六级是没有学位证书的。也就是说,你的大学一半是白念的。”
      英语老师神情地宣布,果然如她所料的,底下一片哀号。
      “有什么办法啊?当然有!叫学校修改教学计划。不过提醒你们一句,不光要搞定校长,还要整个学位委员会的人都通过。”
      小朋友们!好好学习吧!
      老师也不过是刚从名校毕业的大学生,其资历用来教他们似乎有些牵强,可任谁一听她优美的语调和严格的教学,没有不佩服的。
      好好念书吧!白桦无所谓,反而是感激校方的:苛政之下出好学生。没有一堆不能作弊的考试,也就口头号召他们这群玩野了的年轻大学生收心苦读?不可想象。
      买书喽!
      可妈妈急急打宿舍的公用传呼电话。
      “阿桦,镇上要办特色旅游,其中有一项当场制作绿茶的节目,在找年轻漂亮又能做的女孩儿去……”
      见鬼了!“一天给多少?”
      “卖茶的收入全部归我们自己。”张华跃跃欲试。听说能卖到好几百,顶尖的有上千!
      “好!”好个呸!她不狠狠宰一刀就不姓白!

      穿了身蓝染布夹袄和布棉裤,白脸红唇胭脂颊,在广大的棚子里现场炒作,还真像一回事!
      应了古代传说:这茶一定要年轻未嫁的姑娘才能做出扑鼻的香味——只是传说里放在姑娘的襟怀中,现代是在电热的大铁锅出品。
      劣质的化妆品,因为没有保护就直接触及敏感的皮肤,不到半天就出现过敏。又痛又痒,还起了点点小红斑。而脸又离热乎乎的锅近,冒出的汗无法排泄,涂的粉都开始浮起。而脚上因为是布鞋又没得暖炉,在三月的春寒里早僵冷得没了知觉。
      白桦后悔不及。她的摊位人气很旺,可她感觉在围观的人群和相机、摄像机面前洋相尽出。所幸多年的训练让手里没出错,不然真的惨透。
      可她只是个幌子。最高价的茶是标榜二十年经验的老师傅:大家看年轻姑娘“表演”,然后涌到老师傅跟前买,彻头彻尾是在耍她!
      “妹妹,你个茶几钿一斤?”
      “不卖。”
      “啊?”
      “给我阿婆吃的。不卖。”白桦火气上升。老太太跑来买,能卖什么价?二十块一斤还送俩茶叶罐?她这可是极品好茶!
      不理会错愕的顾客,挑了最嫩、最好的一把叶子自己泡一壶,余下的倒入校园拍卖会上淘来的白锡雕花罐子。
      喝给人看——看得到、闻得到,就是不给!
      “小妹妹,这个罐子多少铜钿?”
      “不卖!”识货的人!可惜这是她的私藏,连外婆都不晓得的好东西。
      不死心的人开了自以为是的高价,白桦连理都没理。
      “我连茶叶一起买。”
      现代版的买椟还珠?“别开玩笑,这是红茶罐,不是装绿茶的。”
      “那你怎么装了绿茶?!”心痛,心痛。
      “我的罐子,装肥料也可以。”
      收拾自己的东西,走人。白桦禁不住用个刚学不久的词儿轻骂:“Shit!!”
      Shit!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考英语等级考试!

      “我要考不出了!”白桦给戴悦的信里抱怨。
      一个礼拜之后,她收到两本书,一本词汇、一本习题,和一张字迹娟秀的纸条:
      “拼死赶在考试以前念两遍!”
      ……这文字可一点不秀气。
      白桦拉来莫名其妙的陈卿一起苦读。
      “我又不需要念!我们不和学位挂钩——”
      “Shut up!”
      陈卿想过了,学就学吧,反正没有坏处,还可以提高课程成绩。她们专业的学生要到明年才会被学校组织参加统一考试,也就是说现在记的东西到了明年还得重来一次……好吧,谁让她有这一位苦不堪言的老同学、老朋友呢?不过,直到她找打工机会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因缘际会下,居然一直走在同学们的前头。

      教室座位前排两位据说是“情侣”,男生的手老是在女生的腰臀间上下移动,女生时不时的在男生臂上磨蹭——他们为什么不去外头草丛里解决?那儿不是免费宾馆吗?
      两人无视其他温书学生的怒目,继续亲热、低语、娇笑。
      “同学,能不能出去亲热?”一位男生觉得再也无法容忍。
      “你就不能离开吗?”女生尖声嘲讽,“不会去找你女朋友吗?还是你连女朋友也没有?”
      对方气得脸红脖子粗。而她的男友放声大笑。
      众人都是文明礼貌的好公民,果真没见过这类不讲理的。有的干脆收拾课本离去。
      白桦也离开,不是没本事吵架,而是不想浪费时间。
      找到陈卿所在的教室,二话不说将她的东西挪一挪,一屁股坐下去。
      “不是嫌这间教室楼层高吗?” 陈卿奇怪地问。教学大楼的五楼,抵得上普通楼盘的七楼,爬起来要人命。但厕所干净倒是一大好处。
      “我那里有一对在亲热,你说我呆不呆得下去。”
      “真的?”陈卿眼睛发亮,“我要去参观!”
      “你有病!”
      “哎!我们寝室里有一个校刊的记者,她这学期写的报道没有一篇能登出来、快给开除了。”陈卿不由分说,拉了同样兴奋的某女同学下楼。
      而白桦拒绝和她们一起愚蠢。
      看书!
      “你也考英语吗?”后排有人问。
      “对。”白桦答得淡漠。陈卿班上女生稀少,恐龙都成了西施;不过她们班的男生个个丑陋倒是真。
      “那,能不能问一下这道题为什么选A?”
      对方既礼貌又显得可怜,让人无法狠心拒绝。白桦勉强拿来看看,颇有难度。根据答案想了会才明白出题的考点。帮了别人的同时,也温习了自己的知识,她很是高兴。
      校刊果然登篇明显带有贬义的文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新解
      辛辣淡讽的笔调引来不少,再加上校方头头的评语,居然上了头版。
      “不要说这篇文章是你写的。”白桦看过陈卿高中时一篇杂文,差不多就是这个调调。
      “嘻嘻,独乐乐不如同乐乐。如果我手上有好的相机就拍张照让大家看!你不知道呢,那天晚上那女生穿低腰裤,我看见手都伸进去了——真是大开眼界!你猜他们有没有同居?”追踪报道!独家新闻!
      “我看不会。”
      “干吗?怕我们写伤风败俗的东西?”
      “因为如果同居,早在外面的房子里脱了,还用得着到不用花钱的教室里做这种事?”
      “……这倒是。喂,是不是有人在追你?”赶快换上谄媚的笑容打听内幕一手消息。
      追?非常奇怪的名词。“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我现在只管考试。”
      “哦。”对了,自己也要期末考了。看书吧!

      暑假——
      “……是谁?”陈卿很随意得问着。
      “什么?”白桦没听清楚。
      戴悦了重复一遍。
      “没听说过。怎么,新来的教师?”
      问话的两人面面相觑。“你不认识?”
      “是呀!”白桦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说你是他的人。”陈卿招供。
      目瞪口呆的白桦愣了半晌,“可我不认识那个人……妈的!占我便宜,想挨揍啊!”她拍案而起。
      陈卿讪笑,“行了,你说一句不认识就够他瞧的了。我就说嘛,这家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是,他可是拿一等奖学金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考虑个自作多情的白痴?我努力一点也可以拿一等,这也叫条件好?你脑袋是怎么长的!”
      平白无辜挨骂的陈卿早打算好了,回班上大肆宣传一番,以消心中恶气。
      “我就说,我戴悦的朋友的眼光没那么差。”戴悦懒洋洋插进来踢一脚。
      “你的眼光又好到哪里去啊?那个送花的家伙下场如何?”陈卿转个矛头。
      “甩了。”戴悦学着成年女人拨弄头发的风情,虽然稍嫌稚嫩,但其威力已不可小魁。
      “戴悦,回来再找个合适的。在外地很难说有没有好结果。”白桦劝道。她们三个都是独生女儿,不仅仅要当女儿,还要派儿子的用场。
      “你是说,玩玩可以,认真就不行了?”
      “除非认真到愿意跟你回家。”白桦顺势而下,充分表明其严肃的态度。
      “恩,有道理。”陈卿假装附议。
      不过谁也没当一回事罢了。
      年纪轻轻的,想这许多做啥?!
      “呼!对了!我托福考得还不错,下面要集中精力考GMAT……哪个班比较好呢?……”
      当她在自说自话!陈卿开始与白桦“商量”,后者考出英语等级考后请客吃什么。
      高中时代多简单:只有分数、排名和大学志愿。一旦更上一层楼,就发现身边的世界变了多少,身边的人,又变了多少。

      白桦通过了英语考试,但丢了奖学金。她遵守诺言请客,但从泡吧改为舞厅以示“共苦”。
      “合算的,合算的。”陈卿拍她的肩。两人都没兴趣跳舞,而且都不大会,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们的乐趣:坐在离舞池最远的位子上,喝袋泡红茶,看各色人等。
      “很疯。不晓得他们开心的原因。”男男女女兴高采烈地在喇叭过响的环境中扭动、蹦跳,姿势……不予置评。
      “那个!跳得非常好!”
      “那边?”
      望过去,是位稍胖的女士,裙子也不漂亮,但随着节拍踩着让人眼花缭乱的踢踏舞步,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动听的回响。周围的人纷纷让出一块地方让她表演,无人敢在近旁被旁人做比较。
      接近十分钟,舞者表情快乐地跳完,几乎是被簇拥着回座。
      “你想去跳吗?”白桦问。
      “死也不!”陈卿摇头。
      换了首重金属乐,一批学生下场疯狂蹦哒,连跳舞的边都构不着。
      “这就是青春哪!”陈卿叹息,忽然拉了白桦一起进入狭小拥挤的舞池。忽明忽暗、闪烁不已的灯光下,每个人的面孔显得神秘、多变。而她们两个居然在跳学校里教的健身操!
      “哈——”
      “哈哈!”
      我就是如此挥霍青春,我就是如此展现自我,谁又管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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