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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番外 香魂陨 寒八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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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白玉八卦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一颗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漆黑的大眼灵活的转动着似乎在寻找石门。一抹霜白的身躯卧倒在八卦玄石旁,乌黑的发铺散在一片晶亮的藏青玉石地板上。
“二哥,二哥你怎么啦?”看到自家二哥倒在了一片冰凉的石板上,寒小八的心下不由的一慌,猛的推开石门便冲了进去。只是瞬间,两抹粉白的身影擦过他的衣摆早一步半跪在寒冷月身旁,其中一个少女熟练的半托寒二单薄的身躯,一双的巧手如蝴蝶翩飞似的迅速在他身上按下几个穴道;另一个少女则握着寒二的手缓缓为他过渡真气。不消片刻,就见寒二的铁青的脸色缓和了点,手指轻轻的动了下。
“咳咳!”寒二轻咳了几下,合拢的贝壳似的睫毛便微微扇动了几下,一双清凉如水的眸子便睁了开来,只是清月如霜的面上仍带着浅浅的青色。看见二哥清醒了过来,寒小八终于松了口气。
寒二转过脑袋,微笑着看着自己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女,示意她们她可以自己活动了。便由着这两位容貌一样的清丽少女扶起来,缓步走到一旁的软榻中躺了下来,一抬头便看见寒小八哭丧着脸紧张兮兮的看着他,便好笑对弟弟招招手:
“愕儿,你怎么来了?”
“二哥,你没事吧?”走上前握住二哥寒冰似的手,寒小八依旧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心中的担心一点都没有消减。一想到刚才二哥了无生气的样子,他就觉得后怕,小草儿坠入哭诡崖生死未卜,要是最疼他的二哥再出点什么事,他真的会受不了的。
“我没事!”摸摸弟弟的小脑袋,寒冷月笑的一脸清风霁月,略带自嘲的开口,“刚才只是发生了点小意外,放心,我还可以多活几年呢!”他是飞雪的国师,对于命理之事自然很是清楚。
“老二,什么意外让你这个神算子都始料未及?”寒五寒卓灼转着手中的黑色弓箭,痞痞地跨着大步走进密室,随意的撩开棕黑色的衣袍,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做坐了下来。
白衣白袍如双生子一样的寒四和寒七则跟在寒五身后,分庭抗礼似的站在寒五两边,只是两张相似的脸上也都带着浓浓的担忧。
“你的身体真的没事?”身为落若府尹的寒四寒暄劲晃了晃从不离手的白玉骨扇只是一向带笑的脸上这回却换成了严肃,对着寒二微笑的脸就是一句,“别把对愕儿说的那套拿来应付我。”
“我暂时不会有事。”寒二无奈的笑笑,对自家弟弟的担心很是无奈。不过顿了一下,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寒七脚下,不无可惜的开口,“有事的是命.轮盘。”
半只缺尾的银凤凰倒在寒七深棕色的鞋子旁,旁边还趴着个缺胳膊断腿的乌龟以及细碎小石头和粉末,在月光下闪着亮晶晶的银色。
“二哥!”寒八跳下软榻,跳到那一堆银色之中,拿着不知哪来的棒棒东戳戳西戳戳,“你不是说真的吧!”说完,不忘龇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寒二。看着寒二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不由的唏嘘了一下。
这好歹也是寒门流传了百年的传家之宝啊!
“怎么回事?”看着四张神色各异的脸,寒二闭目想了想,细长的眉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等一下。”他从衣袖中掏出三枚古怪的铜钱,放在手中摇了几下,然后放开手,任由铜钱倒在铺着棕色毛毯的软榻上。
不过看见占卦的结果,寒二原来青白的脸上就白的更彻底了。
“果然。”寒二挥了挥衣袖将铜钱揽到袖子里,轻轻地叹了句,“寒门前途未卜啊。”
“怎么说?”寒五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里的弓,目光中却多了一丝专注。
“命.轮盘碎了,寒门的命运就成了未知数。”
“老二,你曾经不是说过,十五年后五国就可以统一,寒门在那个时候就可以达到家族百年难得一遇的顶峰时代吗?”寒七皱起好看的剑眉,蹲下来拾起一块命.轮盘的碎片,拿在手里细细的看了又看:
“命.轮盘是由整块的轩辕玄山石雕琢而成的,几百年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怎么会一下子破成这样。”
“我本是在寒门密宗闭关修行的,正好月半时分玄光最足,我便想着用命.轮盘算下寒门未来的命运。奈何啊!咳咳······”又是一阵猛咳,寒小八又奔回去帮寒二抚抚背,一边担忧的看着他:
“二哥,你没事吧。”
摆摆手,寒二笑着继续:“奈何这皓月当空之际,一只银箭却蓦地从命轮盘中射出,接着它就碎了。”说着,目光中却多了一丝担忧,但很快就敛了起来,很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刚才我又算过了,九帮五国的命运必将不再是我在十年前所算的那般了,寒门的命运也是一样的。”不仅如此,恐怕寒门会遇到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只是没有了命.轮盘,他也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倒不若暂时不说,免得大家担心。
寒四皱着眉看了眼身后深深插在石壁中的箭矢,心中多了些疑惑:“我看着这支箭怎么这么眼熟啊!”说着便轻轻地晃了几下,然后微一使力就将它拔了出来,托在手中,看了又看,突然发出一声惊叹:
“小五,这不是你的箭吗!
“咦!”寒五不置可否的转头,接过箭放在鼻端嗅了嗅,目光一呆,又迅速把箭枝倒转过来,摸了下箭尾,居然摆出了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老五,不是吧!”寒七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看着寒五一脸的懊恼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是我用来射沈家小丫头的那支。”寒五将箭头转了个身,反手插到了箭囊里,“照理这枝箭应该随着沈家的小丫头掉到哭诡崖了啊,怎么会从命.轮盘中出来,还毁了命.轮盘呢。”
五哥的箭矢可以穿过命.轮盘,那是不是意味着小草儿也有救了呢!想着不由的握紧了寒二的手:“二哥,那你有没有看到小草儿啊?她应该和箭一起掉了下来的啊。”说着,一脸期待的看着寒冷月。
寒二莫可奈何的摇摇头,表示没见到过他口中所说的小草儿。寒小八的可爱的小脸立刻就垮了下去,一脸沮丧的样子。心中默默念道:小草儿,你现在在哪呢啊。
“沈家的小丫头?”寒二颇是无奈的摇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看来他闭关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隐约的,就是感觉到命.轮盘的破灭一定和这些事情有关。只是弟弟们一个个都不是很想开口的样子,他只好板起脸拿出做哥哥的威严:
“你们最好把事情说清楚点!”清冷的目光凉凉的扫过几个垂着脑袋装失忆的少年。二哥对什么事情都不太放在心上,但如果上心了,那必然是追根究底捣鼓清楚。现在看着二哥那一脸执着的样子,寒四叹了口气,很清楚装鸵鸟也不可能解决问题,只好将事情娓娓道来。
听完整件事,寒二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清俊的脸上也满是不赞同。
“小七,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的吗,怎么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原本筹备军饷攻打暮落的方法那么多,你们怎么会想到对沈家出手。沈家可是牵绊着飞雪大半的经济命脉。现在这么做不等于是逼着沈家反吗,而且你们想过没,如果沈家抽掉了对飞雪的所有经济支撑,寒门可以吃的下、咽得下吗,到时候飞雪又会遇到怎样的困境。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香萱草是沈家最受宠的小女儿,现在她出了事,沈家的人如何会善罢甘休?”说着,不赞同的瞥了眼一脸便秘摸样的始作俑者:
“还有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谁让你去欺负个小姑娘的。”
寒五撇撇嘴转过头去不看骂的上了瘾的二哥,弱弱的为自己辩解:“沈家主宅突然起火,连同奴仆在内两百多口人一下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任谁都会起疑。再说,要不是心虚,那小丫头跑什么啊。而且我本来就只是想吓吓她的,谁知道她这么想不开会自己跳下去的。”
“要不是五哥你拿箭射小草儿,她会受不了惊吓,跌下哭诡崖吗?”对于五哥的推脱之词很是不满,寒小八气得满脸通红,小手紧握成拳猛的站了起来,“小哥哥欺负小草儿失忆,不让人告诉她身世,又突然毁她婚约,只要是个人都不会想要在这种地方待下去了。”
寒二坐直了身子,拉过激动的寒小八,轻抚他的背,像安抚小猫一样安抚他。
“虽然哭诡崖看着恐怖,但是崖底大多是软枝藤条,说不定沈家小姐洪福齐天,等着我们去救呢。”拍拍小八的脑袋,寒二语重心长的转了话锋,“不过现在太迟了,你先随舞冰下去休息,明天一早在带人下去找人。”语毕,对着左手边的少女使了个眼色。
“嗯!”这会儿寒小八倒是乖巧,听话的随着舞冰退出密宗,把空间让给了几位哥哥。
寒小八一走,密宗便顿时沉寂了下来,几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最后又是寒四耐不住寂寞的“啪”的一声合上骨扇,淡淡的开口:
“哭诡崖夜间会生毒雾瘴气,我倒不觉得她还能活下来。”
寒二叹了口气,抬头望向镂空的山壁,目光聚集到了星空之中。这事他未尝不知道,只是刚刚看小八的情况,这孩子和沈家的那位小小姐已经是朋友了。如果直接告诉他这件事的话,对他而言未免也太残忍了。再者,这件事本来就是寒门有错在先,如果不稍作弥补,恐怕他们的弟弟以后会对他们这些哥哥心存嫌隙。
不过看着东南方一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辰,蓦地目光一紧,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怎么会!难道破军要现世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寒五这一箭可真所谓是扭转了天地乾坤,彻底改写了九帮五国未来十五的命运。
“小草儿~”寒小八将双手合拢,放在嘴边大声喊道,白皙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过他却没有理会,依旧目光灼灼的寻找着目标,“小草儿,你在哪儿啊?”小草儿,拜托,请你一定要活着啊。
可是空落落的山涧中除了他的声音和以及悠长绵延的回声,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小草儿~”花满园拖长侬软的音调,绝美的脸上是浓重的悲哀和绝望。哭诡崖中的毒瘴有多厉害,她很清楚,香萱草可以活下来的希望微乎其微,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愿意放弃,她宁愿相信那棵小草儿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香姑娘!”“萱草姑娘!”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夹杂着轰隆隆的回音,在空旷的哭诡崖底飘荡,却似乎永远也飘不到想要抵达的地方。
“等一下,我想我找到她了。”一小抹红色光芒闪过花满园狭长的丹凤眼,她顿了顿,绝望又略带希望的小声嚷道。然后拨开众人,朝这红光的来源地奔去。
寒小八顺着表妹奔跑的方向望去,在那片灰黄的颜色中,飞舞着一小片红色的衣角。眼前突然一亮,那是小草儿的嫁衣。
小草儿!小草儿在那边!心中猛然涌出一阵狂喜,寒小八飞似的向前奔跑。他的小草儿在那里等着他去救她呢。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早到一步的表妹一脸悲痛的跌坐在厚厚的树叶上。
“小草儿。”怎么会这样,看着那枚带着死亡气息的玉镯,花满园捂住胸口想压住不断翻腾的情绪,但是绵延不绝的痛楚还是不断的从胸腔慢慢涌出,再次真实的告诉她:香萱草,死了。“小草儿!”终究还是忍不住,痛苦的发出了如困兽一般的长啸。
听着表妹悲痛的嚎叫,寒小八却步了,喜悦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他看到了,一只惨白的手垂在黄叶之上,腕上是花家的传家之宝——冰蚕玉镯,只是上面不再是晶莹的白色,而是渗着淡淡的血丝。
随着头顶的白光渐浓,冰蚕玉镯中的血色愈加鲜艳,并不停的在玉镯中流转。
“不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花满园伸手想要取下玉镯,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冰蚕玉镯突然迸发出耀眼的红光,就在寒小八和花满园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那光芒的瞬间,覆盖在那身红色之上的落叶和已经飞了起来,迅速的围绕着躺在其中的人儿打转。
“小草儿!”寒小八伸出的手只来得抓住大红嫁衣的一角,红色光芒便迅速弥漫了那个红色的身影,然后慢慢的将之雾化。一阵清风拂过,红色的雾很快就被吹散在了一片苍翠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跪倒在地上,寒小八一只手紧紧抓住了那件支离破碎的红色嫁衣,另一只手则狠狠的砸在厚重的落叶残枝之上。
“小八,人死不能复生,节哀!”虽然刚才的情况很是让人诧异,但结果还是没有逃出他们所料。寒二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刚想再宽慰小弟几句,却看见有着透明的水滴一滴滴的打在寒小八鲜血淋漓的手上。寒二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心中很是诧异,自愕儿懂事以来从来没有掉过一滴泪,可今天他居然哭了。
“二哥,人命是不是永远也比不上你们所谓的五国大统?”寒小八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起他现在的表情。但他说话的声音嘶嘶哑哑的,却是明显带着哭腔的。
又是一阵沉默,最终寒二也只是轻拍了下小弟的肩膀,慢慢的站起了身来,淡淡的说了句:
“小八,寒门和寒门中人都是为了五国大统而存在的。”这也是身为寒门中人的寒小八必须要明白的道理,他们必须要为了五国大统而不惜一切代价,“愕儿,成大事者必将不拘小节。”
深吸了一口气,寒小八慢慢站了起来,抬起还挂着泪痕的小脸,语气中却是少有的坚定:“我明白了。”是的,他明白了,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愕儿!”不知道为什么,寒二心中涌起了一股淡淡的不安,纤白的手指拉住了寒小八的衣袍。所有的安慰都化成了担忧的表情。
“我没事。”说着,寒小八抽回二哥衣角,抱起那堆破布一样的嫁衣,默默的远离了人群一个人飘走了。
“二表哥,”花满园拾起掉在枯叶上的白色玉镯,目光灼灼的看着寒二,“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的,所谓的五国大统,其实算不上什么。而寒门,所作的一切,都不过是雾里看花。”她昂起傲娇的小脑袋,绝美的小脸上再找不到一丝悲哀,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但她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淡淡的刺。
寒冷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一向安静恬然的表妹,她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刻薄。
不出寒冷月所料,沈家倒台,一下子抽空了飞雪大半的经济支撑,飞雪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经济低迷期。飞雪圣雪帝勃然大怒,勒令寒七在两年内恢复飞雪的经济,而关于攻打暮落一事,终始不了了之。寒五和寒七这回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与此同时,寒小八在从哭诡崖底回来的第二天就留书出走,正式宣告叛出寒门。而寒门小公主花满园则在不久之后旧疾复发,来势凶猛,终日流连病榻,不见好转。
寒门,在沈家销声匿迹,香萱草香消玉殒之后,同样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