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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把所有的依托都绞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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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醒过来的时候,胡骎并没有狗血地守在床旁,因为那小子也受伤了。
江城子有点艰难地活动了僵硬的脖子,在他扭过头的时候,看见胡骎正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躺在隔壁病床上,头被包成了粽子。
江城子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胡骎诈尸一样瞪着的眼睛,实在是那纱布包得太惊悚了。
“你……还好吧?”
“你说呢?”
这真是没创意的对白……
没等江城子开口,胡骎摇摇晃晃地撑着床头坐起来:“你是白痴吧?”
“哈?”
迎着江城子惊疑不定的目光,胡骎寻找着各种支撑点,愤怒地靠近他。
“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吹落的窗玻璃,那玩意儿差点砸死你!如果我晚一步,你就直接死在我面前了你知道吗!”
“……”江城子迟疑着摸了一下后颈,他不太记得当时的情景了,只觉得眼下脑浆在头壳里还没安稳下来,可见那是场多恐怖的台风。
“你可不可以稍微有点脑子,就算要死也别他妈死在我面前啊!!”
“呃,我也……”
“你也什么?没想到?还是不在乎?那我怎么想你也不在乎咯?被我告白间接导致意外死亡,呵,那么荒唐事你认为我能接受?!”
“对不住……”江城子动了动嘴唇,他被胡骎的怒气煞得有点懵,但是知道如果不是对方的话,说不定自己就真的要创造台风死伤的第一案了。
江城子毛茸茸的脑袋垂在胡骎面前,在那句要命的可怜兮兮的“对不住”出口以后,胡骎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
江城子鼓足勇气,慢慢抬起头,眼神闪躲半天,才不坚定地直视了胡骎:“对不住了胡骎,我为所有的事道歉。”
那酸软地收缩起来的心脏又缓慢地松弛开来,在胸腔里像是化成了一汪奇怪的温热,胡骎无法面对那双真诚愧疚的眼睛,想也没想就说:“算了,是我的错。”
“如果,我没逼你的话,你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冲出去。”
“江城子,你吓死我了。”
“以后别这样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逼你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咱们做兄弟吧,只做兄弟。”
头似乎又开始晕了,江城子愣愣地,对面的男生神色痛苦,但明明在这之前一直都是毫不踌躇的笑容啊,那张在雷光下满脸享受的又魅惑又可怕的年轻的脸,现在这幅样子,未免太可笑了。
而且,为什么“只做兄弟”这种话,让他有点无法接受?
胡骎停下来,结果看到江城子仰着脸看他,一脸别扭的困惑,刚刚断掉的某根神经“啪”地接回去了,他在干什么?只不过一场台风就打乱计划也太离谱了,就这么撇清关系,那之前的功夫都白花了?操,还真是神经错乱了。于是他低下脸,离那张朝他仰起的脸只有一段接吻前的距离。
“别这么看着我。”
“啊?”
“江城子,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话?”
“啊,明、明白啊,不就是……做兄弟嘛……”
“真想做兄弟,就不要再那样看我。”
“啊?”
胡骎没有再回话,而是俯下身,瞬间违背了他在片刻之前许下的承诺。
气息辗转之间,只听得见男生黯淡的声音:“我会很想吻你。”
飘着淡淡消毒水味的房间,苍白的墙壁撑起一方虚弱的幻境,那里面装了怦怦跳动的心和甜蜜的嘴唇,胡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发出叹息,这根本无法惊醒沉溺在又一次貌似深情的热吻中的江城子,这个有点瘦削却带着多处江湖气伤疤的男生,他的手腕从病号服袖口伸出来,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胡骎衣摆。
然后加重手指力道,把所有依托都绞了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也就十几个小时,台风过后的狼藉还没清理完毕,那个新路口就敞敞亮亮地朝他打开了。
江城子想着,然后有点不自在地看着胡骎笨拙地在一旁削苹果,那家伙自己都包扎得像个木乃伊,还积极地要来照顾他。
“不然,还是我来吧,我的胳膊比你灵活多了。”
胡骎头也不抬,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呆着。”
江城子撇撇嘴,也就安静下来了,只是眼睛一直乱瞟,面前的这个家伙本来是他最看不惯的,但是怎么就头碰头凑一块了?凑一块也就算了……为什么,变成这种关系了?
以前好像也碰到过同性恋,好像还是某个高中的老师,当时怎么会扯上关系的?似乎是顺便帮了那个男人一把吧,当时对方被痛殴在小巷子里,自己从附近的夜场出来透口气,看那情景搞不好会打死人,就过去问了,正好是几个有眼色的小混混,也认得江二,竟然还老老实实坦白,说是收了雇金,要教训这个同性恋,惹谁不好,去惹了林家的小少爷,据说还被判了猥亵未成年人。听到这的时候,江城子反感地皱了眉,但低眼便看到,那个高中老师嘴边极其自嘲的冷笑,混在血肉模糊里的五官弧度,看上去非常痛苦。
那一瞬间突然敏锐起来的江城子,直觉这不是个该被权势弄死在小巷子的人,即使是有点匪夷所思的同性恋,那个男人的气质也没被折损。随后他随意几句,就让那几个本来就跟高中老师无冤无仇,又急于在道上立足的小混混捡了献殷勤的机会,最终还搭了把手,把那离奄奄一息只有一步的男人扶上车。这一页就此翻过去了,也许那男人的命运自此改变,不过这跟江城子不会有太大关系,那男人停留在少年脑海中的,只是一个冠着同志身份的并不坏的印象。
虽说不坏,但把这种印象套在自己身上,江城子还是有点别扭,他从小就缺管教,后来又遇到白幼宁这个带着传奇色彩的人,本身就对些稀奇事不是太在意,当然不能否认这是另一种反应迟钝而已。只是接受同志安在自己身上,比接受安在胡骎这种看上去跟恶心变态扯不上关系的美少年身上相比,果然还是有点困难的。
胡骎削好了苹果,看江城子在一边发呆,就恶作剧心起,凑过去接吻。
第三次触碰的嘴唇,带着还不到熟悉却已经完全不陌生的触感和温度,它们与自己的相贴,有一秒钟条件反射的抗拒,但立刻平息下来了。
江城子从来没有过,如此明晰而沉溺地了解到,接吻是饱含感情而且炽热事。不单单是摩擦引起生理欲望,也不是约会步骤一样单薄的行为。
他稍稍有些晕眩,有一朵暖色的魅惑的蘑菇云无声地爆炸在脑海中。
就算有个念头闪过去又迅速沉没:他想确认胡骎是否也有这么一朵蘑菇云。
胡骎在这个吻里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瞟着窗外。
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