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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凡人所不能理解 ...

  •   安政六年五月,吉原一家名为千花的妓/院正式多了一名叫做“辛夷”的艺妓。千花的主人放出话来,“辛夷”木兰者,这名据传【被自小以“太夫”为目标、并以着不同于惯例方式所培育】的新人一下子成了整个吉原最耀眼的明星。

      据某个在吉原喝醉误闯入住在现任花魁“织松”小院有点墨水的城士所言,陪伴在“织松”身边的少女大约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一头黑发如瀑,一汪眼眸如星辰璀璨。当她纤细的脖颈微低、下巴微阖,面色淡雅的捏起一朵花枝时,真真是漫天樱花飞舞也抵不过那一低首的娇羞。

      该城士将这次最多就瞄到了一眼的“艳遇”到处宣传,于是,预订在七月才会现身、现任花魁“织松”所调/教的艺妓“辛夷”,瞬间征服了整个吉原。

      至此,史上最大雾就此弥漫了全江户。

      千花头牌,花魁织松别院。

      “和你说了多少次,穿木屐走路时要优雅,要如荷叶轻摇!你走的那是什么!后面有狼追你吗!!”

      麝姬完全颠覆了形象的怒吼响彻了这件精致的小小庭院,飒墨言看着自己脚上那双足足有十厘米高的刷漆木屐,第一百零一次思考着如何才能在拖动这和枷锁一样沉的家伙同时还要走的摇曳生姿。
      “不许挠头发!!你的头发刚刚才被固定好!!!”

      麝姬的尖叫凄厉的响起,伸出的手毫不犹豫的狠狠打下了飒墨言那只吊在梳着精致发髻上的爪子。飒墨言满脸无辜的看了过去,语气委屈小声道:

      “可是你又不许我挠脸,难道要我去挠脚吗?”

      说着飒墨言还真的捞起一层又一层的华裳,露出那双沉重的可以当板砖的木屐,满脸期待。

      “啊啊啊啊,你那是什么不雅的举动!!我受够了!!!”

      看着特训了几乎快一个月却没什么成果的废物,麝姬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喊道。一直在一旁注视着这整场训练捂脸不忍目睹的珠颜无声叹息,对着绝望的好友伸出了援助之手。

      “好了好了,也许辛夷只是有点累了?我先教她点花艺知识,麝姬你休息一会儿在继续吧。”

      麝姬无力的阖首,飒墨言仿佛得到了特赦令一般唰的一下就踢掉了自己脚上的木块,毫无礼仪形象可言的几步跃向榻榻米,一屁股坐下。

      珠颜:“……”

      麝姬:“……”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纠正什么了,珠颜你让我先眼不见为净会儿……辛苦你了。”麝姬双眼空洞的看着那双被丢弃在一边价格昂贵的木屐转过了头,脚步虚浮的向隔壁的休息室走去。珠颜看着麝姬的背影,挽留的话语终究没有敌得过自己的良心,她叹了口气,坐在了飒墨言的对面。

      “那么,辛夷我们来聊点轻松的话题吧。你喜欢花吗?”

      和喜欢强制学习教育法的麝姬不同,珠颜老师更喜欢从兴趣中循循善诱。飒墨言想到了昨天摆在织松桌上的那一叠做成各式花朵样式的糕点诚恳的点了头。

      珠颜欣慰的深吸了口气,接着道:“那么白兰花呢?你喜欢吗?”

      飒墨言想到了某个白色头发脸上纹着倒王冠刺青人渣,更加诚恳的点了头。(*注)

      珠颜笑了,她觉得自己的方法奏效了。于是她抛出了教学前的最后一个勾人兴趣的问题,她问:“辛夷,那么你知道兰花该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培养吗?”

      飒墨言如珠颜预计般得怔住了,看着飒墨言皱着眉头深深思索中的样子,珠颜圆满的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当她准备开口讲述兰花的特性及种种寓意时……飒墨言开口了。

      只见她信心满满一脸坚定道:“棉花糖!!”

      “只要一包棉花糖,你就能够收到一朵开得荡漾的白兰花!!”

      看着飒墨言那双成功找到答案期盼着夸奖的眼睛,珠颜默默的将那口没有吐完的气咽了回去。
      ——她连询问眼前这货“棉花糖是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
      ……

      诸如此类的事件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因而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会传出之前那种谣言的城士,其实他就是个瞎子!

      “怎么了?教导的不顺利吗?”

      一阵温柔的声音从门边响起,珠颜闻言,恭恭敬敬的对着来者行了个礼。并拢的脚尖与弯的恰到好处的背脊,飒墨言看着那道完美的弧线,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也做不到。

      “织松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辛夷的教导怎么样了啊,今天似乎来了个大人物,老板让我去接待。我想着这也是个让辛夷开眼的机会,所以想顺便也带她去。”

      来的人是现任的花魁“织松”。作为千花顶端的女子,织松有着一股他人所没有的高贵优雅。就如传承了很多代的贵族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度,这是如飒墨言这样的普通人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
      ——据说,织松本就是没落的贵族后裔。

      飒墨言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织松抬起衣袖,露出的指尖轻巧打开手里淡紫色的蝙蝠扇,轻掩唇边笑意。但那双如最深井水般的茶色眼眸,却看不出任何波动。

      ——她像是在活着,却又像早已死去。

      不只是织松而已,麝姬也好珠颜也罢,无论她们的面部表情怎般变化,那双眼睛都如死水一般,激不起任何波澜。

      【你有着我们都没有的东西,辛夷,你会成功的。】

      初见织松的那一晚,这名美艳绝伦的女子扬着温暖的笑容,似是感慨般得抚上了自己的眼睛,语气透着一股不合她妆容的抑郁。

      ——这就是吉原女子最后的命运。

      “珠颜?辛夷学的不好吗?”

      珠颜看着织松欲言又止,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上级展示最近教学成果。织松见状了然笑了笑,对着珠颜摆了摆手道:“不顺利吗,没什么关系的。老板既然放下了那种话,就说明他这次并不想打造一个和我们一般的精美木偶。”织松垂下眼帘笑着,“被拴上锁链的鹰,怎么能在空中飞出那般惊人心魄的舞蹈呢?”

      飒墨言几乎是泪眼汪汪的看向织松,内心直呼好人。可这时在外室休息的麝姬却回来突然插口。
      “可是织松,这家伙到现在大概连路都不会走呢。”

      “……”飒墨言在织松求证的目光中别开了脑袋,织松无力叹息。

      “好在还有点时间,辛夷,花道茶艺我就不要求了,拜托你在今晚前务必先熟悉起基本礼仪可以吗?”织松有些头疼的伸出指尖按了按额角,“今天的客人似乎有点来头,墨言你要错过这次机会吗?我听麝姬说,你是有想救的人的。”

      织松轻轻的握起飒墨言的手,轻柔道:“你的梦还在你的手中,抓住她还是放弃……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飒墨言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名修养良好的女子,看着她那双深不可见低的眼睛,突然觉得她似乎什么都知道。

      “你……”

      织松有些伸出手指捂住了飒墨言的刚刚开启的唇瓣,笑容带上了丝狡黠,道出了一句看似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龙马这个名字真不错,不是吗?”

      ……
      ……

      织松是龙马的朋友。飒墨言再一次拜倒在龙马广泛的交友之下。连花魁都勾搭上了,恐怕哪一天传出“维新党的坂本先生其实和新选组的某位有着拜把子的交情”这种消息恐怕都不是什么新闻了吧。

      ——不愧是在未来促成的萨长联盟的说客,人才!

      花了一个下午恶补礼仪并圆满成功的飒墨言被麝姬果断的狠狠一把抽上脑袋,附赠一句跌破怒气值的话:“既然明明可以做好,前面都是在耍我们吗!!”

      飒墨言委屈的摸了摸头低喃道:“我这只是为你们调剂一下生活吗。”

      “谢谢你不用了!”

      飒墨言没有说谎,给人近乎行尸走肉般得麝姬和珠颜也只有在被她气到跳脚的情况下,那双如死水般得眼睛才会泛出一丝波澜。

      飒墨言不是救世主,但她却打从心底希望那丝波澜可以停驻。

      “你啊……”珠颜叹了口气,“别总是惹麝姬生气啊。来,我来帮你梳妆一下。”

      珠颜用手捏起一缕飒墨言的鬓发,神色温柔:“辛夷是个漂亮的孩子,可以像很多年前的太夫一样,不施脂粉骄傲的走在道中呢。”

      在这个奇怪的世界历经六年,飒墨言原本的碎发早已长成一头如瀑的绢发。她盯着珠颜的抓着的柔顺长发,想了想虚心道:“也许,是因为没有了化学药剂的腐蚀?”

      珠颜已经彻底明白了“无视飒墨言的话就是天高海阔云淡风轻”这样深刻的人生哲理,因而她相当利索的开始挽起了飒墨言的头发。飒墨言面带惊悚的看着珠颜将一枚又一枚看着分量就不轻的朱钗往自己的头发上摆弄,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那颗东西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唔辛夷的脖颈比较修长,在颈后留几缕发丝会比较好呢。”

      珠颜笑眯眯的将桌上最后一枚发饰毫不犹豫的摁上了盘起的发髻上,飒墨言面无表情的看着铜镜里那模糊的金灿灿的脑袋,不甚“娇羞”的默默的,默默的低下了头。

      ——尼玛重死了啊!

      “嗯嗯,就是这个姿态哦。”珠颜转头笑着去取一旁衣架上的华美和服,“来,现在还剩下最后一道工序了呦。”

      ——你还是让我先去死一死吧。

      看着那几乎有五六件的衣服,飒墨言的双眸里充满了对织松以及珠颜等人在如此枷束下还能活动自由的深深佩服。

      “珠颜小姐,织松大人命我前来接辛夷姑娘。”清冷的声音响彻门扉,但这对飒墨言来说无疑却是一道救命符——当你面对着一名拿着不知道有几斤几两重的金钗做着最后修饰比划的疯狂女人,你也会觉得任何能打断她思索的事情都是属于上帝的救赎!

      “嗯,一君来了吗?真可惜,可以再等我会儿吗?”

      珠颜没有去开门依旧不死心的以扫视着半价品般得挑剔目光将飒墨言深深的扫出了一身冷汗,这时站在门外的山口一只是十分平静的接着说着织松让他转达的话。

      “织松大人说贵客提前来了,所以希望珠颜小姐抓紧时间一切从简。”

      ——哦哦哦,山口君我爱你!

      看着珠颜万般遗憾的放下了手中的饰品,飒墨言在心中默默的泪流满面。珠颜万般无奈的起身去给山口开了门,山口一冰蓝色的眼眸微转,一脸不甚娇羞的飒墨言便直冲冲的印入了他的眼中。
      只见这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不找痕迹的挑眉,淡声道:“被压得连脖子都抬不起来了吗?”

      ——少年,你真相了!

      关于山口一这个人,飒墨言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哈?你问原因?当然是因为这家伙的面容简直比她还要精致啊!在这个路人甲的脸孔呈现着一种普遍血缘亲戚般大众化的世界里,有着在这样突出容颜的山口一不得不让飒墨言怀疑起他是不是也是历史上哪位有名人物。

      可没有等飒墨言想起什么,这名当初被龙马雇佣来保护她,现在又被这家妓/院雇佣来保护花魁“织松”的少年心思缜密而且眼光犀利。比如上次飒墨言推到了他并碰到了某个尴尬的地方的瞬间,山口并没有和飒墨言一般石化。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他快速的扶起了飒墨言,眼中虽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了然。

      ——他帮飒墨言瞒下了她的谎言。

      “虽然我不知道你混进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你的剑没有变,所以我帮你这一次。”

      当天晚上,飒墨言习惯性的找了根树枝继续她的每日练习时,不知何时便站在那里的山口突然开口。然后不发一言的走到了庭院中央,优雅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映着柔黄色的月光,少年平日里清冷的线条仿佛都被柔化。

      那一瞬间,飒墨言不可否认的被蛊惑了。被这名以着待情人般眼神柔和看向自己手中利刃的男人蛊惑了。于是,惨剧就这么发生了。

      飒墨言只记得当时自己一脸激动就抓住了对方的爪子斩钉截铁道:

      “放心吧,冲你这句话,之前的事情我会负责的!”

      ……
      ……

      ——所以说一时间热血上涌什么的真是要不得啊,那一瞬间我是被坂本龙马那个囧货附体了吗!!

      飒墨言几乎是话脱出口的瞬间就想躺在地上打滚疯狂揉脸,好在对方似乎被她豪放(?)握爪的举动给惊着了,没有听见她所说的话。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山口少年反应过来后飞快的将手从对方的爪子里抽走,转头握回了自己的剑,看似不经意的道:“你刚才说什么?”

      飒墨言看着对方红到滴血的耳根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情感,一边是调戏了美人的满足,一边是受到良心谴责的不安。果断抛弃了这种复杂道可以写上一两千骗字数的心里斗争,飒墨言一脸淡定的决定将之前美丽的误会撕烂粉碎(加重语气)在这个宁静的夜里。

      于是她相当平静的开口:“哦,我说为了感谢你,我会记得送你什么礼物的。”看着少年暴露在夜晚空气中优美的脖颈,飒墨言侧头想了想:“也许,你并不介意在即将到来的夏天收到一条围巾?”

      冲着还没有送出手的一条围巾的约定,飒墨言渐渐的和山口一熟悉起来。虽然熟悉根本的原因可能是每天晚上这两个人都会到这边的空地上,一个人认真的挥树枝,一个人认真的挥刀。

      承认吧飒墨言,其实是你死皮赖脸的抢了人家练习的地盘,还恬不知耻妄图用一条廉价的围巾勾搭一个免费的剑道师傅。

      纯正的□□子民飒墨言表示她有着一颗坚强的心,不会畏惧任何的流言蜚语!

      “你还站得起来吗?”

      山口一年四季都不变的清冷语调将飒墨言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她别了别嘴角,指了指将自己裹成粽子的衣服认真询问道:
      “你认为呢?”

      山口一一言不发的递出了手,飒墨言在珠颜戏谑的眼光下一脸正色的把自己的爪子搭了上去。

      坚强的飒墨言说,我们清者自清,所以拜托珠颜你不要再用那种诡异的眼神扫视我了啊泪!

      今天的客人似乎真的有点来头。山口在前方开路,飒墨言作为织松的后继者走在织松前方山口之后。看着织松那插在发髻之中垂下的纯金流苏,飒墨言面对织松那张依旧神色优雅的面容时只觉得自己需要历练的还有很多。

      “能走得稳吗?”

      前方传来了山口平静的声音,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走路上的飒墨言皱了皱眉,低声回道:“你顶着十几斤的重量试着能不能走稳啊。”

      大部分的灯笼都用来照亮花魁的周身,因而飒墨言和山口所待的地方灯光强度不过刚刚能看清路面罢了。听着飒墨言的话,山口一眼不发的将自己配于腰间的长刀取出,将末端递给了飒墨言。
      “抓住它。”

      山口只说了三个字,飒墨言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嘴角有些克制不住的上扬,飒墨言伸出指尖抓住了漆黑的刀鞘——就像抓住了最安全的绳索。

      ——也许,我该买条好一点围巾。

      ——从路边摊换成精品店?

      看着在前方不远处若隐若现的茶屋,飒墨言握着平稳仿若扶手的刀鞘,不负责任的在心中浅笑道。

      ——这个主意不错。

      ====================================
      注:白兰,全名白兰·杰索。是漫画《家庭教师》中一名爱吃棉花糖、没有棉花糖会死星人、无下限无耻的人渣变态。但那张美到极致的脸太欺骗世人了。捂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凡人所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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