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天生是猪

1、第 1 章

　　一婢女紫烟
　　天蒙蒙亮，雾气带着水分扑在人身上，盛夏时分，只有这一会还算清凉。紫烟揉揉酸痛的眼睛，吹熄蜡烛，大少奶奶要的绣品，她不敢怠慢。院中的其他人纷纷与她打招呼，紫烟抿着嘴低着头嗯嗯几声算是回应。
　　紫烟是周府少奶奶的陪嫁丫头之一，手巧心善，不爱说话。六年前她那个满腹经纶、穷困潦倒的秀才父亲病重，没有法子，十岁的紫烟就到李家当了丫头。
　　李家是城中的大户，世代经商，家底厚，对下人优厚。紫烟长得乖巧，李家夫人也颇为喜欢，将紫烟发去侍候小姐，红了府中有闺女侄女外甥女的人的眼。侍候小姐啊，干得是清闲活、穿得是一等装、养得纤细手、以后还有机会……紫烟母亲听后却是大惊，慌忙推辞，称紫烟愚钝只能做粗活，侍候不了金贵人。现在李家的老妈子们说起还嘴中还会啧啧声，说紫烟被她母亲耽误了，母女俩个都白长了一副机灵样子。
　　最后紫烟没有卖给李家，在李家打长工，她心灵手巧，每日做的事情很清闲，为大小姐读书，陪大小姐绣花，大小姐贵重的衣服她料理。每月领着比卖身的丫鬟少一半的钱，紫烟抿着嘴露出两个小梨涡，在别人不解的眼光中双手借过钱。
　　三年前李家大小姐嫁入周家，恰逢紫烟弟弟考童生，要一笔钱，要离开的紫烟为了弟弟又与李家续了三年，成为大小姐陪嫁丫头之一。
　　再一个月就能自由了，紫烟最近心情很好，晚上主子们都歇下后小丫头圆圆缠着紫烟讲故事。紫烟声音又轻又柔，伴着夏日的繁星、虫鸣。
　　“那苏妲己被狐狸附了身，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众人听得入迷，谁知道周家大少爷一时兴起，他隔着墙壁听着那轻柔的声音，觉得这夜晚颇为美好。半夜就钻进自己媳妇房间了。

　　二周家
　　周家与李家不同，周家是为官的，周大老爷还成当过三品大员，身子不好又逢在朝中被人排挤，就落叶归根了。听说周大老爷为官清廉，也有个好名声，哪知道晚节不保，回到家乡后士绅宴请他，就在李家，一醉醒来之后身边躺着一个佳人。这佳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家夫人的妹子。
　　李家夫人娘家落败，就将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妹子接到自己身边养着。佳人闺名清雅，是个地地道道的才女、美女、妖女。传言那天周家大老爷喝醉了，看到清雅小姐惊为天人，而清雅小姐对周家大老爷也早就仰慕，愿意为奴为婢只为能在周大老爷身边，对周大老爷酒后乱性也就欲拒还迎半推半就了。
　　于是，清雅小姐就成了周家大老爷的贵妾。两个人真真的情投意合郎情妾意，这清雅小姐真就是个妙人儿，床上人周大老爷惬意，诗词文采令周大老爷惊喜，对夫人尊重又让周大老爷满意，任周家大夫人咬碎了牙也拿捏不到她。
　　后来周家与李家结亲了，周家大夫人大病一场，被气的。官宦人家与商贾人家结亲，大夫人这种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子最为鄙视，偏生自己亲儿子就这样了。可是家中男人，老的被清雅迷住了，小的也对李家大小姐容貌满意，作为一个女人，周家大夫人很悲剧。
　　李家大小姐的的确确是个美女，就是辣了点。喜穿红衣，喜珠玉宝石，好真金白银。长了一副花容月貌，可惜胸中无半点墨，只有醋。周家大少爷风流倜傥，时常想想红袖添香啊月下品诗赏美人啊！周家少奶奶达不到这要求，大少爷心就活动了。出门会个友啊，一起听个小曲啊……周家少奶奶买通周家少爷身边的小厮吴萌，牢牢掌握周家少爷的行踪，次次抓个正着，让周少爷在狐朋狗友面前丢尽了面子。次次少奶奶就要大闹一场，周家家无宁日。
　　周大老爷甚是厌恶儿子寻花问柳，每次少奶奶告状周家少爷屁股就要开花，久而久之，大少爷就开始打丫头们的主意了。周家大少奶奶又是一番动作，扫清家里稍有颜色的丫鬟。
　　这个几次三番下来，周少爷心灰意冷了。对当年自己色迷心窍而娶了这么个霸道的女子后悔不已，专心学业去了，得到一个乡试排名前五，到是个意外收获。

　　周家大少奶奶也是一肚子委屈，有点悔有点怨，这一年多没有雨露浇灌，长此以往地要枯萎了。她生性要强，表面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丈夫突然来了，她心是该来道歉了，摆足了姿态，说话也是冷嘲热讽的。
　　大少爷一见她这样子，什么兴趣情趣都没有了，直接甩袖子走人了。气的大少奶奶又摔了一个玉瓶。不过她终究是个聪明警觉的女子，命人将吴萌叫了过来，隔着帘子三下两除二就问出昨晚大少爷做了什么。大少奶奶问完后呸了一声说道：“好一个不知道感恩的贱胚子，平日里我哪里亏了她，敢做出这种勾引主子的事情。”

　　三自救
　　大少爷一大早就在后院转悠，见到紫烟正在葡萄藤下绣花，细长的脖子呈一个优美的曲线，十指纤纤，秀发如云。脸上的小绒毛被初起的阳光那么一照，怎么看怎么美，怎么娴静。所谓‘静女其姝’不过如此吧。
　　大少爷就上前搭讪了，放在往日紫烟自是早跑了，而今她快要回家了，心情不同，也随口忽悠大少爷几句。哪知道两个人说多了偏偏有了投机之感，这紫烟自小读诗经懂诗词，在下人堆里哪里有人跟她说这些，略显得有点孤单，大少爷也算是才子一个，正好对了她这一口。
　　眼见着太阳上顶了，大少爷才意犹未尽离开。早就看见他们的圆圆蹑手蹑脚过来，开玩笑做了一个礼，“姐姐可是要走运了，看我们少爷……”
　　话没有说完紫烟已经吓得失手掉了花绷子，“好妹妹，这话可千万不能胡说，会害死我的。”紫烟六神无主，反复叮嘱圆圆不要说出去。她是万分后悔，怎么一高兴就犯了大忌。虽然陪嫁丫头有那么点最后会给姑爷暖床的意思，可看看小姐四个陪嫁丫头，只有她一个人在了。另外三个的下场……紫烟发抖了一下。
　　余萌与紫烟关系还算不错，被大少奶奶套出话之后他扇了自己两个嘴巴，找了一个机会偷偷告诉紫烟这事。紫烟听后脑子就蒙了一下，就什么也听不到了，眼睛直勾勾看着吴萌，眼泪成串往下掉。大少奶奶另外三个丫头也是水灵灵的，都被卖了，卖到哪里去不知道，大少奶奶说是找到好人家嫁了，府里没有几个人信。
　　“好姐姐，我们这下人都只有一条命，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我家里还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娘。”余萌摸了眼泪，“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眼下你可不能就倒下去，想想办法逃过一劫吧。”最后他还加了一句，“你爹娘小弟还等着你。”
　　“对，我不能坐以待毙。”紫烟猛然醒了，她咬咬牙问道：“大少爷现在在哪里？”
　　周家大少爷在书房，看着圣贤书，满脑子里却都是紫烟婀娜的身段，浑身燥热。想得入神了，鼻子里多了一份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
　　“少爷，救救紫烟吧。”紫烟轻盈的身子倒在周家大少爷脚下，两只柔弱的小手就拉住了他的衣摆。
　　“少爷，求求你。”声如黄莺出谷，周少爷怜香惜玉之心大起。伸手就握住紫烟的手，连声说一定不让人欺负她。
　　“大少爷，少奶奶其他陪嫁丫头下场您都看到了，今儿个就轮到紫烟了。今日我与少爷谈诗论词大少奶奶知道了，我……我……”泣不成声。
　　周家大少爷不是傻子，以前的事有耳闻，内院事，有时少奶奶陪嫁丫头，他不愿意插手而已。眼前这柔弱美丽多才娴雅的女子是活生生的，大少爷可不会坐视不理。安慰了几句，就将紫烟半抱着怀里。紫烟想挣扎想了想更温顺靠了过去，谁不想要命啊？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满脸的泪水为自己而流。再睁开眼，泪水噼里啪啦，没有一滴是为自己的。
　　“大少爷，紫烟错了，紫烟不该情不自禁，给大少爷惹麻烦了。只是……”说一半留一半，男女之间调情最高的境界。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神，怯怯的，谁看了不动心。
　　“紫烟你放心，放心，不会负你。”周家大少爷已经开始山盟海誓了。

　　四紫烟婚事
　　晚饭后，周家大少奶奶半倚在美人靠上，薄薄的帘子挡在她前方，四个粗壮的婆子立在两边。隔着帘子看到外面那个跪着的身影，周家大少奶奶嘴角上扬。
　　李四在府里倒夜香，三寸丁枯树皮，满脸麻子，头上稀稀疏疏几个头发，走路一瘸一拐，一张嘴说话先流一股口水。一天之内就找到如此极品，周大奶奶很满意。“李四，我身边紫烟丫头大了，就许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她。”
　　李四激动地多流了几口口水。
　　紫烟随着一个婆子进来，看了这个场面立刻就明白了。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周家大少奶奶做了这么多的缺德事，生不出孩子难道真是报应。
　　“紫烟啊，你跟着我也六年了，我实在舍不得你，你看，我为你寻了一老实人。”李四见到紫烟就往上凑，口水滴答到紫烟的绣鞋面上，紫烟往后退了一步。
　　四个婆子立刻上前抓住她，紫烟尖声笑了：“大少奶奶，多谢您。”不顾众人惊异，“您等着我求您对么？我不求。夏桑求你了，卖了；冬梅求您了，直接卖到那烟花之地；还有玉兰、清秋。哪一个没有求你，不过给你最后一点笑料而已。”
　　“你不就生在富贵人家么，投胎好才有这富贵日子么？论女工，拿得动针还是捏的住线？论才学，琴棋书画你会哪样？论贤惠，为人媳你何时侍候老夫人左右，为人妻你何时给过丈夫颜面；周家大少奶奶，除了卖丫头，你在这府里还做过其他事情么？”
　　“你……”
　　“说得好！”
　　周家夫人被众人拥着走了进来，周家大少爷跟在后面，跪下说道：“求母亲成全。”大少奶奶被气的起身行礼都忘记了，周家夫人重重哼了一声。“明日上门提亲，一月后纳进门，这半月就放在我身边调教调教。”
　　“婆婆，我这丫头已经许了人家。”大少奶奶猛然站了起来，气呼呼说道。
　　“放肆，我周家岂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一行人带着紫烟离去，大少奶奶哭倒在地。
　　周家夫人仔细盘问紫烟家事、是何方人士。紫烟倒也真的被难住了，“回夫人的话，家父是秀才，只是从未提及家乡在何处。紫烟四岁随父母来到此地，还不记事。”知道紫烟家中有一个弟弟已经是童生了，周家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大少奶奶哭哭闹闹，最后闹到清雅那边，清雅梳着长长的秀发，软声细语劝说着，眉间已现不耐。待大少奶奶离去，她才说道：“这时候才想到我是她小姨，哼。”摔了梳子，“以后别请她进来。”晚上周大老爷到清雅房里，表示了点歉意，清雅满腹委屈：“老爷，妾身是那种不知进退礼仪天高地厚的么？”喜得周大老爷忙碌了半夜。

　　“妾，女立，紫烟，你怎么就？”紫烟母亲一句话没有说完，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紫烟只抱着母亲大哭了一场，一月之后，紫烟成了周大少爷的贵妾。
　　洞房花烛夜，柔情蜜意，周家大少爷恨不能将紫烟含在嘴里。第二日敬茶，到大少奶奶时，一盏热水洒在紫烟手腕上。大少奶奶怒气冲冲骂：贱人；紫烟双眼含泪称：都是我的错；大少爷大发雷霆，一月后带着紫烟进京赶考去了。
　　岁月流逝，五年过去了，清明节前，周府上上下下忙了起来，在外为官的周家大少爷要回家祭祖了。
　　“我来劝你最后一句，趁着这机会，缓和你们夫妻的感情，留他在你房里。”清雅漫不经心，身边的周家大少奶奶咬住了下唇。
　　紫烟心不在焉想在周府的事情，两个孩子在马车里闹腾。几年过去，她越发的美丽，娴静。周大少爷掀开帘子进来，一把将三人都拦在怀里。三个侍妾在另一辆马车里，紫烟嗅到胭脂味，就把脸压在孩子胸前。
　　“莫言思虑过甚，一切有我。”周家大少爷安慰她，紫烟眼里划过一道不屑，点头微笑称是。
　　做好低头的大少奶奶看到花样年华的侍妾们，又失控了，打碎了祭祖用的玉盘，被周大老爷罚去思过。祭祖时，紫烟带着两个孩子正式拜见族中长辈，大少奶奶却在此时闯了进来，手持利刃冲向紫烟与两个孩子。
　　紫烟伏在孩子身上，被利刃划伤背部。事情传出，李家送来重礼，大少奶奶被送到城外尼姑庵思过。
　　见风使舵的下人见到紫烟低头哈腰，紫烟畅通无阻到了大少奶奶房里。大少奶奶披头散发目中带赤。经书乱七八糟躺在地上，紫烟一本一本捡起来，拂去灰尘。“我若是你，就好好看，用心参悟，以后青灯古佛的日子也有点乐趣。”
　　“贱人，下贱的贱人。”
　　“大小姐，你恨我？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是你把我逼上绝路的。我跟着你六年，你竟真忍心将我嫁给那样的一个人，不过因为你丈夫对我动了点心思。你逼我走上这条路，就别怪我一直走下去，想想被你害的那些人，你这个下场算什么？说起出身，我父亲是秀才，我弟是生员了。”
　　紫烟跪在佛龛边，诚心拜。“我怎么恶毒也给你留了一条命，比不得你！”

　　五交易
　　周家大少爷还要到外地伤人，老妇人舍不得两个雪团般的孙子，看另外几个侍妾也不顺眼，有心跟着一起去。偏生周大老爷身体不适，颇为纠结。紫烟倚在脚踏上给老夫人捶腿，听着老夫人长吁短叹的。
　　“娘，媳妇说去不懂规矩的话，家里也有人侍候老爷，儿子儿媳孙子在外面挂着您，夫君那几个侍妾，儿媳也无能……”
　　老夫人决定跟着儿子离家。
　　凉亭里，清雅向紫烟说道：“多谢。”
　　紫烟回：“多谢”
　　谢清雅说的一句话：我的大小姐，他们想在祭祖那天抬紫烟为平妻，人家都两个儿子了，家里弟弟也出息了。

　　两个女人，聪明的女人，各得所需。

作者有话说

　　写个短片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