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以后》莫司音

44、第四十三章

　　麦蒙的开题报告顺利通过了答辩，李昊这才终于消了气，但是经过了开题报告的虚惊一场，他还是决定再把麦蒙叫到办公室来，重新耳提面命一番。
　　“这次的开题虽然过了，但是真正写论文的时候，还是有些地方要改。你的理论框架还是有点儿生搬硬套的感觉，回去记得多看看书。还有这儿，”李昊用烟屁股指指麦蒙开题报告上的某处，“论据还是太单薄了，以后再参考文献，尽量多找些学术性强的。其他倒是还好，你先写吧，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
　　麦蒙乖乖应了。

　　李昊这才把烟点上，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吸了一口，问道：“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麦蒙回答：“简历投了不少，现在面的也有两三家，但是只有一家进了终面，但是那家我不太喜欢。所以还得继续投。”
　　李昊点点头：“贺玦那里呢？有没有问他转正的事情？”
　　麦蒙有点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自从跟贺玦正式在一起之后，看到李昊的时候，他总是有种见婆家人的诡异感觉，尤其是当李昊提起贺玦的时候……
　　“那什么，我没有问过。”

　　李昊倒没看出麦蒙的异样，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关注麦蒙的工作问题。因此他想了想，意有所指地追问道：“那你觉得在那里工作怎么样？你自己有想留下的想法么？”
　　这问题麦蒙自己在私下早已想过无数次，是以此时，他只稍加思索，便慎重地答道：“工作是很好，同事也都很好。只是我觉得……我的性格其实不太适合这种工作。”
　　“哦？”李昊这次是真有些意外，“为什么不适合？”
　　麦蒙在心里暗暗道：性格不性格的当然都是屁话，最重要的还不是因为每天对着贺玦那张脸，害他完全没办法专心做事！而且如果有一天分手了，走人的肯定是他，那时候再重新找工作，可就麻烦多了。
　　当然这理由不能堂而皇之拿出来说，因此麦蒙只道：“贺玦这里虽然不算是正式的政府机构，但是性质上却很想象。我这人比较粗枝大叶的，不太适合跟人勾心斗角什么的，而且经常得罪了人也不知道。在这种地方工作，死的比较快嘛，哈哈。所以我还是打算再找一找。”
　　“臭小子，这么没出息。”李昊愤愤地把烟头捻灭，拍着桌子数落麦蒙：“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的地方，你倒好，居然因为这种理由给我打退堂鼓！勾心斗角哪里没有？你到别的地方工作，搞不好比这儿还斗得厉害！”
　　麦蒙只嘿嘿地挠头笑，等李昊骂完了，气消了，才又说道：“不过还是谢谢老师，我后来面试的时候，HR看到我这个实习经历，大部分都愿意让我进二面呢，嘿嘿。”
　　“哼，废话，不好我也不会给你推荐。”
　　麦蒙连忙点头称是。
　　李昊看看表，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于是对麦蒙说：“行了，我也没什么事。论文你给我好好做，再给我临时抱佛脚，看我不收拾你！”
　　麦蒙哪儿敢说半个“不”字，忙应了。

　　从办公室出来，麦蒙连忙掏出手机来看。
　　刚才在李昊面前，他就觉得裤子口袋里一个劲儿地震啊震的，但是又不好意思在李昊面前拿手机出来。
　　刚一出门，他的手还没伸进口袋里，手机又在震了。

　　“娘希匹的，陆明这个催命鬼搞毛线啊！”麦蒙一番手忙脚乱，总算把手机摸出来了，看一眼，发件人一水儿的陆明。
　　骂骂咧咧地翻开收件箱，看到最上面一条他顿时很想比中指。
　　“麦蒙你再不回短信，那就自求多福吧！白痴！！”
　　白痴？娘希匹的！
　　自求多福自求多福！他到底做了什么，值得这些人轮番跑到自己面前来说这个词？
　　未读的信息太多，麦蒙直接翻到最后面的一条开始读，那是陆明最开始发来的一条信息。

　　“麦蒙！你出柜了吗？！！！”
　　读完一遍，麦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出柜？陆明是想出柜想疯了么？居然问他这么诡异的问题。
　　迅速翻到下面一条：“你到底出了没有！快回话！”
　　靠啊，老子出没出你不知道吗？当初你不是还参与过演出的吗？居然这么快就忘了！也太不敬业了吧？！
　　于是麦蒙也没再往下看，直接愤愤地回了陆明三个字外加四个叹号：早出了！！！！

　　信息发出去之后，麦蒙才一边往宿舍走，一边接着一条一条往下看。
　　等剩下的所有信息都看完之后，麦蒙两腿发软地扶着花池，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目光呆滞，眼神放空，压根儿忘了要把嘴巴合上。
　　此刻的麦蒙，看上去俨然是一张标准的中风脸。
　　而此刻他脑海中想着的是，如果上天可以给他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把陆明所有的短信都看完，再决定回复什么。
　　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陆明后面发来的短信是这样的。
　　“我被你妈叫出来喝茶，她问我，现在是不是还跟你在一起。我该怎么回答！你妈是不是在诈我？你跟她也出柜了？”
　　“你死哪儿去了！还要不要装gay！快说！”
　　“我现在没承认，反正你妈又不会逼你出国。但是被你爸知道你是装的就完蛋了，我该怎么办？！”
　　“我靠我扛不住了，管你出没出过，要么我替你出了算了。”
　　“麦蒙你这个王八羔子快给老子回复！老子为了给你发短信都上三趟厕所了操！”
　　“你妈刚问我是不是尿频……操！你再不回复，你妈大概要直接送我去医院了……”
　　“麦蒙我给你最后十分钟。再不回复，我就缴枪投降了。”
　　“五分钟。”
　　“三分钟。”
　　“麦蒙你再不回短信，那就自求多福吧！白痴！！”
　　而麦蒙那条写着“早出了！！！！”的短信，就是在这时候回复过去的……

　　于是他刚刚收到了来自陆明的最后一条信息：“恭喜你出柜成功。你的母上大人已经出门去找你了。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会记得给你烧纸的。PS：我为了省钱，约你妈在喻为恪这里见面，所以你也别再拿我做挡箭牌了，不然会穿帮哟~祝福你的陆明~”

　　麦蒙盯着陆明短信结尾处，那亮个异常扎眼的波浪号，简直要把牙都咬碎。
　　小明！！！！！！！！！！！！！！

　　事已至此，麦蒙在经历了心情的剧烈跌宕之后，终于决定面对现实。
　　他来到平常最喜欢的一家牛肉面店，要了最大腕的，一狠心，又多加了两块钱的肉。淋漓尽致地吃完一整碗面，最后麦蒙抱起碗，把淋了一层红色辣椒油的汤也都喝了个精光，这才扶着肚子从店里走了出来。
　　以上，就是所谓的，就算死也不能做饿死鬼。

　　刚才吃得满头大汗，出门被冷风一吹，还真是舒服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
　　麦蒙晃悠着走回宿舍，看看手机，依然没有接到自家女王打来的电话。于是爬上床，双手叠放在胸前，想象自己躺在是金字塔里的法老，沉沉地睡了个午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麦蒙摸过手机一看，居然还是没有母上大人的未接来电，倒是贺玦发了条短信，说晚上过来。
　　麦蒙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回短信给贺玦说晚上有事，今天晚上不能见面。反复修改了好几遍，确定语气真诚没有漏洞之后才发出去。
　　贺玦过了很久才回了一条：“刚才在开会。好的。”

　　麦蒙松了口气。
　　抓过桌上的闹钟看一眼，居然已经下午四点。
　　阳光从对面宿舍的玻璃折射进来，地板上明晃晃地镀了一层橙色。麦蒙突然就想起，小时候自己家阳台上，老爸养得那几盆君子兰，翠绿舒展的纤长叶片，就连最寒冷的季节也被养护得很好，其中有两盆，每到过年的时候，还会开出橙红色的花朵。
　　后来老爸搬出去住了，却还留下了这几盆花。
　　老妈最初不太会养，水总是浇得太多，结果后来死掉一盆。
　　她虽然没说，但麦蒙知道她其实为了那盆花，心疼了很久。因为再后来，家里的书柜里突然就多出几本关于植物养护的书，而剩下的几盆君子兰，一直跟着他们母子俩到了现在，依然生机勃勃，甚至还被老妈分出几盆幼株来。

　　有种久违的冲动蓦地涌上心头，好像那年自己逃课回家，给老妈庆生那年一样。虽然明知道会被骂，却还是迫不及待地，带着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快乐和期盼，傻笑着出现在她面前。

　　深呼吸，拍拍脸颊，试图驱除紧张的情绪。
　　接着麦蒙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梁佩佩女士”，再不犹豫地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