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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告别?善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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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即将面临中考的初三班级,刹时出现个十二岁的男孩,叶子乖乖的紧跟在姜希幻身后,挨着他在最后一排安静的坐下。前面有几个女孩子时不时的回头向这里张望,是在看姜希幻,也是看这个小男孩。姜希幻低头,嘴角露出浅笑,他和叶子都生得好看,他清楚,于是他看了看身边紧张畏惧的叶子,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没关系,别怕。有哥哥在呢!”
一阵悦耳动听的铃声敲响,告诫各位喧闹嬉戏各位同学是到了上课的时间了,所有人安静的各就各位。
戴眼镜的男人进了教室大步流星的登上讲台,乒乒乓乓的敲响讲桌,表情愉悦又神圣的审视台下每个人:“恭喜各位,这次的模拟考试,我们班级又是全学年倒数第一。为此,今天晚自习推后,十点之前,不许离开这个班级~!”
台下一片哗然,每个人都低声抱怨的时候,班主任小眼一眯,目光落到了最后排的姜希幻和他身边的小男孩。“姜希幻!”他呼道。
姜希幻腾的站了起来,
“他是什么人?你弟弟?”班主任走下台来,伴着几十双眼睛踱向到了希幻身边,“你不是独生么?没听你妈妈说过你还有个弟弟。”
“他是朋友家的小孩,这几天,能不能允许他陪我一块上课?”希幻撒了谎。
“没听说过哪所学校学生上课还要有家属陪读的呢,”班主任表情滑稽,语气调侃,逗得全班人哄然大笑。“我无所谓,只怕影响了其他同学学习!”
“那就是不同意了?!”姜希幻冽嘴嗤笑,满目鄙视轻蔑的说道,“我和我弟弟现在就一起在你眼前消失。”
“你还威胁老师不成?念书是念给你自己的,不是念给我,不是念给任何人。我叫你坐下!”
姜希幻正欲起身,便被老师制止住,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和平的争执起来:“我跟您请假可以吗?现在不能上课!”
气氛越来越僵,叶子急忙抓紧了姜希幻的手臂,“哥哥,别这样。我出去,我到外面等你放学就是了!”说完,叶子离了座位,小跑到了外面的长廊,乖巧的站在那。
他安安静静的坐着,能无缘由的影响了谁了?!姜希幻不平,班主任平时一向友善,偏是这个时候跟自己过不去!叶子是委屈了自己,挽护了他和老师互不相让的自尊,让事情有了和平的尾声,既然如此,自己还能再说什么节外生枝的话去违背了叶子苦心营造的和谐呢。
“姜教授还真养了你这么霸道儿子。学校不是托儿所,不是你乳臭未干的小子逞英雄耍叛逆的地方!给我老老实实上课!”班主任面子上挂不住,姜希幻是随他怎样去抱怨了。他只是沉默的坐下听课,心里疯狂的惦记外面等他的孩子,自己是竭尽全力的让他过得舒心,想让他年幼的心灵读懂这世间的美好温情,却事事违背,不尽人意。他身体不好,不知道现在是坐着还是站着。
盼到下课,姜希幻飞驰的往外奔,偌大的操场,那孩子正乖乖的坐在小学部那边的秋千上,有气无力的荡着秋千。每隔45分,姜希幻就跑出去看看他,见他依旧完好的荡在那里便平复了焦躁的心,接着上课了。
日头西沉,终于熬到放学,姜希幻捧着便当向秋千这里跑来,班主任在后边追着他喊:“今天十点放学!放下书包!给我回来……”
看着姜希幻奋力疾驰着过来,叶子心里涟漪滚滚,金色夕阳洒在姜希幻好看的脸上,发丝随着颠簸的动作有了动感的飘逸。他无力的冲着小哥哥一笑。姜希幻喘着粗气将手里的便当递到他面前:“喏!饭!趁热吃了。吃完带你去医院。”
叶子接过饭,努力的吃,眼里有泪水蜿蜒,禁不住滴到菜里融化了。
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翻着刚出来的检查结果,说,严重贫血,营养不良外加白细胞过多引起炎症,别无其他大碍。营养不良什么概念?姜希幻捏着叶子瘦弱的手骨,有了答案。一下吃个胖子,不可能,可他绝不允许这孩子再这么瘦下去了!
母亲下班,一股食物烧焦的味道强烈扑鼻。她急忙进了厨房,不禁被眼前的满地狼藉吓退了步。姜希幻正立在浓烟滚滚里奋力的清理烧焦的蔬菜。“怎么会这样?你在搞么!”
“妈?我马上清理好!咳咳……医生说,叶子需要多补充营养,我就准备炒些有营养的菜,还在网上下了食谱跟着学、”
儿子懂得照顾人了,可被照顾的不是自己却是个不明来历的外人!真是荒唐。女人瞬间血液倒流,一股怒气在胸口强烈窜涌,几乎快炸出腔来!“对这个叶子,你倒真是推心致腹的体贴。”
“妈!我是诚心喜欢这个弟弟的。不是说着玩的,就不能被我感动一把,收留他。”
儿子是自己养的,什么品行她清楚,一旦决定去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头。看他是铁了心,女人愤怒又无奈:“即便是要收养弟弟,从婴儿的时候便收养,才贴心!这么大的孩子什么不清楚?!乌鸦反哺,亲生骨肉都难做到,何谈收养的?!只怕养大了也是农夫救蛇,不知感恩……”
为什么大人都这么现实?!救人救己,非要有目的性的施恩么?那位已故的艺人说过——你只有一条命,我也一样,有今生无来世,所以我们在这一世,要尽可能的对身边的人好,把一颗心交出来……
姜希幻回了房间,叶子窝在被窝里,是昏的要睡了,被他气急的关门声惊醒。“把你吵醒了……”姜希幻不知如何开口,郁闷的挠了挠发,叶子不安的紧盯着他。“再住一晚,明天哥哥不能留你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叔叔对你再不周,毕竟是你在这边唯一的亲人,少去顶撞,他骂你训你,只当没听见好了,别往心里听,哥哥会一直跟你联系……”话音未落,叶子就钻进被子里,阻隔了他的对话。
真的要分开了么?有句话,叶子藏在心里说不出口,是姜希幻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这两天时间,是他今生最开心的时光。
姜希幻从抽屉里掏出口琴,坐窗帘后青藤椅上,吹着悠扬的小夜曲,空灵的乐符如泣如诉,时而婉转时而高昂,一齐融入这深沉的夜布里。他吹了一夜,叶子就哭了一夜。
次日清早,重复着昨天早上的一切,不同的是,叶子不能再和他去学校,也不能留在他家里,两个人立在马路边,彼此心烦意乱。
姜希幻掏出笔,拿过男孩的手在掌心上一笔一划记着什么边说道:“我要去上学了,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打这个号码,或者家里、学校,都可以来找我……”因为没能如愿的帮到他,姜希幻起了惭愧,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他伸了手拦了出租车“上车吧,跟司机讲好地址,会带你回叔叔家的。记得注意安全。”
看着叶子的表情,姜希幻感觉的到他的难分难舍,只怕少不更事,在岁月残酷冲蚀下,终有一日,叶子会把他和这期间的种种遗忘得干净,像海里的泡沫,像稍纵即逝的流星,像一粒平不足奇的尘埃,消失的仿佛不曾有过。
叶子魂不守舍的接过车门,幸福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供他享用,总归有尾声的时候,越是贪婪,越是悲哀。只是,真到了分别这一刻,来得恍然若失,心口疼痛难捱着,单是一个手机号码,两处明了的地址,见几次面,就能逾越了?他们之间是永远无法逾越的光年。这一别,恐怕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霎时,叶子奋不顾身的转身,不顾路人的诧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搂抱住姜希幻已经迈开的双腿,紧紧的,紧紧的,他泪水扑朔,嚎啕大哭:“哥!我不想走!我死都要跟你在一块!我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叶子一遍遍单是重复着:不要离开,不要离开。终于有了十岁孩子任性撒娇的耍赖模样了,这形象切合他又不符他,矛盾着,让人心疼。
忘记最后是如何分开的了,司机大叔回了身,唤醒了哭的昏天暗地的男孩:“孩子,你说的地方到了。”车外,是叔叔的餐馆,白底黑字的牌匾,沿路列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圈,阴森黑暗着。下了车,叶子并没有进去,他头也不回的掉头转身,也不是去寻着记忆找姜希幻,他只是慢慢的一个人,瘦骨伶仃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地平线上。
前天下午,他发着高烧,昏厥栽倒在公园长椅上,烈日当头,强烈的痛楚逼得他奄奄一息将近垂死。
朦胧中,一个温暖舒适的肩,他趴伏在上面,跟着一起颠簸着,“谢谢。”他喘息的无力道谢。
“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你叫什么名字?医生要做笔录。”……
“……那户籍上怎么写的?”……“叶子。”
昨天下午,学校的秋千上,姜希幻瞧着他哽咽吃饭的样子,抬眼忘了头顶茂密树梢缝隙间的晚霞。漠然想起《诗经卫风氓》中的一句,就悻悻的念叨:“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古人的一句话隐含庞大的韵味。其叶沃若……叶沃若,沃若。诗意。
佛曰:善恶皆有因,万物皆有缘,姜希幻宁愿相信这是他和叶子的不解之缘,更偏执相信,世人皆有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