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岩之篇》eggy-hab

4、第 4 章

　　I

　　“赫姆斯族？”雅仔细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不，应该称之为少年。“我听说人界有不少魔界、天界的混血儿，没想到还有纯血魔族。”

　　被揭穿身份的少年敌意更强了，警惕地注意着雅的一举一动。“你是什么人？天界的走狗吗？”能够不动声色的张开结界，封消魔法，自己面对的绝不是个普通角色。虽然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但很可能是个不眨眼的杀手。“要杀就杀！我们赫姆斯族是尊严的魔族，绝不会向敌人求饶，你也休想从我这里问出一字半句！”

　　“好一个人小志气高呢。”雅抿嘴笑了一下，“我看你还没满千岁吧，讲尊严也先要弄清对方的身份。”纤手一扬，结界消失，空气也恢复了正常。

　　少年仍然绷紧着心弦，“你这是做什么！别以为我小就看不起我，再过一百年我就成人了！”

　　“是，是。”雅的口气变得饶有兴趣起来。

　　“你！”少年对雅的态度明显不满，咬牙切齿地抛出一个火球，“你这个天界的走狗！”

　　雅挥挥手，火球凭空消失。“好了，见面礼就到此为止吧。不要一口一个天界的走狗，我好歹也是‘有尊严’的赫姆斯族。”

　　“你……胡说！”

　　“我的家在赫姆斯菲尔，来人界只是来办些事。”

　　“我可不会轻易上你的当，你有什么证据吗？”

　　雅略略侧过头，“唔，身为魔族人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我真是天界的，你想你现在还能活着吗？比起这些，我倒对你刚才说的‘天界的走狗’更有兴趣。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那家伙……”少年低下头，不停地诅咒着。

　　“我们换个地方谈吧。”雅环顾了下四周，“我叫加葭雅。”

　　“……雷亚。”

　　“那么，雷亚，到我住的地方去吧。不过，在那之前先陪我去一次超市好吗？”

　　“哎？”少年终于抬起头，以惊奇的眼光看着红发的女子。难道自己真的认错人了？天界的杀手应该不至于闲到去超市买东西吧。

　　“总之就是有来自天界的人想将你们赶尽杀绝？”买完东西，雅带着雷亚回到借住处。听完雷亚的叙述，雅这样总结道。“可是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

　　“那家伙已经杀了好几个半魔族（人类基因占半数以下的），侥幸活下来的人只描述那家伙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

　　一旁的沃格里兹听到此，开玩笑地向雅笑笑，“加葭雅，看来长得漂亮也会有麻烦。”

　　雅苦笑着回视了沃格里兹，转而继续严肃的话题。“就你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纯血魔族和半魔族会有危险？”

　　“……”少年不语，看样子雅还没有得到他的信任。不过，这份责任感倒是令雅很有好感。

　　“半魔族去了魔界也很难适应，但纯血魔族为什么不回去呢？还有天界那边在想什么……”雅轻轻捏着下巴，脑海中构设出种种可能性。本来只是来调查翡翠大人的事，现在这件事倒是耽搁着，又冒出来了个棘手的问题，又不能扔下这些魔族不顾……

　　“雷亚，今天晚上你能不能留在这里？我想需要去查些事。沃格里兹大人，可以吗？”

　　沃格里兹朝没出过一声的弗蕾妮看看，后者承受着视线点点头。“弗蕾没问题就行。不过要查什么呢？”

　　“雷亚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他的纯血父母也应该在人界。除非是在人界出生，否则没有魔族会把难得的孩子扔在这里。既然留在人界，就应该有什么阻碍着他们回去，或者是接受的任务，或者是穿越时空法则的变动。但我并无印象最近发生过这种事，所以也许雷亚父母——当然也有可能是再上一辈——来人界的原因要追溯到魔界内战之前。”

　　雷亚吃惊地听着雅的分析，大概是说准了很多吧。不过，雅的话语中还有一个他关心的问题。“魔界发生内战了吗？赫姆斯族怎么样了？”

　　“嗯，千年前。现在的魔族由赫姆斯、迷迪、罗尔亚分据着。所以，我想关于这些事还是应该去问专家……”边说边思考的雅，突然被什么东西打断了思维，“不会吧……！”

　　周遭的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雅已经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瞬移到了屋子外。跟着出来的三个人在找到雅的身影时却发现边上多了一个一身黑的高大修长的人。那人见到雅，二话不说抱住她就送上了热烈的吻。能安然无恙对雅做这种事的，除了赫迪萨还有谁？

　　“迪萨，”众目睽睽下的亲热后，雅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我亲爱的王妃迟迟不归，我才忍不住亲自来接你的啊。你不是也说等不及见我了吗？”赫迪萨旁若无人地继续与雅甜言蜜语，直到边上有人禁不住叫出声。

　　“王妃？哪族……的，不，不会吧，那么这位不就是……”雷亚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当赫迪萨的金瞳与他对上，从中射出的霸气将他威慑地全身僵硬。

　　“雅，这里怎么会有个赫姆斯族？”赫迪萨同样很奇怪。

　　“我正想问你呢。迪萨，出了些麻烦事了。”

　　“魔界也是，所以我才来找你回去。”

　　雅看着赫迪萨，讶然却又镇静。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似乎有些不祥的预感。

　　“请……请问，您真的是……”抖抖嗦嗦的声音插了进来，赫迪萨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少年，脸上带着被打断的不悦。

　　“怎么？连本族的王都敢怀疑吗！见到王和王妃还不行礼，还真是大胆呐，还是说人界的习俗把你的魔族本性都洗干净了？！”赫迪萨不愧是赫迪萨，什么时候都能换上王者威风，摆出大架子。

　　少年被叱喝得胆战心惊，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下，深深地低下头，“族民希雷亚叩见国王陛下、王妃陛下，请……请王妃陛下饶恕在下之前的无礼。”这下完了，被自己称为天界的走狗、还差点别自己拿火球砸的女子居然是赫姆斯族的王妃，这下可完了。

　　“迪萨，看你把人吓的，那还只是个孩子呢。”雅微笑了起来，“刚才的事我没有介意，放心吧。”

　　“好了好了，起来吧。雅，我们进屋去，小心别着凉了。”赫迪萨的语气简直就像是这幢房子的主人，而真正的主人倒还没发过一声。似乎赫迪萨从头到尾就没注意到在场的还有两人，直到进屋前与沃格里兹擦肩而过被后者一把拉住，赫迪萨才发现这对男女狐疑加不满的眼神。

　　“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到底是加葭雅的什么人？”沃格里兹笑眯眯的，但周围人却感到一阵鸡皮疙瘩。

　　II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加葭雅居然是魔族的王妃，这倒是令人惊讶。”听完介绍，沃格里兹和弗蕾妮终于弄明白了事情，尤其是看到赫迪萨手腕上的标记后，在场除了雷亚以外的都心知肚明了。

　　“你肯定是天界人所为？”大致了解了人界发生的事，赫迪萨感到事情又多了一件。

　　“回陛下，那家……那人说要魔族是劣等种族，要全部消灭。”面对着两个全族最高权力者，还有两个被王妃恭敬地称为“大人”的人物，雷亚多少有些紧张。况且尽是些美女帅哥，尤其是加葭雅，美得庄重，越看心越跳得厉害。

　　“天界的那帮子人究竟想干什么，难道想统治整个世界不成。哼，还亏得他们长了洁白的翅膀，却做出这种连我们嗜血的魔族都还没打算做的事。”

　　赫迪萨的一段话又勾起了弗蕾妮伤心的回忆，自己那洁白的翅膀已经被鲜血染红。

　　“弗蕾妮大人……”看着又一次陷入沉默的弗蕾妮，雅轻轻地拽了拽赫迪萨的衣角，示意他住口。

　　“算了，好不容易见到雅了，我可不想弄糟心情。雅，我好几天没碰过你了，今晚你要赔偿我。”说完，抱起身边的美人问了下房间的位置，就乐滋滋地上楼去了，留下三个人独自脸红发呆。

　　半夜，激烈运动后的赫迪萨靠在床头，疼爱地看着已经入睡的雅。那么完美的躯体，毫无防备的睡姿，赫迪萨突发奇想，要是这时候雅遭受袭击会怎样。是就这样被别人得了手，还是雅在睡梦中也知道发生的一切而跃起反击？唉，想这些也没用，反正她只会在自己的身边露出这样的一面，而自己也有绝对的自信可以使她安然入睡。倒是门外那个晃来晃去的气息让人觉得心烦。

　　“有什么事就进来！”赫迪萨终于耐不住了。

　　“……遵命。”雷亚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只见赫迪萨光着身子半坐起，还有睡在他身边的红发王妃，从肩膀到后背一片惊艳的白皙映着点点吻痕裸露在被褥之外。

　　“阿，对，对不起！”大声喊着的雷亚连忙转过身，心跳已经加速到通常的两倍，满脸通红得像只熟透的桃子。

　　“轻点！没看到王妃睡着了吗？要说什么到这里来。”

　　“是，……是。”雷亚蹑手蹑脚地绕道床的另一边，“陛下，刚才在外人面前有些没有说，关于家父和家母之事……”

　　“嗯，说下去。”

　　“家父和家母是在数千年前被赫卡斯君王派遣至此的，详细情况在下也不清楚，只听说到来之后不久时空法则突然起了变化。所以可否请陛下亲临寒舍，救助仍在人界的魔族。”

　　赫迪萨皱了皱眉。赫卡斯是他的父王，赫卡斯在位期间他曾官及大将军，怎么就没听说过有派魔族到人界一事？而且堂堂魔族到人界来做什么，人界有什么好探查的？

　　“现在人界还有多少魔族？”

　　“回陛下，纯魔族就只有在下和在下的父母，半魔族大概还有十来人。”

　　“我知道了。”赫迪萨从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里掏出迷迪一战中雅给他的那块红榴石，“你拿着这个，回你父母身边去。”

　　“陛下，这是？”雷亚好奇地看着手掌中闪着漂亮光辉的石头。

　　“什么都别问。听着，别在外面晃悠，在我来之前都别出家门！还有，要是把这石头弄丢了我唯你是问！”

　　“遵命。在下告退，陛下晚安。”牢牢地拽着红榴石，雷亚恭敬地退出了房门，在门背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魔王就是魔王，给人的压迫感就是不一样。不行，不能胡思乱想了，得要赶在那个天界的杀手之前赶回家去。

　　“真是，睡觉都不让人好好睡。”赫迪萨嘀咕着，仔细地替雅拉好被褥，随即自己也钻进了被窝。

　　……人界，人类，没有魔力的种族，发达的文明，即将建成的通天塔，被换了锁的钥匙……是五千年前的那件事吧，是不是，雷克斯？

　　III

　　早晨第一缕阳光射了进来，雅挣开了眼睛，身边最爱的人的金瞳正对自己。

　　“雅，你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昨晚睡得不多。”

　　雅含笑摇摇头。赫迪萨伸手顺着雅光滑的脸廓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最后停在了红发间的那个黑色的耳环上。

　　“这个不适合你，扔了吧，我再送你更漂亮的宝石吧。”

　　“这可是迪萨送我的第一样东西，我怎么舍得扔呢？”雅握住赫迪萨的手，“而且，这是……我属于你的证明。”

　　“好啦，听你的。”赫迪萨吻了一下雅，早知道当初在天界就找个更配她的给她了。“那么属于我的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我们的王宫去？”下床捡起一件件衣服，赫迪萨一脸麻烦地开始穿上。看看同样起床的雅，只需玉手一扬，睡袍便穿在了身上，多方便。

　　“这里的事一天没办完我就一天不能离开。”雅下床向洗漱间走去，“不过我会努力快点做完的。对了，迪萨，今天有人类文明史的课，要不要一起去听？”

　　“什么？”赫迪萨一脸疑惑，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个话题呢？

　　雅笑而不语，但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令人猜不透的深思。

　　“那个小男孩走了吗？”早餐时，沃格里兹无意地问着。

　　“没错。”赫迪萨边吃边不时地抬头看看沉默不语的弗蕾妮，也难怪善良的雅那么多天工作都没进展。“弗蕾妮小姐，雅是御使，但也是我国的王妃，魔界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回去。所以希望你配合她的工作。”自己就替雅做个恶人吧。

　　弗蕾妮微微抬起头，很快又埋了下去。“……嗯，嗯，我明白。”

　　“不都是元素界的人，有什么事情不好说的。”赫迪萨本来就不是慢性子，再加上目前的种种麻烦事，他恨不得马上拎着雅回魔界去。

　　“……这事，……”

　　“火御主，我知道你的心情，但弗蕾有弗蕾的难言之隐。”沃格里兹看着被弗蕾妮的婆婆妈妈弄得有些恼火的赫迪萨，打算出来打打圆场，可惜并没有成功。

　　“谁没有难言之隐，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人受了委屈吗？雅不也是……”

　　“迪萨！”还有雅的一句话有用，赫迪萨马上乖乖闭了嘴，独自朝着一边撇着嘴。

　　“加葭雅，”弗蕾妮在这样的刺激下终于开口说出像样的句子了，“你……杀过人吗？”

　　问题一出，屋内两个男人都有些不安起来，不过对象不同。雅略略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嗯，在天界。”

　　“为了什么？”

　　雅回想起那段心碎的历史，不觉地向赫迪萨靠了靠，“那个天使，他，他将赤炎全数毁灭殆尽。”

　　沃格里兹和弗蕾妮闻此大吃一惊，惊愕之状迟迟都没恢复。赤炎，火御使视之为生命之物，失去赤炎之痛，比失去至亲挚友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赤炎可以重新培栽，但那需要的力量对于较弱的御使可能导致数年魔力枯竭，搞不好还会给身体造成物理性的损害。弗蕾妮现在的萎靡不振当然部分是因为心理上的打击，但更大部分就是由于她重新在这里种植了青岚的缘故——而且，这已经是在沃格里兹替她分担了一些力量的情形下的了。眼前的红发女子真的经历了这种撕心裂肺的悲痛吗？

　　雅靠在赫迪萨肩上，而赫迪萨则是心疼地搂着她，试图分担她的伤痛。“所以，你们还要强调你们有多不幸吗？”赫迪萨责难着。

　　片刻的寂静后，弗蕾妮颤抖的声音传来了。“我……我杀了很多人，但这不是我的意思，卡泽尔大人他……都是我的错，我没能察觉到他的用意，我没能阻止他。但那种日子我受不了了，每夜都梦到那些人死前痛苦的表情，每时每刻我都闻到身上洗不去的血腥味，我受不了……”弗蕾妮的故事在哭泣和泪水中渐渐道来，在场的就连赫迪萨兴许也有些同情。“加葭雅，我知道这是史无前例的事，但请你一定要传达给光御使大人，这种日子……”

　　“弗蕾妮大人，你放心吧。”

　　“切，天界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只会让女人伤心。这个卡泽尔也好，那时的那个，叫什么的来着，总之是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赫迪萨嗤之以鼻地嘲讽着，“对了，雅，我一直想问，为什么那之后天界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记得那个家伙好歹是个三翼天使吧。”

　　弗蕾妮突然一惊，三翼的不是从天使长吗？难道……

　　从伤感中恢复过来的雅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没有证据他们也无能为力。迪萨你说过你那时魔法用得很顺手吧，那是因为我把你周围魔族的气息全消去了。”

　　“等……等，是火御主大人动的手吗？那天使叫什么？”

　　“迪萨动了手，不过穿透他心脏的是我的火焰。”雅的眸子波澜不惊，“名字叫米厉，好像是雷系的从天使长吧。”

　　“天魔大战……”弗蕾妮梦呓般的一句立刻引来了六道目光，“卡泽尔大人以这件事为由，一直建议向魔界宣战。现在反对的帕恩斯达特大人不在了，如果卡泽尔大人成了大天使长……”

　　“嗬，原来这才是那帮臭天使的原本目的啊。有本事就打过来，我们魔族还怕他们不成！”赫迪萨露出了好战的本性，傲慢地发言道。魔界里有两个身居高位的御使，真打起来谁胜谁负一清二楚。

　　可是，自己的御使却紧锁眉头，陷入沉思。天界若真准备进攻，这件事不是魔界集军迎战就能解决的，如果天界真的出兵，那么我们的行动也不是我红榴可以决定得了的。精灵界的人，难道又想重蹈覆辙吗？

　　墙上的鸽子钟发出清脆的报时声，雅恍然惊醒，“啊，再不走要迟到了。迪萨，陪我去上课吧，然后去雷亚家。我上楼去拿东西。”

　　回到房间，找到书本，雅面向窗外伸出手，一脸严肃，一束火苗窜了起来。

　　“报告各长老，请着手准备风御使的交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